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三问定筹谋
作品:《渡秋》 第二日一早,裴元辰便清醒了,天才蒙蒙亮,外面已经响起了士兵们拉练的声音。
适时云画捧了水进来,裴元辰从床榻上坐起,披上外袍,起身洗漱。
收拾整洁,亭竹在外面问:“公子,你可起来了?”
“起来了,你进来吧。”裴元辰随口回答。
亭竹撩开帐帘进来,少年手上提着食盒,转进来就看到了正在收拾床榻的云画,于是笑着道:“我就知道姐姐在这里。”
说着话,又将手里的食盒往上掂了掂,“诺,正好是姐姐和公子的饭食,我都一并送来了。”
云画收拾妥当了,便也笑着问:“你可吃过了?”
“还没有,左安已经将我们的早膳领回来了,我给公子送来了,这就回去吃。”亭竹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云画和他一起将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
裴元辰坐下,早膳倒是很丰盛,一道鲜炒时蔬,一道三丝豆干,一碗香酥焖肉并两碗莲子清粥,配以酥烧饼和枣泥山药糕两样点心。
各式各样还冒着热气,云画目光扫过裴元辰,又转向亭竹笑道:“来军中倒比咱们自己行商吃地还好,你们也一样的?”
“一样的,咱们是按照昭王殿下的门客所得的待遇,一应的吃喝用度花的都是殿下的银子,午膳更好呢。”亭竹收拾着食盒笑道。
“你收拾好了,也快些回去用饭吧,免得一会凉了。”云画浅笑,对亭竹说着。
亭竹点头,“那我便回去了,公子。”
裴元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喊住了亭竹,“周公子请我们送来的药,你可曾给陈公子送去了?”
谁知亭竹立即道:“昨晚就送去了,公子不知道,陈公子短短时日,已经成了殿下身边的副官,说是陈公子在几次与越族人交锋之时都勇上阵前、功夫了得呢。”
裴元辰倒是也有些惊讶,只是又想起陈行川的品貌来,忽然也觉得并没有那么让人不敢相信,于是便颔首,示意亭竹回去了。
亭竹出了帐子,裴元辰和云画坐在一起用饭。
饭菜的分量刚好,两人只剩下了一道山药糕没有吃完,云画道:“这山药糕还能放一放,且收拾起来,今天我们吃茶了配,亭竹一干子也是能吃的时候,省的浪费了。”
云画将糕点取了干净的油纸包了,放进柜上的点心匣子里,先又去给裴元辰斟了茶水,这才收拾好碗筷提着食盒出去。
裴元辰净了口,喝过茶水,料想这会赵煜应该在主帐里谈事,大概不会来寻她,于是也坐着没有起身。
只是一刻钟的功夫,帐子外忽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方复在帐子外问:“裴公子,您在吗?”
裴元辰放了茶盏,起身出去:“我在,怎么了?”
撩开帐子,这才见方复一头大汗,匆匆忙忙的样子,见她出来,便赶忙道:“您快跟我去主帐,殿下要和程将军吵起来了,您且劝一劝。”
裴元辰听了,便立即和方复往主帐去,一边走,裴元辰一遍问讯情况:“这会是为什么?”
“殿下一早去和程将军报告,可是听里面的动静,大概二人意见又不合了,门客都在外等待,仔细的我也没听清,我只是听形势不对,这才来请您。”
言语间,两人远远已经看到了议事主帐,只是再走了一段,却见赵煜从帐篷里出来了,少年面色几乎如常,看不出来什么。
似乎结束了议事,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副将从帐子里出来,与赵煜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赵煜朝着自己的帐子来,迎面便碰上了二人,方复停住了脚步,赵煜看向裴元辰,少年这时候才绷着唇,一言不发。
裴元辰也没作声,只是跟着赵煜返回帐篷。
刚进去,赵煜直接坐进椅子,他垂着眸子,许久才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裴元辰才开口:“程将军对待此事的意见是什么?”
赵煜坐直了身子,舒展了肩背:“哪里是意见,他是主帅,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少年的语气难得有些讥诮,“我刚呈报了这件事,他只说让人将密道损毁便是。”
“没人提议要奇袭晏城吗?”裴元辰昨夜已经明白赵煜的意思,这时便直接说出了口。
赵煜松懈了眉眼,笑着望向了裴元辰,“自然有的,可是程将军只说大局为重,不可剑走偏锋。”
裴元辰沉默,昨夜赵煜已经给戚家送去了书信,戚将军应该还没有损毁密道,这条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她又问出了几个顾虑,“其一,若是真的要奇袭晏城,你可有十足的把握突破防守?”
赵煜站起身来,在桌案上摊开了漠州的地图,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晏城孤零零地站在中心,四周围除了西南方向一小片的矿山,就再无遮掩。
少年答:“越族人的主力如今虽然聚集在晏城,但是当初围困晏城耗费甚巨,越族人他们更耗不起。”
“戚将军今日已经回信,据他来说,晏城地形不好,四面都要防守,”少年说到这里,手指不自觉用力按紧了地图上那个小小的城池,“正如他们当初围困一样,若是四面八方奇袭,也很难守住,尤其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西南方向的布防更薄弱一些。”
“若是当夜先着力奇袭西南,再逐一击破,不敢说十足把握,七成是有的,别忘了,越族人虽然骑兵强劲,但是定安军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赵煜停顿了一下,“漠州雨水少,所以晏城修建的时候,为了能够凝聚水源,特地在城下修建了一条暗河,城池四角皆有入口,只要能打到晏城附近,我们的人就可以借此攻入城池。”
裴元辰又问:“其二,再多的计划,主帅不肯,你怎么办?”
少年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裴元辰,他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坚定,“我会去信给太子兄长,请他帮我。”
四下安静,帐子外走过巡逻的士兵,赵煜的声音没有变化,继续道:“太子兄长若是不能劝解父皇,那么我就只能违抗命令了。”
“违逆是大罪。”裴元辰平静开口。
“我知道,”赵煜咬牙开口,他眼睛里迸发了无法忽视的愤怒,如熊熊烈火,少年热血正盛,无法容忍任何无谓的牺牲和痛苦,“元辰,我无法忘记那些挂在城墙上的头颅,你知道吗,我一闭上眼睛,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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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烈日下的鲜血,烧得人头疼,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
少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转过头,咬着牙说了下去,一字一句都是难忍的呜咽:“那些将士本可以不死,晏城本可以不丢,晏城被围困了月余,为什么不打?为什么不敢和越族人硬碰硬?我知我鲁莽,我违逆,可是元辰,现在晏城的百姓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你我都不知道!”
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的脸紧紧绷着,眼睛里满含着泪水。
“大好良机,偏要裹足不前,偏要作茧自缚,元辰,我做不到。”
赵煜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热泪划过少年的脸颊,没进手下的地图里。
三百八十一名将士,在日夜注视着他;晏城百姓的声音,穿过了城墙,跨过越族人的军队,携带着这片土地特有的风沙,日夜诘问着他。
少年无法安生。违逆也好,谋反也罢,赵煜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么,其三,”裴元辰再次发问,“如果连太子殿下也不帮你,你的兵从哪里来?”
赵煜深吸了一口气,“定安军调动的虎符,就算把姓程的绑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拿到的,关定城的八千精兵,若是戚将军愿意,则可以持我的王令差遣,元辰,我必须这么做。”
裴元辰垂下了眼睫,“我明白你。”
帐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好半响,裴元辰又很轻地问,“恪靖在哪里?”
“连城,”赵煜很快回答,“当初恪靖连带着和亲的队伍刚出乌山不久,就被越族人掳走。”
赵煜转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嗓子还微微哑着,“越族人还要拿着恪靖换好处,即便我们攻打晏城,他们也不敢轻易对她怎么样。”
“元辰,我没有这个资格牺牲她。”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谁也没有这个资格。”
裴元辰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她看向赵煜,她道:“我支持你,粮草的调度管理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好的。”
赵煜一旦要起事,这条路不论如何发展,都只能一条路走到底,要么不做,要么一鼓作气将越族人打回去。
这条路能得到多少副将官员的支持暂且不提,一切都要有最低处的考虑,而兵卒之后便是粮草,赵煜的亲信必须同时掌控物资。
少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朗眉星目而颓靡散,“我知道的,多谢你,元辰。”
这时候两人已经谈话许久,帐子外方复轻声道:“殿下。”
赵煜又摆正了神色,轻咳一声道:“进来。”
方复走进来,手上捧着一封书函,赵煜接过手来拆开,少年的神色严肃,看下来之后眉宇终是舒展开来,长叹了一声。
裴元辰问:“戚将军可愿意?”
“愿意,你瞧。”赵煜将信纸平铺在裴元辰眼前。
其上盖着数枚红印,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戚云山及其二子,戚长风和戚长雨的私印;而其余满盖信纸的,是不同的私印和指印,密密麻麻,清晰可见,各有主人。
而信纸上只有短短十六字。
“为国为民,听凭差遣。罚赏皆可,无怨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