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马车，被琴儿拉着说了半天菩萨保佑，多谢大姑娘之类的话。


    柳湘莲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着了别人的道。


    她后怕的抚着胸口：“大姐姐，多谢你了……”


    “无妨，往后多些心眼就是。”


    柳思韵轻声安慰着，脑袋里却在想着明日的饮宴当真得和柳湘莲一起去，不然若是再发生什么，她一人在宫中才是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垂眸细思着，一直到回了丞相府才回过神。


    叮嘱着琴儿好生照顾柳湘莲，柳思韵带着阮儿往清风院走，一路就瞧着这个小丫头紧闭着嘴巴，可眼睛却不住往自己身上瞥，似是有话要说。


    她微微挑眉，脚下步子加快，待进了院门，才看向阮儿：“说吧，一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做贼去了。”


    柳思韵这话也只是玩笑，毕竟她和阮儿这么多年都日日待在一处，二人之间总是这般打趣。


    阮儿满脸纠结：“姑娘，奴婢总觉得方才回来的时候，二姑娘的脸色……怪怪的。”


    “按理来说遇着这样的事儿，像二姑娘这般不经事的女子来说，总该是要被吓坏了的 ，可二姑娘方才虽说心有余悸，但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方才下车时甚至都还高高兴兴的蹦下来。”


    “而且，姑娘您没发现，奴婢可是瞧的分明。”


    “马车上，二姑娘可一直在盯着姑娘您看呢。”


    这几句话一出，柳思韵先是一怔，旋即开口：“许是你多心了，不要多想。”


    说罢，也没再说什么，抬脚就走进屋里。


    阮儿站在原地纳闷的不行，又疑惑为何一向谨慎的姑娘会如此心大，纠结半天头都疼了，索性去张罗着弄些宵夜来给姑娘垫垫肚子——


    在宸王府，可一口菜都没吃着就被叫出来了呢！


    ……


    屋内，烛火悠悠。


    柳思韵依靠在美人榻上，眸子轻轻眯着，看似在小睡，可实际脑袋里却装着诸多念头。


    其实阮儿此话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方才在外头这么说，纯是担心隔墙有耳。


    如今屋内只有她一个，那便不用顾及什么了。


    想到柳湘莲近日的种种“异样”，她已然可以断定，这个二妹妹，当真是心里藏事儿了。


    只是，会藏些什么呢？


    她眉头轻皱，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因着忧思过虑，今日又四处奔波，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姑娘，您瞧，奴婢给你拿来什么了？”


    心烦意乱之际，阮儿推门而入，脆声喊着她，将手中端着的小盘子轻轻房子桌上。


    柳思韵睁眼，就看到那小盘子上头放着几块奶白的方形小糕，她疑惑：“厨房甚少做甜点，今日这么晚了怎的还送来了？”


    往日里秦氏为了叫府内的几个姑娘保持身量，不至于太过臃肿，特意下了令，府内的厨房三日才能做一次点心，还是只能在午后做。


    现在都晚上了。


    她起身走过去，瞧着小糕实在精致，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块吃——


    咦，竟是意外的好吃？


    只一瞬间，好似连脑袋都不怎么疼了。


    柳思韵又吃了一口，这才听阮儿开口：“不是府内厨房做的，是方才宸王殿下的小厮从后门递来的，说是宸王殿下亲自做出来的甜点，叫什么……牛奶小方？”


    “想着姑娘家都爱吃甜食，索性就趁新鲜送来了。”


    “诶，姑娘，您……”


    “咳咳咳……”


    柳思韵险些没被呛到。


    她将勺子放下，十分无奈的看着阮儿，认真问：“宸王府送东西来，你就这么拿进来了？”


    阮儿不解：“是呀，宸王殿下又不是旁人，姑娘和殿下……”


    “我的好阮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柳思韵彻底无奈了，内心已然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和楚寻舟做了什么，能叫阮儿这个原本规规矩矩的小丫鬟现在也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


    什么叫不是旁人？


    她同楚寻舟之间清清白白，最多就算个合作伙伴，能有什么关系？


    柳思韵开始犯了愁，要怎么教导这个小丫鬟不要乱说话？


    倘若被别人听去。


    她浑身上下长十个嘴都说不清。


    张张口，刚想说些道理来教教阮儿，可定眼一看，小丫鬟那双清亮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她。


    柳思韵默然：“罢了，撤下去吧。”


    “我也不饿，便早些休息吧。”


    这些事儿啊，越描越黑，她甚至都觉得要是认认真真解释了，难保不成阮儿还要更加误会，将来再说出些语出惊人的话来。


    这一夜，柳思韵早早歇了，月亮还未上梢头，清风院的烛光就熄了。


    翌日一早，阮儿兴冲冲一溜小跑进了屋子，将尚在梦乡的柳思韵叫醒，掰着指头说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书坊那头已然将所有诗篇打乱顺序，共分作三份，第一份的样书已经送到印术坊制作模具，约莫小七日就能拿到书坊卖了。”


    “二是夫人知道您要去赴饮宴，一早特意叫人送了套水云缎的新衣裳来，现下已经挂着了，姑娘可要穿着新衣裳去？”


    柳思韵坐在床边，心道这第二个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母亲就是这样，现在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被“未来婆母”们相看的机会啊。


    她轻轻摇头，扭头看着那挂在床边，被晨光照进来显得水光悠悠灵动非常的水蓝裙子，轻蹙眉：“太过招摇了。”


    水云缎，是番邦进贡的缎子，每年惟有几十匹，宫中给受宠的娘娘们分些，陛下再赐下些来，其实就算是丞相府，库房里也惟放了三匹。


    今日又是去宫中。


    不患寡而患不均，她穿着连许多后妃娘娘们都没有的衣裳去，只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儿，她起身亲自挑了件浅碧的裙子，随意挑了个相配的簪子，略施了粉黛，便匆匆吃了几口早点，朝着前院儿去了。


    宫中赴宴不比去寻常府邸。


    除却重大节日，后妃娘娘们举办的宴会通常都是在晌午，毕竟天色将暗宫门就要落锁，实在是仓促。


    “大姐姐，咦，母亲不是送了新衣裳，你怎么不穿呀？”


    柳思韵到时，柳湘莲已经穿戴一新等在门口了，今日她穿的裙子是淡粉的，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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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俏又不抢风头。


    “水云缎太贵重，我不宜穿。”


    对于教导弟妹们识礼，柳思韵一向是乐得说，同柳湘莲上了车后，就同她说着在什么样的场合应当穿什么样的衣裳，这并非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叫自己不至于太过出挑惹眼，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柳湘莲搅着手帕坐在边上，不时的点着头，但兴许是起的早了，有些心不在焉。


    “好好歇会儿吧。”


    见如此，柳思韵便也不再说话，也犹自闭上了眼。


    随着马车缓缓驶动。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宫墙门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车厢摇摇晃晃，柳思韵却愈发觉得，心越来越慌了。


    她轻抚上胸口，打今日被阮儿叫起来，就有这样的感觉，到了现在更是难受。


    难不成要发生什么吗？


    柳思韵脑袋乱做一团，等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车下站着两个前来引路的小宫女了。


    “柳大姑娘，柳二姑娘，这边请。”


    宫女们训练有素，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将她们请下来。


    此时，也不断有马车来到这儿，各府的姑娘们下了车，将丫鬟留着，也跟着引路宫女一起进宫。


    柳思韵多看了两眼，就瞧见一个自装潢华丽的马车上下来的姑娘身上，也穿着一身水云缎做的衣裳，下巴扬的高高的，走起路来颇有些娇蛮的气势。


    “大姐姐，这好像是文肃侯家的大姑娘。”


    柳湘莲轻声说了句，柳思韵并未放在心中，轻点了头，就叫小宫女们引路。


    这是柳湘莲是第一次进宫，虽说有些紧张，可到底年纪小，紧张着紧张着就开始多了些好奇，四处悄悄打量着，不时轻轻扯扯柳思韵的袖子，将见到的稀奇花草说与她听。


    气氛倒没了先前那样的凝重。


    端妃的住处是咸阳宫，两姐妹倒是，殿外的花园里已经四处或走或坐着许多人了。


    柳思韵想随处寻个地方坐着躲清闲，可还没坐下就来了个小宫女，行礼道：“柳二姑娘，端妃娘娘请您去说话。”


    这话一出，柳湘莲小脸白了几分，下意识又去扯柳思韵的袖子：“大姐姐，我……”


    瞧她这模样，柳思韵以为她是害怕，索性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礼数周全些，端妃娘娘宽仁，不会为难你的。”


    说罢，轻轻伸手推了推，亲眼看着柳湘莲跟着小宫女走了，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倒了盏果茶细细喝着。


    左右今天她只是来陪着莲儿的，莲儿在端妃娘娘那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柳思韵便静静坐着，结果茶还没喝上几口，就蓦然听到不远处的人工湖处骚乱了起来，还有女子们惊慌的叫声：


    “不好了！”


    “文肃侯家的大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柳思韵愕然一怔，不由想到了宫门口看到的那抹水蓝。


    脑袋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尚未来得及捉到，就猝然听到旁边响起一道糯糯的声音：


    “柳大姑娘，柳二姑娘在娘娘殿里不慎弄湿了衣裙，现下在偏殿换衣裳，说是想叫您帮着换换。”


    “您若要去的话，奴婢给您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