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天气愈报

    天朗气清,微风和畅。


    早上八点半,山下水稻试验田,空气中翻涌稻谷将熟的气息。


    青黄交杂的稻田中央,卓客身着醒目的蓝色衣服,拿着卷尺测量各处水稻的生长高度,他身影时隐时现,宛如一尾灵活游动在稻浪中的小鱼。


    收集完几个样本后,他转头走向稻田更深处,完全融入这片辽阔的田野。


    农田旁边的气象监测站,程澍礼站在大气沉降采集装置下,仔细对比最新气象数据和历史记录,合上笔记本放到一边,蹲下来挽起袖子,把离他最近的那株水稻拔出来。


    没有虫害,但根系发育不良,典型的缺水指征。


    卓客从稻田里钻出来,坐在田埂上,用积水洗掉脚上的泥泞:“二号田水稻长势稍逊预期,三号田有小面积的倒伏,看起来都是缺水导致的生长不足。”


    程澍礼将手中的水稻放回田里,垂眼看向田间浅浅的一层积水,思忖几秒,偏头问:“严重吗?”


    卓客穿上袜子和鞋,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如果再晚点就严重了,趁现在赶紧加大灌溉,应该不会影响结实率。你那边怎么样?”


    程澍礼:“降水和往年相比没有明显异常,都在正常范围内。”


    卓客松一口气:“那就好”


    又陆续勘测完剩下的两块试验田,两人动身往花桥的方向走。


    离花桥越近,游人的身影越多,现代繁华正在渐渐覆盖这片古老的村寨,这让卓客想起一事儿:“诶程教授,你听说了吗,棋山的投资基本定下来了。”


    程澍礼有些讶然:“这么快?”


    不仅是他惊讶,气象站其他几人也都没想到,这次的合作进度快得像是坐了火箭,卓客发出感叹:“果然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低调随和的。”


    程澍礼弯下腰,将一株倒伏在田埂的稻穗拨回去,没有接话。


    “对了程教授。”到了宽阔地带,卓客放慢脚步,和程澍礼并排着走:“那你是不是就能提前回去了?”


    问题被骤然提出,程澍礼下意识愣了秒。


    卓客接着说:“老金说市局领导看了你交的那份报告,为此专门开了讨论会,都觉得很满意,已经把五子顶迁站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不知道。”程澍礼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一秒的停顿后才道:“等这次试验结束再说。”


    卓客哎哟了声:“那还能赶得上阿尧的婚礼。”


    “他要结婚了?”程澍礼转过头,眸中带着讶然又真挚的笑意。


    卓客也笑:“这会儿估计挨家挨户发请帖呢。”


    程澍礼直视前方,不忘礼节性的事情:“你们这里一般结婚送什么?”


    “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七夕花桥有个市集,你可以去看看。”


    说完,卓客叹了口气,肩膀一松,说不清是怀念还是别的什么:“我记得我刚来五子顶的时候,山上就老金和蔡叔俩人,蔡叔还是市里觉得这儿确实太苦送来开小灶的,当时我们仨大老爷们儿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就跟庙里的和尚似的,成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市里,结果等着等着,把梁闪闪和阿尧给等来了,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两个地有去无回。”


    作为第五个来到气象站的人,程澍礼眉心极轻地蹙了下,不甚赞同地说:“虽然老金很可怜,但我不是很想吐水降雨。”


    能降雨的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乌鸦飞起而过,空气莫名的冷下来。


    卓客面色古怪一瞬,但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很愚蠢,憋半天了问:“啥......啥意思?”


    “......”首次尝试讲笑话的程澍礼出师不利,他颔首,如常地说道:“开个玩笑,不必在意。”


    说完可能是觉得尴尬,他抬步快速向前,在人设崩塌前,留给卓客一个程教授的背影。


    卓客却像是突然脑子转过弯来,果然文化高的人讲笑话都这么有深度,这么想着,卓客不顾形象地大笑两声。


    难得听到程澍礼这么说话,卓客觉得他涵养规矩的坚硬躯壳终于融化了一点点,人和人的关系近了一点点。


    “哇噻程教授!真是活久见!你都会开玩笑了!”他大笑着追上去,伸手一勾程澍礼的肩膀,大步朝前,语气怅惘:“还真有点舍不得咱这妖精洞啊!”


    声音顺着河道的风飘走,无数的情绪和感怀散开,悠悠然然流向远方。


    上午十点五十六,两人回到气象站,果然收到来自阿尧的结婚请帖。


    看见上面的结婚日期,梁晶晶问阿尧:“你们彝族不是不能在七月结婚吗?而且你这还是七月十三,离中元节这么近?”卓客也跟着看过去。


    以前老一辈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但随着时代变迁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大家更多地从自身实际情况考虑。


    阿尧搔搔后脑,笑着说:“我们家和阿芝家都不太在乎那个,而且阿芝哥哥工作太忙,平时不好请假,我们找毕摩定了个日子,想赶紧办了。”


    说着他就拉上卓客,和梁晶晶凑一块开始商量婚礼游戏。


    靠墙位置,程澍礼录完全部数据,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走出办公室送给老金。


    老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眼神中透露着纳闷:“程教授,这是什么?”


    默了两秒,程澍礼说:“朋友从一个很灵的庙里请来保平安的,送给糖豆儿。”


    听他说完,老金拖着东西手掌微微颤动,他知道程澍礼不信这个,但不管如何,能为孩子做这些就足够了。


    感动之下,他嗓音艰涩发抖,不停地跟程澍礼道谢。


    日光偏移,照向屋内,三人趴在窗台望向窗外,共同见证了这个历史性的交接时刻。


    卓客超然物外的口吻:“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原因的。”


    梁晶晶淡声:“这个世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没有联系,也没有意义。”


    卓客余光瞥过去:“那你跟着看啥?”


    梁晶晶眯眼:“但他俩这事儿不正常。”


    阿尧急吼吼:“啥!啥事儿啊!?”


    十一点四十七分,手机弹出提醒,吊脚楼的雨水传感器检测到降水。


    程澍礼停下手中工作,将桌面整理成早上来的样子,然后拿起雨伞下山吃饭。


    ......


    七夕当天,花桥上人潮如织,来自不同民族的村民聚集在这里,各式各样的摊位如同画卷展开,随处可见瓜果蔬菜和特色小吃,更多的是当地的特色刺绣和手工艺品,一整座桥变得色彩缤纷,入眼可见的人间烟火。


    踏入这片吵闹的市集,一二三四五六各自跑进人网撒欢,棠又又看着路过小孩手里的糖葫芦,舔舔嘴巴眼神向往,转过头,又被对面的炸荷花所吸引。


    旁边,程澍礼正和诺苏说话:“是阿尧的婚礼,不知道应该买个什么东西?”


    “漆器?”知道他的来意后,诺苏的脸上笑着说,“前两天卓客刚来找我买了几匹布,估计也是送给阿尧的,您可以买个漂亮的漆器摆件,跟卓客送的区分开来,而且摆新家里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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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澍礼点点头,环视一圈周围问:“这里有的卖吗?”


    诺苏说:“那个这儿没有,尤其送人婚礼的漆器,得到市里去看,或者您去问问姚寨老。”他从摊位里探出半个身体,指着花桥最前边还没人的摊位,“他儿子在市里漆器店上班,等他来了,问问看能不能帮忙稍一个过来。”


    “好,谢谢。”以表谢意,程澍礼从诺苏摊位上买了几听可乐。


    然后他转身,将找回来的零钱放到隔壁摊位,拿走棠又又正嘟嘴吹的五彩风车,随手晃两下,意思是该走了。


    棠又又飘起来,走在程澍礼的身边:“要回去了吗?”


    程澍礼说:“要等姚寨老过来问完漆器的事儿,他来之前,我们可以再逛逛。”


    棠又又眸光闪了闪,蔫蔫地说:“可是这里不能点香,什么都干不了,太无聊了。”


    程澍礼侧身让开一个路人,低声问她:“除了好吃的,你还喜欢什么?”


    路人看他一直举着个风车自言自语,心道这么斯文的男人可惜是个傻子,一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同情。


    “好看的!”棠又又目光明亮,声音响当当,“我喜欢好看的!”


    程澍礼早有了解:“看出来了。”从那对年轻夫妻的长相看出来的。


    棠又又歪头想了一会儿,问:“那你能不能给我买套新衣服?”


    她眨了眨眼,不是以往直接了当的语气,而是一种柔和而略带羞涩的请求,眼梢的光忽明忽暗,试图掩盖自己忐忑不安的期许。


    程澍礼心中有些刺痛,再次不受他控制地生出怜悯,他问:“你能穿吗?”


    棠又又脸上的笑容开始收不住,举起一根手指头说:“可以穿一天。”


    一秒钟的事,程澍礼抬起下巴:“你看那衣服好看吗?”


    那是个售卖民族服饰的摊位,错落有致地摆满了颜色鲜艳的衣服,中间,一套红色的苗服熠熠生辉,宽大的裙摆层层叠叠,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绣在裙子上的银饰,随着光线变化闪烁纯净耀眼的光芒。


    棠又又的心已经飞过去了,程澍礼低头笑一下,举步跟上去。


    摊位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姐,看见程澍礼过来,立马热情洋溢地招呼:“帅哥你长得好撑投哦!”


    第三次听见这个词,程澍礼终于有机会问:“撑投是什么意思?”


    大姐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说你好看!”


    棠又又靠近,轻轻夸他:“你好看。”


    冷不丁听到这句,程澍礼的耳朵瞬间燃起一片红晕,他不让自己去看棠又又,而是询问摊位上的红色苗服:“这套多少钱?”


    “衣服三百,加银冠银饰这些六百八。”大姐乐呵呵笑,“帅哥衣服买给谁啊,我给你找个码子?”


    程澍礼往旁边递过去一个眼神。


    只一个眼神,棠又又就默契地走过来,站到他和摊位中间,笑吟吟地朝他双臂。


    程澍礼的手悬在她头顶上方半寸,跟大姐说:“这么高。”接着又双手比划棠又又的肩膀:“肩膀大概这款,双臂展开这么长,胳膊很细,人很瘦。”


    不经意间,他低眸对上棠又又的视线,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颊红红,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带着属于她真实年纪的娇憨和天真。


    河面泛起微微涟漪,风拂过花桥,温温的,像柔软的薄纱,吹在人身上有点痒。


    目光交汇,程澍礼平静看她一眼。


    很好看。


    他在心里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