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暖阁召见
作品:《渡秋》 暖阁中只剩下了裴元辰和赵煜,二人也不必多余寒暄恭谨。
裴元辰道;“太子殿下方才说的,江州的事情不好处理了?”
“是也不是,闹得太大,底下的官员官官相护,起初以为自己能兜底,后来发现疫灾一发不可收拾,”赵煜说着,已经皱起了眉头,“总而言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过今天喊你来,是为了粮草的事情,”赵煜和裴元辰再度坐下。
“我告诉太子兄长,只当你是我的门客,许你参与兵部运送粮草之事,”赵煜说着,“不过自然,此事是直接由你我交接。”
“要多少粮草?是需要用裴家的名义再行购买吗。”裴元辰问道。
赵煜叹了口气,少年脸上是裴元辰熟悉的苦恼困窘的表情,如果抛开现在商讨的事情,兴许裴元辰还会想笑。
“只多不少,父皇能给我的粮草实在不够,可是江州那边所费甚巨,官粮是不怎么够的了,”赵煜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裴元辰,叹了一口气,“······水疫之后祸不单行,只能从民间想办法,毕竟这次打仗,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充南水患前后花费如流水,源源不断填下去;如今已经很少提起这件事了,可是水利损毁所残存的影响,还在这两三年内持续阵痛。
“你明日就要走吗?”裴元辰想起北门外的队伍,还是率先开口询问。
“是,我要先率一队出发,乌山那边没有主心骨,如今正需要鼓舞士气。”赵煜坐正了身子,少年的臂膀日渐宽厚,兴许未来有一日可以独当一面,“粮草的事情,我府上一个门客,宗莛,到时候会和你一起行事。”
裴元辰点了点头。
“只是还有一件事,如果碰上苦战,”赵煜的声音停滞了一瞬间,他放低了声音,“还需要元辰效仿外祖母,恐怕要如你去江州一样,亲送粮草到边境。”
裴元辰一顿,抬起眼睫,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我知道的。”裴元辰含笑道,此时侧殿里又走出一个官员,十分恭敬地想赵煜行礼,“殿下,太子问您若商讨好了,还请过去议事。”
“知道了,你先去吧。”那人得了回话,便转身又进了侧殿。
裴元辰适时站起身来,“知道你如今事务缠身,我且先走了。”
赵煜点了点头,裴元辰走到门前,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沉的,灯火亮的正旺。
裴元辰的手触及门扉,却又转过头去,赵煜轻轻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裴元辰抿了抿唇,“只是想再说两句吉祥话,还望殿下能够早日凯旋,安全归来。”
“知道了,元辰。”赵煜笑起来,少年又道,“我今晚就不能送你了。”
裴元辰微微一笑,转身推开门走出去。
门外视野开阔,正元殿灯火通明,夜风迎面吹来,廊下的宫灯扑扑簌簌,流苏缠绕在一处。
亭竹提着灯等在红柱旁,见她出来,便赶忙走到了裴元辰身边。
两人没有多说话,只顺着殿前高高的台阶走下,亭竹手里的宫灯在夜幕下照亮了眼前的路,一晃一晃,像夜下荡漾的湖波。
第二日,裴元辰起身很早,即使不能和赵煜再说什么话,她还是打算去送一送,立在城墙上也好,另外也要见见赵煜的门客,磨合商讨一番事宜。
只是定安军走得很早,鸡鸣刚过五更,就已经浩浩荡荡出了城,裴元辰登上高台的时候,赵煜的身影在队伍的首位,看不真切。
清晨的风和夜风不怎么一样,但还是带着露珠一般的清冽,裴元辰看着队伍缓缓前行,默默顺着城墙走了两步。
再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正是绸缎庄的少庄主,与裴家做过好几次生意的周宏。
他也只是带了一个小厮跟在身边,默默站着眺望着远处,似乎要在鱼贯行进的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隔得不算远,好歹都要过去寒暄几句,裴元辰默默朝着周宏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见他也恰好转过头来,看到了裴元辰。
二人走到了一处,周宏自己先开口:“裴公子好。”
周宏没有多问,又看了看远处,赵煜骑在马上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他道,“是来送送七王爷的吗?”
“正是,”裴元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时辰,登上城楼的人寥寥无几,想来大多都是同样的目的,“周公子可也是来送人的?不知是谁?”
周宏缓缓撤回着视线,可是入目之内,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士都穿着一样的甲胄,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是眼花一般的红色流动,分不清楚谁是谁。
周宏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口气,“裴公子那年在丰庆楼也曾见过他,是我的好友陈行川。”
陈行川?裴元辰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隐约记起来了,是一个消瘦的年轻人,父亲受牵连下狱后自己也辞官,确实在丰庆楼见过一面。
裴元辰想到此处,点了点头,“确实还记得陈公子。”
她将目光放进人堆里,又问:“陈公子······如今又做官了么?”
周宏苦笑了一声,“行川是文官出身,如今进了定安军,只是做了一个小兵罢了,公子抬举他了。”
似乎是没能见到好友当面送行的遗憾,又或许是想起这几年好友境遇的变化而感到悲悯,更重要的还是,裴家也在水患之事中受到了波及。
周宏继续道,“行川辞官以后,为父守孝,去岁伯母也离世了,如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前来参军的事情他也没有告知我,只能今早站在这里勉强当作送行了。”
裴元辰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已经很克制去想起前几年的事情了,故人的音容笑貌虽然不曾忘却,可是却不敢时时拿出来怀念,只能藏在心之一隅,间或隐隐作痛。
周宏这时回过神来,歉然笑道:“是我多话了,拉着裴公子在这风口攀谈。”
“无妨。”裴元辰淡淡回之一笑。
天色慢慢发亮,定安军越行越远,往后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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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押送物资的队伍,没什么可看的了。
裴元辰和周宏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二人客气分别。
裴元辰回到府上的时候,赵煜的门客已经等候良久,为首的便是提及的宗莛。
亭竹将人请到了裴元辰的书房,铺开账册,几人便开始商讨后备粮草之事;主要的军备供应自然还是朝廷来解决,可是这一仗不知道还要多久,赵煜自己还是需要提前想好办法的。
定安军出发的动静已经传遍了城池,战时还要平衡物价,不能仗还没打,各大商行先乱起来,因此赵煜要收购粮草,只能静悄悄些。
其中的门道规则,实在比裴元辰自己管商行还要复杂,处处都要谨慎,于是从清晨开始,几人只是中间吃了午饭,便再没有休息的时候。
时间伴随着变化,定安军还没有赶到的时候,越族人已经按耐不住,三番五次侵扰乌山,尽管只是小打小闹一般,但也足以撩拨着双方的神经。
裴家的镖局不断流通着,在裴元辰和朝廷的配合下,一点点将被粮草马匹运送往前线。
五月底,越族人的大军彻底集结,围困晏城。
不知是和谈的队伍里哪个官员还在痴心妄想,竟然试图谈判,一名靖朝前往和谈的文官被杀。
这件事传回靖城,一片哗然,民情激愤。
六月初四,晏城城破。
越族人斩杀了依旧试图抵抗的官员将士,共计三百八十一人,头颅被砍下,悬挂于晏城城墙之上。
消息传回,皇帝惊怒交加,在早朝上吐血昏迷。
第二日,太子监国,连发三道圣旨,此战在即。
乌山是最后的底线,一旦被攻破,其后就是毫无遮掩的漠州,越族人将长驱直入。
赵煜带着定安军抵达乌山,和越族人的骑兵交手,各有伤亡,彼此退守。
接连的消息传来,裴元辰已经坐不住了,她知道前线的粮草损耗迅速,赵煜需要更多的物资。六月十七日夜,裴元辰请求进宫,参见太子。
这一次,依旧是在正元殿的暖阁,可是境况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太子还是抽出了时间来见裴元辰,数日未见,太子的脸色也不算好。
裴元辰看着走进暖阁的太子,正要开口,却听他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裴元辰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抬起头去看眼前的贵人,只听太子继续道:“七弟信得过你,明日孤会发诏,在城中招兵买马,广购粮草,孤准你带着第一批粮草奔赴乌山。”
裴元辰丝毫没有犹豫,她一撩袍子跪下,“多谢殿下,草民定当尽心竭力。”
太子垂眼,看着眼前俯身跪在地上的少年,只是道:“他身边的官员没有门客尽心竭力,门客亦不如你。小七身边有你,孤会很放心。”
太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能看到帐后一闪而逝的玄色袍角,还有一柄玉如意的花纹。
裴元辰直起身子,灯火摇曳在她眼中。
此途,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