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场雨
作品:《天气愈报》 抗击旱灾防范山火的同时,棋山终于迎来了一件期待已久的大事——搬山。
同时市政.府下发调令,同意五子顶气象站所有人员编制迁回市气象局,限期一个月内提交相关材料,完成迁站事宜。
老金一读完文件内容,办公室里几人欢呼雀跃,全站唯一一位失业人员——蔡叔,他坐在食堂门口的凳子上,捧着卓客从山下买来的羊肉粉,稀里呼噜喝了一口汤,热汤流进肚子里,浑身舒畅。
蔡叔咂了咂嘴:“香呐!”
文件颁发的两天后,老金请来当地颇有名望的毕摩,为迁站搬山做法祈福。
五子顶气象站的空地,毕摩身披法衣头戴法帽,不怒自威而气场强大,他端坐在神座之前,手摇法扇开始诵经。
旁边台阶的长凳上,梁晶晶和卓客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卓客啐一口瓜子壳:“这一趟市里给报销吗?”
梁晶晶咔嚓嗑俩瓜子:“报的,老金找了个好名头。”
卓客转头问:“啥名头?”
梁晶晶清了清嗓子:“为弘扬烂木等传统民族文化,推动当地种植业向旅游业和服务业多元化经济结构转型,申请举办乡土文化深度体验活动。”
卓客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诶那我给狗买狗粮的事儿,是不是也能说是为保护气象站重要财产和维持仪器精准运行,聘请专业安保并升级防护措施的战略性保障经费啊?”
“重要财产?”梁闪闪左顾右看地扫了一圈,“你说那几个破风箱?”
卓客恨铁不成钢:“当然是程教授了!”
梁晶晶切了声:“程教授要你保护?但凡他掉一根头发,你明天就得光着上山。”
这话一出,卓客立马呵斥:“你这姑娘怎么不害臊呢!”
梁晶晶睨他一眼:“你害臊你偷阿尧瓜子吃?”
被戳穿的卓客登时脸红,他一把抢走梁晶晶手里的瓜子:“瓜子还我!”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
梁晶晶骂:“狗东西!”
一二三四五六猛地耳朵齐竖,眼睛咕噜噜转。
气象站屋前鼓乐齐鸣,到处吵嚷喧嚣,屋后面倒是风景秀丽静好。
仪式进行到一半,老金将程澍礼叫到一旁。
两人并肩站立,眼前是万里崇山,视野开阔而明亮,能看得见飘在朝瑶顶上的浮云。
凉风吹过,老金口吻郑重地说:“程教授,实不相瞒,把你的那份棋山天气异象分析报告交上去之后,我又仔细拜读了几遍,确实数据严谨逻辑缜密,不是我们这种水平能相比拟的。”
程澍礼谦虚地说:“您过奖了。”
“但有一点我不懂。”
“你说。”
老金看他一眼,踌躇几秒后问:“您的那份报告里,最后提到的不确定的部分是什么?”
闻言,程澍礼无声笑了下,似乎这个问题在意料之中。
他没有犹豫:“虽然人类文明已经扩展到各个领域,但我们仍要承认科学的有限性,自然界中仍有未解的谜题,人类无法掌控全部规律,当然,科学在不断进步,科研工作者也在不断拓宽认知的深度和广度,我们终有一天能知道这个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但我想正是因为这些不确定,所以才警示我们,要尊重和敬畏一切未知和生命。”
风卷残云满目金光,毕摩祈福的毕声响彻山谷,老金释然地笑了笑:“说到底还是我当初能力不足又过于心急,所以才做出了那些荒诞的事。”
他看向这片困住他半生的大山,沧桑目光钦佩不已:“期待您真正揭秘的那一天。”
......
屋前,毕摩仪式还在继续,卓客和梁晶晶被日头晒得快要睡着,阿尧背着工具包颠颠地跑回来,因为刚扑完火,他脸上被抹了几道黑灰。
卓客递了瓶水给他:“今天上午又是哪里吗?”
阿尧一口灌下半瓶水,然后用胳膊一揩脸颊汗珠:“宝塔峰上的那片老树林,前期巡山的人看那边太大太深,就没敢进去检查,好在我跟阿贵哥发现的时候,就烧起来一小片枯草丛,又下了场小雨就扑灭了。”
卓客小声嘀咕:“咋到处下小雨天还这么干呢?”
“宝塔峰?”梁晶晶吐掉瓜子壳,“这不是就是后面挨着咱们的那山头吗?”
“对,再往后就是棋山小学了。”阿尧又喝了口水。
梁晶晶语气疑惑问:“那为什么当初棋山村民在这定居的时候,不把那宝塔峰也一并用上啊?”
卓客接话道:“因为宝塔峰是烂木等山脉最高最崎岖的山头,首先是高,而且有许多国家级保护珍惜植物,非常不适宜居住,其次是地形特殊,宝塔峰会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涡流和越山气流,加上山上还长着大量的华山松,华山松种子含油率高达42%,一旦起火,火借风势将松林点燃,后果会不堪设想。”
比起卓客,梁晶晶到底来得晚,不如他这么了解,听完这番解释后点了点头:“那是要注意点。”
“哦对了!”喝完一整瓶水,阿尧这才想起卸掉身上的工具包,从侧边夹层摸出一把黑漆嘛乌的榛子。
他咧着大白牙笑:“都是熟的,你们尝尝,可香了。”
卓客看见上面烟熏火烤的痕迹:“玩火尿床啊!”说话间,梁晶晶已经剥开一个送进嘴里。
阿尧急急解释:“不是!前段时间有片野榛子林被火烧了,掉在草里我捡的!”
“那还成。”卓客看梁闪闪吃了没被毒死,也捡了几个边吃边看那边的仪式。
仪式结束的时候,老金和毕摩寒暄一番。
毕摩话里隐忧:“卦相异兆,或有大灾啊。”
老金叹气:“是啊,这场干旱越来越严重了。”
聊了一会儿后,毕摩赶着去另一户人家,老金准备亲自将人送下山,程澍礼盯着他的膝盖,说:“我来送吧,正好我要下山。”
老金这才记起时间,每天中午十二点程澍礼都要准时下山。
他答应:“那就麻烦程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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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澍礼背起毕摩的法器东西,和毕摩一起走出气象站,那毕摩虽然年纪稍长,但是步伐坚实沉稳,像是从山里长出来的力气。
山路走到一半,毕摩蓦地笑了一声,笑声在林间异常清晰。
程澍礼诧异地看着他,毕摩说:“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程澍礼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既然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接下来的话就不用拐弯抹角。
他从口袋深处拿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伸过去,动作极为小心:“老先生,您认识这个吗?”
就着他的手,毕摩低头看了眼,天空飘过一朵庞大的云,遮天蔽日,云朵的影子缓缓移到程澍礼手心,铜钱上几个古老的文字霎时变暗。
一看清那几个字毕摩就面色大变,骇然地连连后退:“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看他这副惊恐的反应,程澍礼心底一沉,说:“一个朋友给的。”
“这是不祥的东西!把这东西弄出来的人是要遭天谴的!”毕摩每个字都说得极其用力,然后他急忙转身就走,生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上。
但没走两步他又回来,好心地劝诫程澍礼:“你赶紧把这东西还回去,叫你那个朋友也莫要再留了。”
程澍礼看见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心中万千疑惑但保持冷静:“为什么?”
毕摩匆忙摆手“不吉利不吉利!你知道了对你也不好。”
“我不怕。”程澍礼目光直视着他,坚定说道。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毕摩话说一半顿住,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山路上只有两人,压低声音说:“是这寨子里有规矩,有些事不能提。”
毕摩的言语之间透露着对某种力量的恐惧,这让程澍礼心中猜想变得具象化:“是和人死后的三魂有关吗?”
话音未落,毕摩就警觉看他一眼:“有人告诉过你?”
程澍礼摇了下头。
毕摩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澍礼没说,也没法说,因为他能从铜钱联想到三魂,完全是从棠又又讲过的故事和各类传说中挖出来的线索,然后极力地拼凑。
肉.体魂随着坟茔被毁而消散,棠又又就只剩因果魂和往生魂,在他们的法则里,仅有这两魂无法合体转世,又因为没有执念,所以两魂会慢慢消散。
所以程澍礼猜测,棠又又之所以仅靠一缕往生魂能在世间游荡七十年,是因为有人,或者说,那个老毕摩对棠又又施了禁止魂灵轮回的法术,强行将她留了下来,而那老毕摩,也因此遭到反噬眼睛失明。
“算了。”可能看他表情太决绝,也可能有别的原因,毕摩突然改口,他重重叹了口气,“给这铜钱施法的人相当厉害,可能是用了什么传说中的法术,我资历尚浅,也实在看不出那人到底做了什么法,但是我确信——”
停顿的间隙,程澍礼心脏吊起呼吸微促。
那毕摩一字一句说:“这枚铜钱里困着一个人的因果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