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张掌柜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思韵，瞪圆了眼睛：“柳大姑娘，您……”


    莫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柳思韵轻轻摇头，眸光微闪，轻声道：“放心，这是我仔细想过之后做的决定。”


    “陛下虽将灵华居借由我们举办诗会，可我们却不能就这么用着。”


    她的声音轻轻，“诗会将分为三轮，咱们且在第三轮时，再到灵华居去。”


    “届时，人少，也清净，也能不打搅帝师长眠。”


    “这样，也能将那些想挑刺的人的嘴给堵上。”


    柳思韵说着，脑袋里却想着，楚寻舟说这些人是什么？好像是叫什么……杠精！


    如此一说，张掌柜也顿时明白了，看向柳思韵的目光重现钦佩：“柳大姑娘，您可真是七窍玲珑心。”


    柳思韵摆摆手：“不，其实这也是经由旁人提点我的。”


    说罢，心间也浮现了昨日楚寻舟同她说的：“所谓人情世故，便是旁人同你说这个好，你便理解为那不过只是句客套话，场面话，你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实在是太对了。


    柳思韵勾勾唇，陛下此举不也是这样么？


    总不能真将两百个评选人和一百位学子塞进灵华居，便是她想塞，那院子也塞不下不是？


    “前两轮的评选，便选在闹市中央的那块空地吧，已同京兆尹那边打了招呼，尽管去做就是。”


    柳思韵再补充了一句，张掌柜顿时茅塞顿开，匆匆起身道了句这就去准备，便快步离了丞相府。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


    此事在京城中风风火火传开。


    众人皆知只需捐赠抗灾物资便能得到诗会邀帖，一个二个像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的带着米粮和衣裳，冲到了衙门门口。


    这儿已然由衙役们支起了棚子，物资分门别类放着，东西放下，便能得到一张条子。


    第一日，手持邀帖想要借此牟利的人尚且不屑，不过就是演戏，那诗会承办人还真能吃亏不成？


    第二日，衙门门口的棚子搭的更多了，那些人不由慌了神，已然有人按捺不住，将邀帖降价出售。


    第三日，第四日……邀帖持续降价，最终，都以极其实惠的价格，卖到了真正想要一睹诗会风采的人们的手中。


    “直到今日，已有十五个车队运着物资去了闽南，衙门那处排队的人还望不到头呢。”


    丞相府，柳思韵听着阮儿报来的消息，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轻舒一口气，抬眸看向阮儿：“明日便是诗会评选，张掌柜那头可准备好了？”


    “自是妥了。”


    不待阮儿说话，一道轻柔的嗓音便从院门口传了来。


    柳思韵侧目看去，就见戴着金银面具的顾明意走了进来，今日她穿的一身水蓝，明媚又大方。


    “卿儿也来帮忙了，这会儿约莫正在和京兆尹李大人家的公子商讨明日派来维护治安的衙役呢。”


    听着她说，柳思韵勾唇笑笑，瞧着她从善如流的坐在自己身边，伸手倒茶，这动作这模样颇有几分左宛卿的风采。


    她有些恍惚。


    明意是自回京以来第一次到丞相府找自己，之前自己几度邀她来，她都以怕身份暴露牵连相府为由拒绝。


    如今……


    在书坊忙活了一阵，明意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先前在五里村时的阴郁颓废如今看不见一点，这是好事。


    “韵儿，可是我今日有什么不妥？”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凝重。


    顾明意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柳思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叫阮儿去府门口瞧瞧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跟着。


    随即，二人便就明日的评选，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期间秦氏来了两趟，看见二人这么投入，便也没有打搅，只是扭头去了厨房，将午膳给做的再丰盛一些。


    得知了母亲的举动。


    柳思韵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管怎样，母亲始终都是疼自己的。


    她眼神坚定了些，不论是父亲，母亲，亦或是楚寻舟，身边人皆在或明或暗的支持自己。


    不论如何，诗会必须得做的尽善尽美。


    ……


    翌日，一大早，敲锣打鼓的声音便将京城寂静的氛围打破。


    “诗会开始了，诗会开始了！”


    “闹市街口设了桌椅，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凡是持邀帖的，均可免费领取凉茶一碗，并持邀帖领取票选函，为自己心仪的诗投上一票！”


    众人得知，几多欢喜几多愁。


    欢喜的自然是通过那十两物资获得邀帖的，原本还在惴惴不安的担忧这邀帖是否作数，如今不但作数，甚至还能投票！


    愁的是那些个花钱买了邀帖的，十两银子就能得这么个机会，他们的钱不都浪费了！


    就在这众多纷纭的议论中，几声嘹亮的锣鼓声扬了起来——


    “大燕朝第一届诗会！现在开始！”


    张掌柜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袍，昂首挺胸站在特意订制的高台之上，险些把嗓子都喊破了。


    “鄙人不才，是揽月书坊的掌柜，此次特别荣幸能担任诗会的主持，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海涵。”


    “废话不多说。”


    “接下来由我公布此次入选前一百名的诗名！”


    “……”


    “张掌柜总算不用爬桌子了。”


    街边酒楼二楼包厢里，柳思韵看着宛若成亲一样激动的张掌柜，默默感叹了一句。


    “那是，这可是我特意给画的图纸订制的，就连主持词都是我给写的。”


    楚寻舟坐在对面，眸光悠悠，拿着一杯特调的奶茶，正眯着眼细细品味：“这个是真的好喝，柳大姑娘尝尝？”


    说着，还亲自动手给倒了一杯。


    柳思韵默默看了看，垂眸摇头：“还是不了。”


    上次那杯奶白酒给的教训已经够多了，她说什么也不敢再喝楚寻舟这儿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了。


    见她如此抗拒，楚寻舟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摸了摸鼻子，又将奶茶给拿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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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岔开话题：“不过今日来看诗会的百姓也忒多了，瞧着像是半个京城的人都来了。”


    “确实。”


    二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此时，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推着几块高高的板子走到中央，固定好后，随即又来了几个手捧着长匣子的小厮，手脚利落的将特殊制成的加大版纸张贴在了板子上。


    板子一共十块，贴好后那一百首诗正巧全都工工整整的写在上头。


    离得近的能直接看到，离的远的则是听着前头人传来的诗名，捧着诗册一页页翻。


    不多时，张掌柜便道：“书坊已联系了作诗的一百位才俊，如今百位才俊已新写了诗，递交到了现场。”


    “现在，将顺序打乱，一百首新诗面向诸位公开，四个时辰后，会有衙役来向诸位统计票数。”


    “为快速准确统计，一百首诗，一百个序号，还请诸位不要弄混，不要记错。”


    张掌柜拿着话筒那叫一个激动，说到后头甚至还有些破音。


    而此时，小厮们又将新的纸张张贴出来，同时，换了位更加年轻的伙子，拿着话筒便悠悠道：“这序号一，是一首颂春的诗……”


    “序号二……”


    伙子的声音传进包厢。


    楚寻舟挑眉听了半天，扭头看向柳思韵：“怎么还能现场直播？”


    又是一个新词。


    柳思韵好奇且好学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这又是什么？”


    “就是……呃，通俗易懂来说，就是现场同步演绎！能叫所有人都能在同一时间知道台上的人在做什么。”


    柳思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其实也没有想太多，无非就是怕这儿的百姓们看不见，才想出了这么一招。


    “原先想着一轮一轮评选，随后出书，再发行，再评选，可这样一来或许会消耗大家的热情，到后头或许就没人对诗会特别关注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参与其中，选出来的诗，更有价值。”


    柳思韵悠悠说着，转眸看去。


    虽说众人都挤在同一块儿地方，但若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这一大块地方都被大致分为了几个小块，周遭有衙役看守，而此时这些区域里头，也有人拿着话筒在循环念诗。


    这儿的人都是手持邀帖的。


    至于那些没有邀帖还想凑热闹的，则只能辛苦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


    甚至还有人已经在外头摆起了赌桌，押注堵哪几首诗能中选。


    总之，这一日下来，京城里万人空巷，全都挤在了闹市。


    柳思韵和楚寻舟在酒楼里待了一日。


    二人一个看书，一个画图纸，谁也不说话，可谁也不觉得尴尬。


    甚至还会时不时视线相碰，轻轻一笑后又低了头做自己的事。


    直至夕阳西垂，张掌柜才重新登台，握着话筒高声宣布：“投票已完成，七日后，便是第二轮诗会评选。”


    “届时，会公布今日所投选出的前五十名，并将作诗之人邀请到现场，现场作诗，再行投票！”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