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七)

作品:《穿成笔仙后我emo了

    当天晚上,张修珉在外头快活完回来时,脸上还带着三分醉态。


    “相公。”


    “有事明日再说吧!”


    “今天何小姐来过,”闻言,张修珉转过身来看她,“来找妾的。”


    “哪个何小姐?”


    “何荣枝。”


    “她找你做什么?”


    “何小姐是来给妾出主意,她说,”宁舒语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相公前途无量,只是……妻子选得不好。”


    听完这话,张修珉倏地直起身子,酒也醒了大半。


    “舒语,她,她这人生性活泼,大约是在捉弄你的,你可别当真。”


    “妾明白。”


    张修珉轻轻出了一口气,却听她继续道:“妾倒是觉得,何小姐说得没错。”


    闻言,才呼出的气顿时梗住了,令他呼吸有些不畅。


    “娘子……在说什么?”


    “何小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宁舒语不搭他的茬,状似认真地踱着步子,像是真的在考虑一般,自言自语道:“家室好,容貌好,年纪也合适,若是她能嫁入我们家来,对相公的前途必定是多有襄助。”


    本打算应对她的无理取闹的张修珉此时听到这话,自己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子你……还好吗?”


    “妾没说胡话,妾是认真的,何小姐是个很好的妻子人选,妾愿意让出这个位子来。”


    见他还在发怔,宁舒语往前进了两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相公,你可千万不要错失这个机会呀!一定要尽快去提亲,不然等何小姐嫁给了别人,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娘子……”


    愣怔半天的张修珉此时才逐渐醒顿过来,将宁舒语的手包在了自己的两手之中。


    “苦了你了。”


    “怎会,相公只管进取功名,将来我们的孩子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啊。”


    相对无言,张修珉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眼眶泛红。


    当晚,宁舒语就宿在了张修珉的房中。


    这还是宁舒眉死后,他第一次这样柔情地对待她。


    只是,如此痴缠,只让宁舒语觉得恶心。


    晨起后,张修珉赖着腻歪了一阵,终于起床上朝去了,而宁舒语则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凝重。


    “澈儿,你可千万要来找娘啊,娘绝不会再抛下你们了。”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新的婚事自然而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而成婚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宁舒语休为妾室。


    听了这消息,宁父宁母简直要气炸了,宁珀当即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张修珉的鼻子痛骂了一通。


    还是宁舒语亲自上前,好不容易让宁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不成!这事情绝无可能!”


    说着,宁珀像是不想看到张修珉似的,把身子偏向妻子,面色冷峻。


    “父亲,这是儿要求的,不关相公的事。”


    “什么?!”宁母也坐不住了,满脸惊惶,如闻噩耗。


    “父亲母亲,你们听我说,”宁舒语蹙眉看了张修珉一眼,露出一个楚楚可怜地表情来,“相公虽然被提了官职,可后面再想往上走可就太难了。”


    “是啊岳父岳母,我也不想的,但……为了舒语和孩子,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了,而且最近何虬也频频向我示好,我若是不应,往后怕是难走哇。”


    “那你也不能,不能让舒语为妾呀!”宁母说着甚至用帕子搵起了泪。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宁母偶尔啜泣的声音。


    “儿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着想,现在有了澄儿,等十多年后,她若是嫁人,也能有个好背景。”


    闻言,宁珀看向宁舒语,眼中生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与愧疚。


    说起来,宁舒语就是因为身份低微才去替宁舒眉嫁给了张修珉,此时这话用在自己外孙女的身上,倒是先刺痛了宁珀的心。


    他不得不将自己与何虬进行了对比,不用多说,便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劣势。


    要不是他在殿前说不上话,也不至于在此时没法给女儿撑腰。


    沉默许久后,宁珀也不得不妥协了。


    “那也不能……不能直接变为妾室啊,至少也该让舒语得个平妻的位子!”


    “父亲,若是如此,何小姐怎会开心啊。”


    宁舒语的话让宁珀更是心疼,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似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儿啊,是爹对不住你。”


    能让宁珀这样一个人红了眼眶,倒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


    回去的路上,宁舒语甚至用帕子掩嘴偷偷勾唇笑了一下。


    梁贝不解,问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碍于张修珉在场,宁舒语不好明说,只与她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梁贝就明白了她的答案。


    ——是故意的!


    一个重生之人,不断推动故事剧情让其偏离了行道,这让梁贝既为她的胜利而开心,也为她未知的谋划而感到担忧。


    突然,宁舒语捂嘴干呕了一下,引起了张修珉的注意。


    “娘子?怎么了?”


    宁舒语摇了摇头,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有所感一般,张修珉立刻招呼车夫找了家医馆停住,确证了宁舒语再次怀孕的事实。


    结发之妻为了他自愿降低身份,这已经让他有了几分心疼,如今又有了身孕,张修珉简直有些无措起来。


    “要不……再娶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他一手揽着宁舒语,另一只手随着她的手一起贴在她的腹部,神色犹疑。


    “那怎么能行,好不容易让父亲同意的。”


    “那,那就把这事往后缓缓。”


    “不行!”宁舒语倏然打断他,直起身子反驳道:“有多少人盼着娶何小姐呢,你要是不抓紧,万一何小姐嫁了别人去?!”


    “舒语……”


    “就这么说定了,立刻去提亲去,等你们成亲以后,我也正好能歇息歇息安胎。”


    “舒语。”


    张修珉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啧啧啧,演技一流。”


    梁贝对着翻白眼的宁舒语比了个大拇指,由衷佩服。


    为了加快进度,宁舒语回去后就着手置办起东西来,让张修珉的自责更加深重了。


    “娘子,让下人来便好,你怎么不懂得心疼自己?你还有身孕啊。”


    “让他们来弄,我不放心。”


    因为怀孕的缘故,宁舒语的面颊逐渐柔和圆润起来,其中也少不了张修珉的关怀。


    看着这样温柔贤惠的妻子,连他都有些自我怀疑,之前觉得妻子冷漠刻薄,是不是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说他自己记错了?


    这样的神情并没有瞒过宁舒语,待他强行把她送回去修养后,她终于露出了一抹冷淡的嘲笑。


    “呵,温柔刀,色字刀……你说,这样愚笨的人,究竟会是个怎样的死法儿呢?”


    “你想杀他?”


    “我上辈子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宁舒语没有搭茬,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早一点看清他的为人,何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


    在宁舒语的催促与帮助下,张修珉和何荣枝的婚事很快便到了。


    作为被嘲讽的对象,宁舒语只在张修珉带着新妻子过门时迎接了一下,随后便如老鼠一般灰溜溜躲回了自己的卧房。


    “杏儿,快去给老爷煮碗醒酒汤送去吧,他今天一定喝了不少。”


    丫鬟闻言立刻去了。


    “这又是哪一出?”梁贝抱臂问道。


    “既然他吃这一套,那便多下些功夫,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我可真是越发看不懂你了。”


    “你不想我这样做?”


    “并不,相反,我很高兴你为自己谋划,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复仇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千万不要引火烧身啊,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我的积分也会完的。


    梁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心中默默算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积分,生怕它一下子垮塌,让自己一觉回到解放前。


    “我明白,我还有澄儿和澈儿呢,不会乱来的。”


    宁舒语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坚定。


    房门之外,婚礼很快进行到了最后的流程。


    碍于何荣枝的身份,旁的人也不敢去闹洞房,再加上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而很快就给张修珉放了行,要他回去度春宵了。


    临到房门口,一个熟悉的面孔先行迎了上来,正是宁舒语身边的丫鬟杏儿。


    张修珉快走两步,神色担忧地问道:“舒语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夫人她……”杏儿下意识将宁舒语称作了夫人,随即突然停住了。


    接着立刻改口道:“啊,姨娘是让奴婢送醒酒汤来,怕您喝得太醉,夫人该不高兴了。”


    愣了半晌,张修珉才明白过来这“夫人”指的是谁,而“姨娘”指的又是谁。


    顿时,一股酸涩之感从他心底里升腾而起,熏得他鼻头也一酸。


    他忽而又回想起了白天在门口看到宁舒语时的情景。


    当时的他手握红绸,正将新嫁娘带进家门,随眼一瞥便与她对上了视线,她冲他笑着,这一眼之后,就扭头钻进了宾客之中,等他再回头时,便不见了踪影。


    “舒语她……睡了吗?”


    “应该还不曾,姨娘说要等我回去报信呢。”


    张修珉看了看眼前亮着的屋子,又看了看天色。


    此时已是星辰漫天,院门外的喧哗声也阑珊不少,怕是宾客已经走了大半,时辰自然已晚。


    他站在原地,双脚踟蹰,最后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用衣袖胡乱擦了擦后吩咐道:“快回去报吧,让舒语快些休息。”


    话毕便转身进了婚房。


    新婚第一夜,自然该是夹杂着欲望与痴缠的,尤其是在面对何荣枝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时。


    可张修珉每一个动作都急促,完全没有新婚丈夫的珍惜与小心,何荣枝只当他是性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洞房花烛夜,他心里装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与他相伴几载的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