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名分(六) …
作品:《掩娇啼》 密雨垂丝,细细晚风,连绵的潮气拖得人骨头都重了几分-
下午都呆在府中,越明珠全然不知外边有个人正在恬不知耻地同人信口开河,
不过,等裴晏迟回来,她倒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按照先前的习惯,裴晏迟在回府沿路的街市总要买些什么带给她,这回便顺手买了只虎头鼓。越明珠自己是实打实过了玩这种玩意的年纪,不过拿来逗猫正好。
越明珠伸手接过,却只是低头摆弄了两下,便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抬起头盯着他。
四目相对。
少女面带迟疑,轻轻皱起泛粉的鼻尖
裴晏迟对上她的视线,面色不改,缓声问:“怎么?"
越明珠:“你脖子上的胭脂是不是扑多了?"
问出来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距离裴晏迟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他都已经上衙又下衙了一趟,她竟然现在才开始纠结这个问题
为了防止裴晏迟又顶着一脖子吻痕去见人,越明珠往他颈上扑的脂粉比往自己脸上扑得还多。
当时只顾着遮住她抓咬的印子,等到裴晏迟回到房中,越明珠才猝不及防地从他拂袖间闻到了一股甜蜜的花果香气。
是她的错觉吗,明明裴晏迟出门了一回,怎么脂粉的香味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明显了?
越明珠觉得很奇怪,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被抓包的裴晏迟一脸淡然:“有吗。”
越明珠:“你自己没闻到?“
裴晏迟只道:“你我日夜同出同入,你用的脂粉香膏,我应当都很习惯了。”
所以就算顶着这张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满身粉拖香透招摇过市,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而问题很大。
裴晏迟若是带着这一身暖昧的味道去衙府,岂不是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刚刚从她房中出来?
#1
这一颈子吻痕真是遮了个寂寞。
越明珠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什么问题。
不用她说,男人自觉地又凑近了一点,低下了身任她检查
那股香气一下子变得很明显,越明珠吸了吸鼻子,反复嗅闻了好几下
裴晏迟望着她,无端联想到某种小兽,会用自己柔软而湿漉漉的鼻子跟脸颊与同类轻轻蹭来蹭去,交换着身上熟悉的气味,
他突然理解越明珠为什么会趁着小猫在喝羊奶时,毫无征兆地突然抱起它就一通狂亲,直到小猫不满地喵喵叫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明明小猫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有看她。
近在咫尺的两人现在有着迥然不同的心情
再度确认她好像真的把脂粉扑多了,越明珠心中的侥幸都摔得粉碎。她的脸彻底黑了:“都怪你。
裴晏迟:“何以见得?"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明明出门见人的是他,但每回都只有她的脸皮碎成了八瓣,瞧见男人一副镇定白若的样子,越明珠恶从胆边生,伸手揪过裴要迟的衣襟就准备对他进行兴师问罪。然而事情陡然出现了意外,身量比她挺括颀长得多的男人似平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跟跄两步,轻而易举就被她拉了过来。越明珠只是想让他凑近点,然而不知怎的,力道好像过猛了许多猝不及防的,冰凉的薄唇就贴上了她的唇瓣。
越明珠杏眼圆睁。
恰时同一时刻,门被推开一条缝,云青的声音传进来:“小姐,该去用晚膳了
话音戛然而止。
越明珠吵架不成强吻裴晏迟的全过程,就这样被云青尽收眼底。
屋内屋外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率先打破这份诡异安静的人是云青,她后退一步,沉默而干脆地关上房门。
越明珠:她松开裴晏迟,后退几步擦了擦唇上花掉的口脂,压根不敢去看裴晏迟现在的表情,少女快步走到门口,推门而出,也不敢看云青,东张西望瞧着天色,试图若无其事地道:“是不是该去用晚膳了?"云青连忙改口:“小姐有事要忙,奴婢现在就去回绝.“越明珠:“我没事要忙!"
这话说的,难道她跟裴晏迟一样是什么白日宣淫的色。魔吗?
云青会意,但好像会错了意:“那奴婢便说小姐身子不好,先歇下了。”
"”越明珠唇角抽搐,深吸一口气,“我要去用膳。
云青低下头欠身,声音又是愧疚又是尴尬:“是奴婢不好。
撞破了她家小姐的好事,害得小姐没脸继续了。
都说主仆连心,越明珠现在比她还要尴尬得多,少女十分苍白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青连忙答:“奴婢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作为奴婢,对主子的各种行径多加遮掩与视而不见都是应该的。
然而回想起方才那一幕,隔了一会儿,在一片沉默中,云青还是没忍住道:“小姐真厉害。虽说成亲至今,越明珠确实也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怕裴要迟怕得瑟瑟发抖。但是云青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家小姐竟然已经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能一言不合把人拉过来强吻轻薄一顿。这可真是太有出息了。云青一脸叹服。越明珠眼前一黑。她感觉自己跳进桃花溪也洗不清这桩误会了,偏偏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闲庭信步地走到她旁边,接着道:“我陪你一同去厅中用膳。越明珠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质问:“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她对自己的手劲跟裴晏迟的力气还是很有概念的,瞧他这宽肩窄腰身量八尺的身板,怎么可能一拉就倒!?
裴晏迟:“我怕惹你生气,不敢抵抗。
男人神色平静,却透出某种无辜。
越明珠;“"…什么叫抵抗!?"裴晏迟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敢设防。越明珠还是觉得他是故意的,经过这一出,方才准备好的兴师问罪也被抛之脑后了,她剜着面前不动如山的男人,又有点生气,又不知道这气该不该撒在他身上。虽然说吻痕是她印的,人是她拉过来的,但是裴要迟就不能躲开吗!?云清还在檐廊下等着他们,有旁人在,叫她不好发作。腹诽了半响,越明珠什么也没说,红着脸气呼呼地提着裙摆去厅中用膳了。裴晏迟没有立即跟上去,站定在门栏边,唤了她一声:“明珠。"
越明珠:“不准喊我!
她以为裴晏迟又要明知故问,真是的,想留在这里跟她一同用膳不知道自己跟上吗,她又没有让人把他赶出去。
然而这一回,越明珠好像想错了。
男人的声线自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我颈上的脂粉刚刚被你蹭掉了许多。
越明珠沉默地停住了闷头向前的步伐。良久后,少女转过身来,没好气地道:
“我的狐毛风领在架子上。
冬日虽冷,但印象中,裴大人似乎并非畏寒的体格。
不过,众人瞧见那雪白的风领下摆印着一朵小花刺绣,心下立即就明了了
每回入了冬,越明珠总嫌弃穿得太闷,最喜欢清新盎然的颜色与装饰。
越明珠跟裴晏迟分席坐下。一落座,旁边的二堂姐便促狭地冲她一笑
什么都没说,一切却好像已经在不言中。
越明珠:“怎么会这样,三堂姐亦是掩唇一笑,低柔道:“咱们明珠长大了,拿捏起来夫君也是一套一套的。越明珠猛地咳了两声,局促地握着茶杯,接话也不好,不接话也不好,文文吾吾了半响,只憋出几个字:“还、还好吧。三堂姐:“这么谦虚作甚,你日日这般缠着裴大人,大人都还如此甘之若饸,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裴晏迟那话虽然是对着程家父子说的,然而他身份贵重,旁人自然时时留意他的一言一行。一转头,裴大人同妻子感情竟如此之深厚的事情就如同长了脚似的飞快传开了越庆和方才回府,一开口就是连连感叹他侄女真是不得了啊不得了。
不得了的越明珠本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用过晚膳,诸位散了席,裴晏迟如常走到越明珠面前,要同她一起回院落。
少女一动不动,幽幽望着他,双手抱臂。
“我很缠人?"
裴晏迟把她揽过来,搂紧了些,毫无任何辩驳,十分自觉地低声认错:“是我日日缠着你。“你知道就好,”越明珠打了腰上横过来的那只手一下,“下回不准在外边败坏我名声了!"裴晏迟却没应,出声纠正:“这不算败坏,旁人听了,只会夸耀你驭夫有术、手段高超、聪慧过人。这般看问题的角度是越明珠从前没有过的。少女表情微微一变,狐疑地望着他:“真的?"裴晏迟领首:“你可以去问你堂姐。越明珠才不去问,但回忆起刚刚跟堂姊妹的对话,短短几句交谈里面,对方似乎确实都是这个意思。充满了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算是钦佩到越明珠心坎上了,
那当然,裴晏迟也就那么回事嘛,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都被她看得透透的。她想要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一点,越明珠觉得她昨夜就已经验证了。
只不过她为人比较低调,不爱声张。
结果裴晏迟比较藏不住事,转头就说了出去
看在裴晏迟增添了她的美名的份上,功过相抵,越明珠决定不计较他胡说八道的事情了。
此番东窗事发就此告一段落,两人一道离开正厅。
行至小径岔路口,裴晏迟又忽地道:“娘送了封信过来。
越明珠啊了一声:“信在哪?”
“我房中。"
越明珠眯眸看向他。
裴晏迟面色不改,搂紧她的腰肢,低声道:“你不是还没有见过我的寝房长什么样,再过些时日便要回去了,正好趁着今日去瞧一瞧。
这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正好的事情。
裴晏迟嗯了一声:“刚好可以赶在除夕前回去。
先前南下时,他们便跟何良娴约定好尽量回上京城过年
越明珠数了数日子,这才恍觉距离她陪着裴晏迟来到杭州府,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默不作声计算着时日,这短暂的沉默在裴晏迟这儿,却染上别的意味,
裴晏迟垂眸,几不可闻地停顿了一瞬,便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白顾自地道:“倘若你不舍得江南,年后我们就回来。
越明珠原本还在想接下来几日还能再去什么地方玩玩,闻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怔然
裴晏迟解释:“确认外调的事务需要些时日,但不会太久。
越明珠隔了一会儿才理清他的意思。
虽说她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然而裴晏迟的话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意料,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好半晌后,她才想起来追问,语气磕磕巴巴:“那、那外调以后呢?”
裴晏迟言简意赅:“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在这儿。"
越明珠紧紧皱起眉毛:“那你以后都不回京了吗?"
裴晏迟:“依你。
要去上京,江南,中原,边塞,陇蜀,都随她
他对此无大所谓。
男人答应得实在是太于脆了,于脆到让越明珠有点不可置信。
她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没有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