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又是一日好天气，诊所依旧没开门。


    威兹曼坐在地毯上，奶白色桌子上凌乱地放了很多纸张。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本就看起来如同月光一样的人更显纤弱。


    这几天他每晚上都能做上好几个噩梦。


    不过噩梦的主角不是他，或者说他更像是旁观者。梦的每一个主角他都很熟悉，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威兹曼一手随意搭在另一只手腕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和自己能量相连的那几个人。


    连接还在，也就代表大家都还活着。


    那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


    “宿主不是说暂时不联系黑泽阵嘛？”002透过虚空看向威兹曼。


    青年屈起一条长腿，手里松松地抓着两张纸稿，双眸透出连宿主本人都没意识到的迷茫和若有若无的思念。


    “不是阵。”威兹曼低声喃喃。


    他从当初给黑泽阵的邮件，可以看到阵每个星期和其他公司的联系。


    意识到威兹曼在说谁，002也陷入沉默。


    那一位，确实它也没什么信息。


    威兹曼捏紧手中的纸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坐起来。


    “你说什么任务，他能做五年，都舍不得联系我。”他两天前晚上梦到R出事，清醒之后意识到R还在。


    他让002又仔细查了一遍邮箱。


    从他当初那封邮件发出去后，R就再也没有回信，整整五年，连个回复都没有。


    他是直接蹦到了五年后，可其他人并没有。


    威兹曼向来是佛系的性格，R也无拘无束惯了。但是再怎么自由，起码也该留个口信吧。


    是觉得他不会关心吗？


    002在一旁默默道：“您当初确实更关注黑泽阵。”


    威兹曼：“………”


    那两人的年龄和性格能放在一起嘛。


    “照你的意思，那就是说R计较这些事计较到五年都不联系我？”


    威兹曼说着自己都被逗笑了，“他当时到最后还挺关心阵，不然也不会将那个u盘交给我了。”


    002看着威兹曼自说自话还被自己说服的模样，还是没有提醒他，R当初的原话是什么。


    “有可能是有什么任务缠身。”002又说，“比如说有什么事缠了五年……”


    威兹曼：“看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吧。”


    他看向落地窗外，院子里小银抱着小咪坐在威兹曼搭的秋千上面晒太阳，三花猫躺在小银的膝盖上昏昏欲睡。


    龙之介则是坐在一侧，听小银说话，不时地点头颔首。


    他目光时不时看向窗内，威兹曼总会抓住，向他挥挥手，龙之介腼腆地笑笑，又快速地转过头。


    被龙之介的动作可爱到，威兹曼浅笑了一下，在龙之介转过头后笑意慢慢消失。


    “他很骄傲的。”威兹曼自然地将话题又转到刚刚说的上面。


    20岁出头的世界第一杀手，自信桀骜又有风度，讲到自己的实力时总胜券在握，用枪时总是会抬一抬帽檐，逼他练枪时又很严格，怎么都劝不动。


    骄傲到出了一点儿差错都很难接受，他一直都知道。


    “他可能不想见我。”


    出于那份骄傲。


    在那晚开枪后，他最想告诉的人就是R，这一等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算是威兹曼少有的几次觉得幸运，自己不会突然死去。


    威兹曼坐起，将这些草稿摞在一起。这些草稿他也要一并带回东京。


    现在德累斯顿石板在东京由中尉看守，想要得到实验结果，必须要过去一趟。


    一些看起来异想天开的想法，就连威兹曼都觉得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不过难得这么有干劲，让他有一种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是可以试一试。


    威兹曼推开拉门，依靠在门旁，惬意地看向院内的两人一猫，他也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今天天气真好，好想就这么一辈子睡过去。”


    在场的两人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对视了一眼，表情惊恐地看向威兹曼。


    说完后威兹曼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咂了咂嘴，补救说：“我就说说。”


    他走到秋千旁，今日的天实在是好，阳光落在三花猫的身上，每一种颜色都在熠熠发光。


    他弯身手顺毛从猫头捋到猫尾，小猫大概是觉得舒服，下意识想“喵”一声，却又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谁，猫叫声到一半停了，谴责地看了威兹曼一眼，又转而跳到芥川龙之介腿上。


    接触小咪接触多了，芥川龙之介现在也能和小猫亲密接触了，指愿意让小咪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面了。


    只不过肢体还是很僵硬。


    威兹曼每次都很乐意看龙之介抱小猫，每当那个时候，龙之介的眼神变得格外柔软，动作也小心翼翼，浑身的刺都会下意识收起来。


    不过现在龙之介也没以前那样丝毫不吝啬地袒露出全身的刺。


    他学会了观察，思考再采取行动。


    是思考后的行动，而不是唯独舍弃自身的行动。


    威兹曼的目光又落在那只小猫身上。


    “下个星期要放长假。”芥川银说，“大概有两周，老师说可能要开家长会。”


    其实她很希望哥哥和老师都来，但是又觉得这样太麻烦两个人了。


    却没想到威兹曼立刻抬起头来，“周几家长会呢？”


    “周三。”


    “在下可以去。”芥川龙之介说。


    “我也有时间，到时候一起去。”威兹曼摸了摸猫头，语气兴奋，“小银的第一次家长会，当然要一起去。说起来我都没有开过家长会呢。”


    遥想从上个世界起，威兹曼带过的小孩，五条悟，太宰治，赤司征十郎，黑泽阵，到现在的芥川龙之介，这几个人上学的反而是少数，更多的都是他来当家教。


    学校，那更是见都没见到过。


    芥川银和芥川龙之介看向威兹曼，不懂一个家长会为什么能让威兹曼这么激动。


    威兹曼咳了一声，坦诚说：“下个周末我要去一趟东京，之前在东京有些事没处理好。”


    三花猫立刻睁开眼，竖起耳朵认真听。


    “但是你们两个人在家我又不太放心。”


    “在下可以照顾好小银！”芥川龙之介站起来，语气坚定，“老师放心去东京就好。”


    芥川银点头，看出来威兹曼语气中的担心和顾虑，轻轻歪头解释，“我和哥哥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老师难道忘了当初我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生活了吗？”


    芥川龙之介：“在下同意银的看法。”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威兹曼就更不放心。


    “我和夏目说好了，他到时候想邀请你们两个人过去做客。”


    自从上次芥川龙之介看到过夏目漱石后，夏目漱石偶尔会来家里做客。


    他的脾气本来就很好，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学术渊博的慈祥老爷爷，芥川兄妹两个人都挺喜欢听他讲故事。


    当然，大多数都是横滨的故事。


    威兹曼猜夏目漱石的故事已经给很多人讲过，他那两个学生就绝对是其中的二位。


    “不会打扰夏目伯伯吗？”芥川银小声问，语气却也是挡不住的跃跃欲试。


    三花猫“喵”了一声，表示不会打扰。


    “小咪都说了，不会打扰哦。”威兹曼笑眯眯地指了指小咪。


    芥川龙之介：？


    “小咪也要去吗？”他再次确认说。


    威兹曼卡壳了几秒，“小咪，这得看小咪的意见了。小咪很有主见，它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小咪。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喵一声。”


    小咪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威兹曼，无声地谴责他将问题抛给了自己。


    威兹曼对它眨了眨眼。


    小咪最后还是妥协了，喵了一声。


    “小咪也想去呢，到时候就一起去吧。夏目住的地方很安静，适合散心。到时候我从东京回来，就过去接你们。”


    威兹曼靠在秋千旁，轻声细语地和两人商量着。


    “老师要去多久呢？”芥川龙之介问完还打了一个补丁，“在下...并没有催老师的想法。”


    从威兹曼带他们回家后的快三个多月时间，他们都极少分开，尤其是龙之介，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改变很困难。


    “不到一个星期。”威兹曼思考了下，“如果顺利的话。不过每天晚上我都会和你们打电话。”


    芥川龙之介缓缓地点点头。


    他心里有一个不太成型的想法，但也只是想了想。


    芥川银有一个手工作业，不过兄妹两个人觉得他们合作就可以做完。于是三人像是转换地点一样，两人回到客厅做作业，威兹曼则是和小咪坐在秋千上。


    怕猫吐人言让人看到，威兹曼将手机递给夏目漱石，两人通过打字来沟通。


    夏目漱石：是异能力的事？


    威兹曼耸了耸肩，看了眼正低头认真看着手机的小猫，打了几个字：不全是。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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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漱石：芥川我会照顾的。


    猫爪打完字，小猫抬头看向威兹曼点了点头，像是要交接什么重大的责任一般。


    威兹曼没打字，笑了，“让你那个想让龙之介加入mafia的学生收收心就行。”


    森鸥外每次看到龙之介就像狼外婆一样，恨不得让他立刻就加入黑手党。


    可现在龙之介已经找到了生存的意义，甚至开始享受自己十几岁的生活了。


    威兹曼想到这里，眼神一亮，下一秒和夏目漱石的目光对在一起。


    “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对吧？”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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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威兹曼在开家长会之前紧张了半晚上，怕表现不好，结果很顺利。


    小银班上的同学都很好相处，他和龙之介在其他同学口中听到了很多银在学校的事。


    威兹曼和夏目漱石约好周六的时候将兄妹两人送过去，他甚至都忘记嘱咐，两个人都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外加一直要回自己家的猫。


    夏目漱石的住宅是一套洋房，占地面积适中，只有几个负责维护日常卫生的佣人。


    “夏目先生半个小时后才回来，他已经提前告知我们。”管家很是亲和地让接过两人手里的行李，“我先带两位去看看卧室。”


    芥川兄妹看向威兹曼。


    威兹曼点头，“我来抱着小咪。”


    两人这才跟管家离开。


    下一秒猫咪就在威兹曼面前表演了大变活人。


    “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威兹曼交代道，“只是暂时，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夏目漱石：“......”


    他又不会什么抢孩子。


    楼梯处响起脚步声，两人下来才发现客厅里又多了一个人，正是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轻咳了一声，很是慈祥，“知道你们要来，我就提前回来了。还喜欢这个地方吗？”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


    “那就好。”


    怕他们拘谨，威兹曼又在这里用过午饭，和他们待了一会儿。


    不过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两个人都很少和老人相处，和夏目漱石这样德高望重而又经历丰富的人相处，总会带着好奇和尊敬。


    夏目漱石也是真喜欢芥川龙之介这个孩子，和芥川龙之介相处就会发现少年看似浑身是刺，实则极为认真单纯，对于一些事又极为有自己深刻的见解。


    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威兹曼愿意为芥川龙之介重新开始异能力的研究。


    车旁，威兹曼正和两个小孩在说最后几句话。


    芥川银：“我会照顾好哥哥和自己的。”


    “照顾不好也没关系，你们只是小孩子。记住，无论如何，遇到困难就像夏目先生寻求帮助，不要为难自己。”威兹曼叮嘱说。


    “老师，那个问题的答案...”芥川龙之介抬头看向威兹曼，“我还没有回答您。”


    威兹曼看他。


    “等老师回来，我想再回答这个问题。”芥川龙之介咬了咬下嘴唇，语气纠结。


    “好。”威兹曼爽快答应，摸了摸两个人的头。“我很快就回来，放心吧。有事就随时给我打电话，你们都有我的电话号码。”


    夏目漱石站在后面听着威兹曼细细地嘱咐，不得不感慨这已经不是学生了，真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到了他，两个小孩很默契地向后退了两步，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金之助，这段时间就拜托了，尤其是龙之介。”


    威兹曼没有说完，夏目漱石也明白他的意思。


    “还有，别让小银知道小猫是人变的，她绝对会伤心的。”威兹曼又补充道。


    夏目漱石：“......”


    威兹曼被老友无奈地表情逗笑，这才开车离开，不时地看向后视镜，三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是黑色的句号。


    “目前执念值10%”


    “任务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宿主？”


    002说了一堆，才发现威兹曼在发呆，只好大声叫他，“这才刚离开半个小时，您不会已经想把他们接回家吧？”


    “有一点儿。”威兹曼抿了抿嘴，两根手指捏了一个很小的手势。


    他已经无法去习惯孤独这件事了。


    “东京也有宿主认识的人。”002鼓励威兹曼，“黑泽阵，五条悟，黄金之王，再不济禅院甚尔也在东京呢。”


    威兹曼听完更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