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一家(一)

作品:《掩娇啼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大雨连着落了三日,雨霁后禾穗降霜,余寒料峭,又是一年冬,


    因着这一场雨,宫中的请函迟了两日才递至太傅府上,是嘉宁公主邀裴少夫人进宫小聚。


    打着姊妹情深甚是思念的名头,实际上,嘉宁迫不及待叫越明珠进宫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你说选驸马,到底是相貌重要,还是性格重要?"


    翻着花名册,嘉宁将那些名录画像同见过的人——对上号,脸上显现出几分难色。


    女大当嫁,她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笼络世家联姻的担子落不到她头上,想要当驸马的京中才俊又不知凡几,可供选择的太多,这桩婚事着实有些头疼。


    越明珠弯起眼睛,轻声道:“当然是殿下心仪与否最重要。


    话虽这么说,但嘉宁对男女之情没大感触,往日见一个爱一个,能选进花名册中的才俊都挺叫她满意,按这番看不见摸不住的标准挑来挑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定数。


    “都差不多,还没见到特别心仪的。


    嘉宁合上花名册拿给了侍女,懒得再看,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抛到了越明珠身上。她突然很好奇:“嫂嫂,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看上表哥的?


    越明珠眨了眨眼。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好好想过,


    认真回想了一番,她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是日久生情?"


    “也对,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待在一起,长大了自然是要成亲的。


    嘉宁说着,想起前几日见到裴晏迟时,他那冷冷淡淡的模样。


    若不是去裴府都不知道第几次瞧见裴晏迟抱着漂亮表嫂亲来哄去,她当真会信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玉面罗刹,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但现在,拉着越明珠这个护身符一起,嘉宁已经有胆子偷偷说起他的坏话了:“还好你遇见他得早,不然就表哥现在这样子,女郞怕他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看上他。


    当然,她只是贬损一句,内心也知道想要硬着头皮攀附裴家门楣的上京贵女如过江之鲫。


    不过表嫂瞧上去不是那种在乎权势家世的人。嘉宁也见过越大人,对谁都笑容可掬,一家人瞧着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裴晏迟家世比别人好,在越明珠这里应当不算什么特别的长处。


    越明珠咳了一声。


    嘉宁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好奇地打探:“那嫂嫂是什么时候觉得表哥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的?


    越明珠又跟着想了想。


    江南带着薄寒的风轻轻吹拂起裙裾,她喝了口茶,声音有些飘忽:


    ".…….应当是我同他南下之后的某一日?"


    越明珠也说不好是具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瞧见裴晏迟的旧居里珍藏起她的物件,或许是收到他亲手雕的玉制小摆件。


    又或者是下了场雨夹雪,地上消起泥水,裴要迟自觉地把她抱了一路,临了被她发现衣袍下摆脏了一片,那么爱干净的人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把她的狐毛长帔系好,淡声让她快些去屋檐下躲风。


    她过意不去,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摆,男人的声线从头顶上方响起,音低而淡:“你不嫌弃就好。


    在男欢女爱上,她大多时候过分迟钝,等回过神来,都同裴晏迟重新亲在一起了,她才想,也许这样没什么不好


    以后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嘉宁呀了一声,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竟然都是成亲之后的事情了?"


    丑区警


    不早论


    8候


    走成F


    日珠都还没有-


    章二自区元


    不过想一想,也说得通:“怪不得表哥直接就请了赐婚圣旨,也不提前跟母后伯母通口气,肯定是怕嫂嫂见了我上京诚那么多大好儿郎后悔了。


    越明珠轻轻扬起唇角,纠正道:“那些儿郎哪里有你表哥好看。


    成亲许久,每日一睁眼一闭眼就是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按理说再谪仙般的人物也该看厌烦了。


    然而她今早迷迷糊糊地起来,意图装模作样给裴晏迟系一系腰带,忽地发现他穿了一身深绿色的外襟,挺拔清濯如竹,十足十的隽秀文气。


    腰带没有系上,望着他发了半天呆。


    裴晏迟也不催她,捏了捏她的手,故意问:“怎么,看不惯吗?


    她真是隔三差五就被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的。


    嘉宁原本想举几个京中姿容出众的郎君比个高下,然而话到唇边,脑海里将那群人过了一圈,她又临时倒戈向了越明珠.


    好吧,她平日不怎么敢正眼瞧裴晏迟,脑海里他的脸都像是蒙着一层冷气似的,五官不甚清楚。然而细想一下,越明珠这番话也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表哥同嫂嫂这般的天作之合,也不知道我往后有个表侄或表侄女,该该”


    嘉宁说着,眼珠子忽地一转,望向越明珠.


    她忽地想起来,表兄嫂这么甜蜜,日日都腻在一起,但一年多了,竟然还没有听见太傅府里的喜讯。


    提起这个话题,越明珠尚未觉得有什么,不知道嘉宁的表情怎么忽然凝重了起来。越明珠:"……殿下?"嘉宁望着她,脑子里已经得出了答案。她虽然还未嫁人,但宫里不比外头,日日瞧见那些在皇帝壮年时受过恩宠却难有子嗣的女人,对这些事情自然多了几分熟悉。嘉宁改口道:“宫中盛行过一副膏方,温养的效果极好,嫂嫂不如试一试。”越明珠不知道嘉宁的话锋怎么转得这般的快,愣了一愣,见她十分郑重,只得先软声应道:“多谢殿下。嘉宁没再多说,招了招手,让侍女重新把点心跟花名册一起拿来,拜托她继续帮着瞧一瞧马人选等到离宫,越明珠从侍女手中得了膏方,才发现这是给服用避子汤已久,体内寒凉,落下病根的妇人调养身体所用。侍女还说,此方尤为温和,讲究细水长流,哪怕是身体不好的女郎用了,也不用担心虚不受补。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原来方才嘉宁不说话的时候在想这个。越明珠抬起脸冲侍女笑了笑,温声细语地再道了一声谢,叫云青将膏方收好。宫中的膏方千金难求,又是嘉宁公主的一番心意,浪费了十分可惜。虽然她用不上,但府里总有用得上的人一申时过半,太傅府,书房里。裴晏迟下衙后得知越明珠又留在宫中迟迟没回来,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给嘉宁记上了一笔。没有越明珠在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待在厢房中,通常都在书房处理公务。等一副邸报翻到了底,没等来下人的通报,却听见吱呀一声。"我给不会打扰到你你四?T代瞧见她手里的瓷碗,裴晏迟蹙着的眉微微舒展开,淡声道:“没什么要紧事。等越明珠走过来,他伸手接过资碗放在桌上,将她揽进怀中,低声道:“怎么又回来得这么晚?"越明珠觉得他的语气简直像是独守空闺的怨夫。但她也就比平常回来了大半个时辰而已。“嘉宁不是要选驸马了吗,我先陪她筛了一轮可以慢慢相看的人选…”说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膏方上,越明珠拉了拉他的衣袖,催道:“你快趁热喝。裴晏迟纹丝不动,眉又重新感了起来,望向她。迎上他的目光,越明珠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补充道:“我没有跟她说你服药的事。然而裴晏迟在意的完全不是这件事:“你们俩讨论了一下午上京城未婚的男子?越明珠:”越明珠:“你胡说什么,那都是嘉宁未来的驸马。裴晏迟很不满意:“她只嫁其中一个,你反反复复看了一整本花名册做什么?"越明珠:"……我都已经成亲了!""你看的不都是还没成过亲的。越明珠懒得理他这没由来的飞醋,干脆直接转移话题:“快把方喝了。”裴晏迟深深望着她。少女的侧脸柔嫩若芙蕖,总叫人下意识忽略掉她梳的是妇人发髻。先前她去通政司给他送煲汤,路上同哪个大人的儿子点头打过招呼,那小子看着她远走的背影,眼睛都快直了。类似的事屡见不鲜,只是他每回都警告得不声不响,以至于到现在越明珠都一无所知。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的有夫之妇。越明珠还在催他冲服膏药,裴晏迟警了一眼,不动如山地道:“男女体质千差万别,此方对我无用。越明珠明里暗里问过他好几回那避子汤的事,他次次都推诿过去。裴晏迟不太喜欢同越明珠讨论这件事。然而也许是他先前让她心疼的手段过了些,她到现在还时不时惦记关心起他的身体,譬如现在她抱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官里的人都说了这膏方非常温和,谁用都不会出错,你快喝一点吧,别浪费。但宫里的太医肯定想破来了脑袋都没有想过这玩意会给男子用。“男子性阳,女子性阴,对你来讲刚好滋养的药方,我用就补得太过。"“那么多性燥的药材,”他拍了拍她的臀。尖,掌心拢着那片弹润,直白道,“今晚腿不想合拢了吗?"这话很有用。越明珠一下子就老实了。她再也不敢催促,松开他的手臂,坐直,将那药碗推远了一点,有些窘迫地道:“"…那还是不喝了吧。裴晏迟没放开她,又问:“你很想要孩子?"这倒是问住越明珠了。况且家里也没有催她。裴太傅近而立之年才陆续得二子,往上数,因着宅院清净以及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这一支的香火一向不算兴旺他们刚成婚一年没有动静,也许算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何良至今都还没有着急过。至于别的不大熟悉的长辈,就更不敢伸长手来插手他们的私事了,不过逢年过节走动时她瞧见过裴家的小辈,小小一个,脸圆圆的,嘴巴也很甜,拿着拨浪鼓能逗她一下午,看上去很好玩叫她觉得,有一个也可以。不过这都是次要的。越明珠每回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不放心那药的副作用。她环过他的腰,小声道:“但你还是应该时常叫大夫过来看看。裴晏迟:“我没有任何问题。越明珠:“你别嘴硬。"“我其他地方也很硬。“裴晏迟!"裴晏迟十分坦然地受了她几句骂,才接着道:“我身体本来就很好,倒是你他捏了捏她的脸:“怎么整日盼着你的夫君有个三长两短?"越明珠任由他对自己的脸揉扁搓圆,唇瓣都被挤得嘟起来,声音也变得含糊:"……是药三分毒,你不要一直都不放在心上。裴晏迟又敷衍了过去。然而多番都这样敷行,越明珠已经学聪明了,她蹙起秀眉:“要不你还是先别喝了,我们可以顺其自然。她觉得裴晏迟这根弦太紧绷了一点。寻常夫妻就算不做别的措施,还日日求神拜佛、讨寻生子秘方,也不是想要孩子就能马上有的。至少还得再等个一年半载呢。裴晏迟没答应,她放软声音:“至少停到开春后再喝,放一放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裴晏迟:“你不想让我这两个月跟你睡直说。"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荤了,越明珠想接都接不上,可她还是觉得裴晏迟的态度很叫气人。他肯定每回都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恰好她今早替他更衣时耽误了时间,原本该用早膳前用的药推迟到了晚膳前。说开此事后,裴晏迟也不再避着她服药,下人敲门后便端着药入内,瞧见里面的情景,自觉地将药碗放下就退了出去。越明珠一声不吭地把药碗拿过来,却没递给他,眼疾手快地倒进了一旁的文竹盆栽里,裴晏迟:裴晏迟:“明珠。越明珠抿起唇瓣,十分霸道:“反正你今日不准喝了。裴晏迟正要开口,越明珠怀疑他是要吩咐人再熬一碗,不等他说完又捂住他的嘴。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薄唇,越明珠道:“你就没有一回听过我的,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注意一点,再不听今晚就别想上榻了。"裴晏迟不说话,望着她。越明珠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裴晏迟原本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要等到服药之后再跟她同房,她看了裴晏迟半晌,陷入了沉思-口恶气要出不出,叫人难免生出一点坏心眼。越明珠的手很快就往下钻进他的衣袍里,一通乱摸之后脸贴过去,故意问:“我不让你喝,你不会真的能忍着不搭理我吧?"柔荑熟练地掀开了衣袍,握着,她清楚听见男人低低地嘶了一声。她太不知轻重,涂着丹蔻的指尖不小心刮过了他。越明珠压根不搭理裴晏迟逐渐幽深的视线,甚至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大高兴,又顶风作案地多刮了两下顶端少女的小脸倚在他的臂弯,继续轻声道:“那你忍着吧,又不是我逼你忍的。她只是让裴晏迟先别喝了而已,他自己非要当柳下惠就随便他好了。跟裴晏迟作对的那股恶气敌过了耻意,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跟他同在书房里厮混,越明珠已经驾轻就熟.不过她勾。引人的手段实在称不上熟练,往日她压根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叫裴晏迟拜倒在石榴裙下,以至于现在除了握着上下以外,越明珠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思索一番,越明珠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挑开衣裳,露出圆润的肩头,剪水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他。有点生涩。但从掌心的感受来看,应当十分有效。裴晏迟的喉结分明滚了一滚,低声道:“明珠-“你太讨厌了,不准反驳我的话。越明珠未雨绸缪地打断他,又握紧了一点,拿出来:“你明明就很想的,还装,再装也不准喝。弄了两下,她手很快就累了,又被磨得有点疼。越明珠被他养得吃不了一点苦,这一丁点就足够让她更不高兴。少女抿起唇瓣,语气不大好:“裴晏迟,你的汤药里不会偷偷加的是壮。阳的东西吧?不喝就真的不理我了。”她脾气很软,裴晏迟又总依着她。婚后至今,还少有她对着裴晏迟训话,而裴晏迟不得不一言不发的时候,当然,听到她胡说八道的揣测之后,很快就轮到裴晏迟叫她说不出话来了。裴晏迟把她摁在桌案上把弄了一通犹嫌不够,知会了一声让母亲晚膳不用等他们,便把她抱了回去。并非寻常的拥抱,他有意未有抽开,将她罩进大警里,低声提醒她缠紧一点。越明珠的心衣被剥干净,挑开的外衫却被重新拢了回去,又掩在大警中,两人瞧着衣冠齐整,内里连接处却已经完全凌乱不堪成一片。偏偏他托着她的手像是故意的一般,时不时就松一下,吓得她的腿不得不紧紧贴着他,又顺势被摁着弄得愈发地深,行走间一切外边的内里的颠簸感都被放大了数倍。越明珠就差哭出声求他走快一点了,刚抽噎了两下,便及时听见他咬着她的耳垂,含糊而耐心地提醒道:“嘘,会被人听到。".….乖一点,被发现了怎么办?"裴晏迟不说还好,一说,想到周围可能不有人,越明珠浑身瞬间都细得发紧,连催他骂他都不敢了,当真就被他乖形弄了一路,咬着男人的手指一声都不敢多出。等到回去把她压在门后顶得花枝乱颤,裴晏迟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她,方才是骗她的。他没有叫人围观活春。宫的癖好,刚刚特地穿过两处偏苑里走的小路,方圆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坦白之后被她骂了,裴晏迟也半点不理会,只身体力行地叫她明白,别说借助汤药了,他平日里的力道都是怜惜她才克制了几分。真玩起来,他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得多。越明珠实在没想通,明明该是她占理的,最后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变成裴晏迟找她算账了不过算账的效果十分显著,她的确不可能再怀疑他的药方里加了别的东西。过了几日,裴晏迟又找民间神医要来一副毫不损伤身体,甚至对经络大有裨益的秘方那常年云游在外的神医与了光大师交好,连她爹都隐隐约约听说过威名,越明珠心里的石头这才重新落下去。解决完这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剩余的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越明珠自觉长了一岁应该多学些东西,便尝试着跟着何良娴开始看商铺账本不过情况不太乐观,她在女红跟书法方面还能算后起之秀,练了一年,到如今也能拿得出手可算学这一项,实在不是越明珠想学就能学,更不是她学了就能会的。还好家中有管事,这些东西她如今只需要慢慢了解一二就好,不必操之过急。慢慢吞吞地熟悉完几本账簿,嘉宁公主那边又出了情况。嘉宁千挑万选,日日相看,终于看准一个家世清白、性格正直、为人温厚的郎君。原本都准备定下来了,不知怎的,据说那男子行事古板不知变通,两人陆续吵了几架越明珠赶到烟雨楼暖阁去见嘉宁时,她好像刚刚跟人吵完分开,眼睛都哭红了越明珠头一回见金枝玉叶开朗大方的公主殿下这般模样,有些惊讶:“哪个郎君这么不长眼睛冒犯了殿下?"嘉宁擦了擦眼泪,无所谓地道:“没事,我的眼线说我把秦昀气得这几日没睡好觉,他今日眼睛下面都乌青了。"秦昀就是她相看的男子。越明珠: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想说这样的男子怎么配得上公主,结果听嘉宁的语气,还真有点像旗鼓相当的一对。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嘉宁抱怨了一通,还是不解气。"天啊,他竟然说我把他当成小倌,我都还没有见过小倌呢!嘉宁说着,又看向她,忽地问:“嫂嫂去过盈春阁吗?"越明珠愣了下,摇起脑袋。她怎么会去过那种地方,婚前没开窍时没听说过,婚后就更不可能了。嘉宁:“就在这条街背后,我让梅雪借名订了一间包房。”越明珠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意图,小声劝道:“殿下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嘉宁:“我又不点小倌,只是借那里一用,晚些就通知秦的过去。最后一句话显然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她同那人苦大仇深,把人气得半死还不够,非要把人气死不可嘉宁公主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想定的事情都是劝不动的。越明珠对小倌没有多大兴趣,但对她的爱恨纠葛颇为好奇,来都来了,她没多想:“那叫人买两副帷帽,我送殿下过去吧。越明珠没待多久,只是送嘉宁去了那处包房,又听她说了许多那个男子的坏话,便早早地告辞了。阁里接待过太多不便透露身份的贵客,精通保密之道,进出两灶香的功夫,越明珠全程就没见到外人然而等到回府之际,她出入盈春阁的消息,还是毫无意外地落到了裴晏迟耳中。她一下马车就看见裴晏迟站在门口。男人的脸都快黑完了。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挂上笑脸,主动问候他今日在衙府有没有遇到事情。裴晏迟也像没听到一样,只是伸手把她的长帔系紧了些,又理了理她的碎发,十分冷淡地打断:“先去用膳。晚膳时更是没跟她说一句话。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有多不虞。越明珠原本没把这两炷香的功夫当一回事但看起来,她的夫君是个十分小气的男子。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回房,并不是裴晏迟对她态度松缓了,只是等到无人时,越明珠才有脸主动去抱他裴晏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越明珠心里一闷,自认理亏,只得把嘉宁的事情从头道来。裴晏迟听完之后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地道:“皇后最近管她管得太少了。越明珠还想替她说话,又被裴晏迟警了一眼。男人的语气实在是不大好:“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反驳都显得没有多大底气:“你别总管别人家事。"“那你陪她去胡闹做什么,她同哪个男子置气不是她的事情,还是说——“裴晏迟揽过她,手捏起她的下巴,幽幽道:“你早就厌弃家中的糟糠之夫,想去找小信开开眼了,今日正好跟她不谋而合?越明珠凝噎:“我没想去见小倌。"裴晏迟眯起眸子:“你怎么不说你没把我当糟糠之夫?越明珠:原本陷阱在这里。越明珠环起他的脖颈,极力补救:“我也没有想过。裴晏迟没有应,淡淡道:“盈春阁的小倌好看吗?““我都说了我没见过,嘉宁不让外人进包房。”越明珠说看,又觉得裴晏迟可能是想听他贬损一番那些男子,便补充道:“我路过大门时见到几位,都是庸人之资,不怎么样。裴晏迟的表情却愈发不善:“包房里见不到,路过都要眼巴巴地观察人家?"越明珠;“…越描越黑了,怎么办。她不再说那些没用的了,抬起脸,主动把他的眼睛、脸侧,嘴,全部都胡乱亲了好几遍亲到她的余光发现男人绷紧的唇角终于有所缓和了,她才贴着他,柔声细语地认错:“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以后都离得远远的。说完后,她一直在瞟裴晏迟。第一眼,这男人没动静,看着毫不动容。第二眼,没动静。第三眼…裴晏迟瞥向她,抿起唇,淡淡地提醒:“你只打算说这么一句?“越明珠这才明白了他刚才怎么一直无动于衷。原来是在等着她的下文。此话一出,越明珠立即就发现裴晏迟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起码他还想听她说好话。虽然裴晏迟比她想象中还要小气一点,但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她做得不对。多道歉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越明珠立即自觉地组织好了言语。“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去这种地方,惹你担心。她声音刻意软下来,柔得能掐出水:“夫君是我见过最英俊、最好看的男子,有夫君在,我怎么可能声音忽地收了起来,一阵莫名的闷意急促地攀上心口,越明珠隐隐觉得有点不大舒服。她刚刚以为是裴晏迟的态度叫她心里堵了一堵。然而等这股闷意便明显后,越明珠发觉好像并非如此。是一股很奇怪的感受,跟平日生气不高兴时一样。但就只是那一瞬很明显,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情况。她来不及思考这件事,因为在这短暂的停顿中,男人原本和缓的脸色重新难看了起来。他冷冷道:“不想说就别说了。"越明珠猛地回过神:“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夫君这样天底下顶页好的男子,我会的那些形容,都配不上.呕。话音未落,她忽然捂住唇干呕了一声。越明珠:裴晏迟:他原本已经不大生气了,只是想小题大做让越明珠多说几句讨好的话。结果倒好。男人的脸色几乎快跟外边的天色一样暗沉,他垂眸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却反倒没有刚才那般强硬。“既然自己说着都嫌恶心,还是不必勉强了。"越明珠:“我没有这个意思“话音未落,她又呕了出来。这次不只是一下了,那股叫人很不舒服的闷意清晰到了难以忽视的程度。耳边除了自己的干呕声,便是裴晏迟吩咐云青去唤大夫的声音。越明珠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有些窘迫:“不用了吧,我没什么事。大晚上兴师动众,整个府上都知道了,指不定娘也要多担心。裴晏迟:“那你想承认你是夸我夸得恶心吐了?"越明珠:#这一句话成功地让她不敢再拦。她当真觉得裴晏迟是天底下顶页好看的郎君,没有之一,绝无假话,让大夫替她多辩解一下也好大夫赶来得非常迅速,他给越明珠把脉时,裴晏迟就站在旁边。男人脸色冷淡沉默,瞧见越明珠的小脸一下子变白了许多,连那点没由来的气都莫名压下去了他忽然倒宁愿是越明珠觉得那些夸他的话恶心。不要有什么别的三长两短就好。大夫迟迟不说话,未像从前那样胸有成竹地报平安。厢房里静悄悄的,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固,每个人都怀揣着紧张而各异的心思。等大夫一松开手,裴晏迟便立即问道:“她怎么了?"“请公子放心,少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害喜。”两人都愣了愣。一向最为冷静自持的裴大公子头一回愣在原地,像是对如此简单而直白的话都难以反应。反倒是越明珠先回过神,可她也尤为不可置信:“意思是我、我."”大夫会意,点头称是,脸上堆起了笑容,拱手道:“恭喜少夫人有喜了。”越明珠彻底呆住。她第一反应是去想自己让裴晏迟换一副不那么伤身的避子汤药方的事情。明明还在不久前。怎么就…?脑子有点乱,她下意识偏过头,怔怔地看向裴晏迟。男人原本离她稍远,等她脑袋侧过去时,他却已经三步并两步走到她的旁边,颀长的阴影投了下来。头顶上响起裴晏迟的声线,依旧是惜字如金,气息却分明比平时乱了一些:"…多久了?"大夫说:“应当刚足月,故而前几日没有瞧出来。”裴晏迟顿了顿。不出所料,就是越明珠在书房倒了他的药那日。


    嗯?


    刚足月一


    那回越明珠不高兴极了,若不顺着她恐怕都不肯罢休。更别提她还故意勾着,又找话刺他。


    他陪着她胡闹了一顿,第二日还是如常服了药。


    后来说什么神医换了药方,也纯粹是叫越明珠安心


    是药三分毒,哪里有全然无害的法子


    然而唯独就是那一回。


    连裴晏迟自己都没料到。


    越明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反而更早接受这件事情。


    越明珠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腹,有点想摸,又有点不敢,伸出的手最终握住了裴晏迟的手掌,变成熟悉的十指相扣。


    她看了看大夫,又看了看裴晏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你新换的药方是不是搞错了,变成了生子的方子?


    她脑子太贫瘠了,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裴晏迟不说话。


    也许是默认了。


    "….那这么说,神医的确名不虚传,”越明珠由衷道,“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