晚自习下课铃刺破教室的寂静时，沈聆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痕。


    她揉着发酸的手腕抬头，正对上梁林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沈聆的思绪迟疑了一下：“……你看啥呢？”


    “你看这道题，已经看了十分钟了，不会做吗？”


    “要你管。”


    少女将练习册轻轻往另一边推了推。


    梁林一笑：“这道题其实不难，只要你能把受力分析给画出来，就简单一点了。”


    “哦。”


    沈聆听着梁林的话，假装在思考一样，在课本上涂抹着。


    她此刻心烦意乱，哪有心思读书？


    一方面，总是在推测梁家此刻供奉阴神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同桌，毕竟那天在幻境里自己看到的人影和梁林确实很相似，可毕竟自己没有看个真切，要直接唐突地问他这个问题，反而显得太过突兀。


    另一方面……


    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吴妄的脸。


    有时候正在上课，听着听着，思维就飘到了窗外，看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和连绵的山脉，便开始想着道长此刻在做些什么，他回到了青城山吗？青城山的道长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发梢垂落的弧度像振翅欲飞的蝶，沈聆摇了摇头，这道题，又卡了半小时。


    “我来帮你。”梁林的声音裹着温热的呼吸落在沈聆发顶。


    不等少女抬头，深灰色校服衣角已掠过她的课本，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将人笼罩。


    沈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腰却抵住课桌边缘。


    仰头时，睫毛正巧扫过梁林垂落的领带，那抹青灰色布料上还沾着下午实验课的木屑。


    她鼻尖微动，松针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骤雨初歇后，少年人抱着篮球冲进教室时裹挟的潮湿森林。


    “这道题的受力分析是这样的。”梁林修长的手指按住试卷，铅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轻响。


    他将整张卷子往自己方向倾斜，沈聆被迫向前倾身，发梢几乎要扫过他手腕内侧的淡青色血管。


    “啊……”


    梁林的声音像是浸在温水里，尾音像被轻轻揉碎的月光：“先把物体看作质点，注意这个夹角......”


    “你......”沈聆刚开口，梁林已经用铅笔在受力分析图上重重画了个圈：“这样分解成平行和垂直方向，是不是就清晰了？”


    原本纠缠成团的力的箭头，此刻在梁林笔下舒展成温顺的溪流。


    沈聆顺着梁林的思路想了想，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推演。


    “是这样？”


    “对，没错。”


    橡皮碎屑落在梁林手背，他却动也不动，任由少女指尖的温度透过纸页传来。


    窗外突然掠过成群的麻雀，扑棱棱的声响中，前排女生用圆规狠狠戳着桌面，她们转过头，看着沈聆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梁林突然凑近，呼吸拂过沈聆发烫的耳垂，


    “沈聆，其实，解题和做事是一个道理，就像......”


    他突然轻笑出声，琥珀色瞳孔里漾开细碎的光。


    “就像你总爱在草稿纸上画小猫，也是先勾出轮廓，再添上爪子和尾巴。”


    沈聆猛地抬头，正对上梁林眼底流转的笑意。


    教室顶灯在他睫毛投下扇形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像落在水面的蜻蜓翅膀。


    后排传来尖锐的抽气声，不知哪个女生将笔袋摔在地上，金属拉链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得沈聆手中铅笔啪嗒掉落。


    梁林弯腰去捡时，发梢擦过沈聆的手背，他直起身将笔递回，指尖在她掌心多停留了半秒：“还有哪里不明白？”


    窗外，夜色漫进教室，将两人笼罩在蜂蜜色的光晕里，那些细碎的嫉妒与窃语，都化作远处模糊的潮水声。


    “我……我没有问题了，下课吧下课吧……”


    沈聆胡乱将手中的草稿纸和试卷收进了抽屉里，梁林和她的距离这么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推开了梁林，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眼角余光扫到后排三个女生正挤在一块儿，其中扎高马尾的女生扯着闺蜜的袖子，嘴角撇成不屑的弧度，眼神却像钉子般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走廊传来值日生的吆喝声，晚自习下课了，大家陆陆续续都准备回家。


    前排扎蝴蝶结的女生猛地起身，马尾辫甩过沈聆的课桌，带倒了她的水杯：“呀，真不好意思。”


    “没事。”


    女生蹲下身捡起了沈聆的瓶子，当她还给她时，沈聆清楚看见她嘴角藏不住的冷笑。


    她将水杯递给了沈聆，并压低了声音说道：“沈聆，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梁家二少爷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接近的。”


    “……有病。”沈聆翻了个白眼，“你们是不是青春疼痛文学看多了？我才不会找还在上学的男生，都太幼稚了，和你们一样。”


    沈聆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指。


    坐在旁边的梁林也听得真切，不过，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梁林学长。”隔壁班突然传来甜蜜的呼唤。几个化着淡妆的女生倚在门框边，为首的女生晃着数学竞赛获奖证书，“这道压轴题，能不能……”


    话音未落，梁林提高了声音回答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下课回家了，我家司机还等在外面。”


    他说着，背起书包便朝着门外走去。


    在路过那些漂亮女孩的时候，甚至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沈聆看着梁林的背影，感觉到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至少，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可让她不安的是，梁林对她和对其他女孩子的态度并不一样，他总是对她很有耐心、很温柔，只要自己开口，他似乎什么都愿意帮自己……可对其他女孩子，却冷若冰霜，这样明显的反差，倒是让沈聆一度成为年段其他女孩的公敌。


    但是……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聆摇了摇头，她看不懂梁林，就像她此刻也看不懂自己的未来将如何。


    收拾好书包，沈聆拿着水杯走出教室，当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校门口有几个女孩子正看着自己，那一双双带着敌意的眼神，如同钉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们像是刻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你们要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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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沈聆？那个爸妈都死在车祸里的人？”为首的女孩子挑衅地看着沈聆。


    “对，是我。”沈聆平静地看着她们，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脸色不是很好的人想做什么。


    “我警告你，不要离梁林这么近，知道吗？”那女孩子看着并不是很好惹。


    沈聆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似乎是在学校论坛的风云榜上见过她。


    这女孩子是高二的，但是经常参加各种竞赛，因此经常出现在各类学科榜上，并且因为外貌出众，一度成为高二年段的焦点。


    “学姐，你已经老了，你和梁林不配的。”


    “……你们偶像剧看多了吧？我不是杉菜，也不是楚雨荨，我对阔少爷没兴趣，而且，顺便告诉你们一句，这个人没有这么简单的。”


    “这是我们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学姐你呢，就专心备考，考个普通的大学就好了，梁林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聊。”


    沈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可这几个女孩子往旁边走了几步，挡住了沈聆的路。


    “学姐，其实我们今天呢，就想要你一个保证，只要你不要老纠缠着梁林，一切都好说。”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纠缠梁林了？”沈聆翻了个白眼，“我和他下课之后基本没有说话吧？”


    “但是我们经常看到你缠着他问题目！”


    “对，没错！”


    “就是就是！”


    沈聆耐着性子解释：“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每一次都是他凑上来的，各位小姐姐，我觉得与其你们在这里跟我纠缠这些事情，倒不如沉下心来好好读书，你们也高二了，明年就要高考了，考个好大学不是更重要吗？”


    “大学？”为首的女孩子冷笑了一下，“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需要参加高考的，我们就算不读书，也能被家里人安排到国外的大学读书，混一个海归学位不是问题，但是学姐你……可就不一定了，你父母双亡，现在……是和外婆住在一起的，对吗？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正在住院的妹妹呢，住在平安医院里，7楼，704的8号病床。”


    听到这里，沈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们想说什么？”


    “我们是想说……”


    为首的女孩子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这些小太妹，不好好读书，学着人家下课后在路上堵人，这对吗？”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路灯昏黄的光晕下，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斜倚在灯柱上，银质链饰随着动作在阴影里明灭。


    他深色瞳孔漫过人群时，带着轻蔑，似乎那些身影在他眼底不过是蒙尘的廉价瓷偶，连碎裂都激不起半分涟漪。


    “哟？还有一个帅哥救你？沈聆学姐，你的艳福不浅啊……”


    “林警官。”沈聆轻声唤道。


    “晚上好呀，沈聆。”林凌一挑眉。


    “什么？警察？”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胆子比较小的已经打算开溜了。


    林凌嘴角的笑容更桀骜了几分：“不错，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毕业了，而且，我是持证上岗的警察，如果有人滥用校园暴力欺负同学，我想，我也是有权利管一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