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院中，小厮不一会儿就换了一桌膳食过来。


    青萝站在桌子前打量着，说：“还是小姐说话管用，瞧这没一会儿功夫，连饭菜都还热着呢”


    陆凝笑了笑，将手里的话本子往旁边一放，吃起饭来，“他们不过是害怕此事传到我父亲那里而已”


    虽然陆文远未必会为了她动干戈，但这种小事，拿她便宜爹来震一震这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青萝埋怨道：“这些人，就是看小姐好说话，才这么不将小姐放在眼里”


    陆凝吃了点东西，暗想，哪里是看她好说话，分明是觉得她这个多年未进家的小姐不受人待见，故而随意听人差遣拿捏她罢了。


    一日晚间，陆筠却突然来了。


    声音远远从外面传进来，陆凝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刚没剥完的栗子，看见陆筠，神色平淡：“二姐姐，这么晚来我这里，有事？”


    陆筠以手帕掩面，道：“我来看看三妹在府里可还习惯？”


    陆凝道：“二姐不必担忧，我一切都好”


    “不过三妹这里却是味道挺重的，难怪三妹要向管家要熏香了，不过管家办事不利索，至今还没给三妹送来。这不，想起我那里还余下些，就给妹妹送来了”


    她身后的奂禄从身后拿了一个熏炉放在桌子上，陆筠道：“三妹可暂时先用着”


    陆凝看了看那熏炉，面上笑着：“多谢二姐挂念了”


    “这屋子里味道大得很，也不知道三妹怎么住的下去的？单挂个香包可解决不了问题”陆筠上前将那香包取下来，翻看了一番，说：“既然


    我送了你香炉，不如这香包，就送给我了，如何？”


    陆凝看了一眼那香包，不过是一些花粉制成的，平平无奇：“二姐要是想要，自行拿去就是了”


    陆筠拿了香包满意地离开，青荷好奇地看了一眼：“小姐，二小姐就为了来送个香炉，顺带换走一个香包？”


    陆凝低声自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她可一向没什么好心。不过，那香包里面就是寻常花粉，应当没什么要紧的，便随她去了。


    因为服丧，陆府不时有些亲友上门，皆是由蒋氏招待。陆文远在朝中地位不低，所以上门的同僚又是身份不低，陆筠就装扮好了乖巧的站在蒋氏什么。


    京中人都知道，陆府二小姐陆筠颇有才情，性子温和，来陆府的人每每见到，都道名不虚传。


    偶有一日，御史中丞杜夫人上门，闲话间杜夫人问道：“听说府上三小姐回来了？”


    蒋氏微怔，继而笑了笑：“是啊，这孩子身子不好在旧宅休养身体，但老夫人过世，她总得回来的”


    杜夫人道：“也是，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不方便，到底是要回来的。哎？怎么在府上一直没见过她？”


    陆筠柔声道：“三妹性子有些沉闷，平日多在自己院子呆着，所以夫人才不曾见过”


    杜夫人道：“女孩子当是如此，不过一直在府里呆着难免无趣。我府上近日花开的好，过几日可以带着一同去看看”


    蒋氏道：“夫人说的是”


    晚些时候，蒋氏便将陆凝叫了过去，看陆凝的样子，客气的关心了一两句，道“过几日，御史中丞府上要办一场赏花宴，你刚回京也不认得什么人，刚好同筠儿和笙儿一起去见识见识”。


    见陆筠在一旁，转身又吩咐陆筠道“届时，可记得照看好你妹妹”


    陆筠放下手里的珠串，看了看陆凝，那眼神仿若在打量，她撒娇似地说道“知道啦！”


    陆凝看着她们母慈子孝的样子，甚觉自己此刻有些多余，于是匆匆说了些客套话便回去了。


    屋子里蒋氏和陆筠还在低声说着，陆筠扯着蒋氏的胳膊，语气不满“娘，你为什么要让那个陆凝跟着，她连个礼都行不好，筠儿可不想到时被人看笑话”


    蒋氏拍了拍她的手，心中自有安排，她道：“杜夫人既如此说了，娘自然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再说，她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没读过几本诗书，亦不会琴棋书画，你有何可担心的？赏花宴非一般的宴席，都是些世家贵女，骄矜的很，她这乡野丫头，就算让她去，也必然会出丑，筠儿不必担心”


    陆筠一想，也是，自己到时压她一头岂不是易如反掌？这才开心了。


    陆凝出了蒋氏的院子，往落雪院走时，迎面碰上了同样来问安的四妹陆笙，她微点了点头打算就这么过去，却见陆笙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轻声道“三姐姐就这么一件衣服？我瞧你昨天回来时也穿的这一身，是没置办衣物？”


    陆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昨天回去收拾完就睡了，今早又起的早，没瞧清楚就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上，没想到还是昨天的，青萝竟也没提醒她。


    青萝也好像才意识到，跟在身后脸上有些慌张。


    她笑了笑“无事，回去就换了，母亲还在里面等着呢，四妹快去吧”


    陆笙也不着急，不温不怒，语气极平常：“自己家也就算了，若是出府见人，三姐姐最好还是收拾体面一些，以免被人在身后说些闲话”


    陆凝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体面的，她道“四妹提醒的是，我倒是没注意这些，还是四妹细心”


    陆笙微仰着头，看起来有些倨傲。


    “四妹也来找母亲？那我就不耽误四妹的时间了”陆凝说着，带着青荷侧了侧身离开了。


    回去时，陆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己从前在村里时，一向怎么舒服怎么穿，许多衣服还是她自己随意做了些修改，看起来难免


    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回府时，自己都是挑着看起来正常的衣服带来的，但乡下小城到底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


    “青萝，我这衣服，很不得体？”


    青萝打量了一下：“小姐的衣着也不是不得体，只是，若是参加宴会，还是得正式一些才好”


    这样啊，陆凝边走便嘟囔着。


    于是次日，陆凝特意穿了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去请安时，陆文远皱着眉看她这打扮，头一次对女孩家的衣着评头论足起来“好歹是陆府女儿，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陆凝揪住衣角，一副局促的样子“女儿在宿州这样习惯了，再加上生活时常捉襟见肘，所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蒋氏看陆文远上嫌弃的样子，心中得意，面上急忙道“小姑娘家的，正是穿衣打扮的时候，往日没机会就算了，现在回来了，可得好好置办一番”


    说罢，还特意让她近身伺候的李嬷嬷来给陆凝做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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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的陆凝在李嬷嬷的“监督”下，硬是试了一天的料子和珠饰，直到傍晚才得以回府安生。


    陆凝头一次发现，试穿衣服竟也能让人如此疲累。


    御史中丞府上花宴的日子说到便到了。


    傍晚时分，蒋氏带上了陆筠，陆凝和陆笙，四人分乘了几辆马车沿着京城繁华的街市一路前行。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陆凝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三进的宅子，红砖瓦墙，高门气派，一对气势凌然的狮子分居左右，尽管见识了陆家府邸的阔绰，陆凝仍旧被眼前的官邸给惊了一下。


    陆筠亲昵地挽了蒋氏的胳膊往前走，陆凝带着青萝和陆笙静静跟在后面。


    正走着，听得后面陆笙说道“三姐姐今日倒是不太一样，果然母亲对姐姐还是极好的”


    陆凝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短衫和月白长裙，外套一件深色褙子，不似她原先的宽大衣袍，这讲究的衣着将她衬得格外纤瘦。陆凝本就长得不错，如此一来，看起来就更为秀丽了。


    经过上次“一面之谈”，陆凝对自己这位四妹着实有些摸不太清，从前在府里时和这位四妹并没有太多接触，如今她对这自己说话不冷不热，实在让人难辨亲疏。


    她淡淡地作了答“母亲仁慈，瞧我刚回府没置办什么东西，故而多关照了些，妹妹自小在府中，想必能理解？”


    陆笙语气里有些遮掩不住的优越感：“姐姐这么多年在那等乡下地方，实在受了不少穷苦，也难为姐姐能呆这么多年，好在如今回来了，是得好好补一补”


    陆凝笑了笑，无意再说什么，带了青萝快走了几步，无意间将她落在了后面。


    御史府虽是三进的院子，但格局却十分宽阔。几人由小厮引着入了正门顺着抄手游廊一路来到内院正厅，就见不少人已经到了，都是些京城官家夫人小姐。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体态丰盈的妇人满面笑容的四处招待，想必就是御史中丞杜大人的夫人了。


    陆凝正想着，果然见蒋氏提了裙袍走过去道了礼。


    “陆夫人近来精气神真是越发足了”杜夫人走过来热络地说道。


    蒋氏也亲切地挽了对方的胳膊，好似许久未见一般，语气熟稔“夫人才是万福，今日瞧着热闹不少”


    杜夫人掩面笑了笑“托得大家的面子，这赏花宴才能办的起来。”她看了看蒋氏身后陆凝几个，问道“想必这几位就是府上千金？瞧着真是不错”


    蒋氏让了个身，介绍道“这是筠儿、凝儿和笙儿，听说杜夫人这花宴有趣得紧，这不也来凑凑热闹”


    陆凝几个侧身行了礼，就听得杜夫人一阵夸赞，末了，她问道“此前倒是跟筠儿、笙儿有过一面之缘，凝儿今日还是第一次见。此前纵使听你母亲提及，如今真见着了，果然也是个标志的人儿”


    陆凝微微欠身：“见过夫人”


    “哎哎，是个好姑娘，待会儿好好赏玩，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多见谅”杜夫人笑着说。


    蒋氏道：“夫人说哪里的话，今日就多多叨扰了”


    杜夫人说着，换了旁边的丫头过来：“引陆夫人入座去”


    “是”


    几人入座后，蒋氏便同身旁的夫人说起闲话，陆筠和陆笙和其他管家小姐说着话，不多时，花宴便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