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厢房好几，却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持着把长萧缓步而来。


    老鸨又望了望蔡达的厢房，她方才那般说是知道蔡达会些乐器，若不给及时提醒一二，到头来难免被问责，她可不愿平白受些责骂。


    此番他不愿下来也好，端云这模样给他做妾才是白瞎了。


    老鸨回神看着台下十几人，手里一一分发了乐器，却除了方才来的黑衣公子外，无一人肯将眼神从傅宁身上收回，她转头瞥了一下远处拿着锣鼓的小厮，下一瞬响亮的锣声险些震的人耳中鸣响。


    “诸位莫要心急，想与端云姑娘琴瑟和鸣得先一一待我们赏过你会乐几何，否则若只是会些皮毛岂不劳累了我家姑娘。”老鸨说着便往台边退，“谁第一个来，让在场诸公都欣赏一二啊！”


    方才说拉二胡的消瘦男子神情一定，提脚就往台上走：“我先来！他们都没什么本事，看我的！”


    他走至台前还抬头看了看傅宁，朝她微微鞠上一躬，傅宁也察觉朝他颔首淡淡一笑。


    众人见此都纷纷竖起了耳朵，他们也要看看这人究竟水平几何。


    迎着大家期待的目光，消瘦的男子坐在看台中央，气定神闲拉扯琴弦。


    才将将拉出几段琴音，四下的人有的捂起了耳朵，有的破口大骂，他没拉一下琴弦都似对他们的折磨。


    站在一旁的老鸨耳朵也有些受不住，疾步朝台中走去：“公子，你这拉的什么二胡啊，我们......唉，你还是快些下台吧，不然台下的人就要上来擒你了。”


    “为何！我拉的不好吗？”这男子有些不解，手边又拉动了几下，方才咒骂之人撸起袖子就要往看台而来。


    男子本还想争辩几句，见此只能将手中的二胡交给一旁的小厮，灰溜溜下了台。


    老鸨眨了眨眼，缓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第二位，有请吧。”


    站在台侧等待展示的十几个会乐器之人，见状便悄悄早已偷偷溜走几人，现下只剩十人。


    随着上台演奏的人越来越多，台下的观众越发没了耐性，有的会些皮毛也就罢了，但有的纯属为了傅宁编了些瞎话，那演奏声险些要了人命。


    这般不消片刻下来，便只剩了两人留在看台之上，一个是吹萧的齐影，一个是同样弹琴身材魁梧的似武夫一般的男子。


    可台下的人都知晓，就算不论样貌，齐影吹的萧声远比这人琴艺出众，想是今日能与傅宁同游的必是此人了。


    傅宁端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一层的齐影，她知晓他会些长萧，却不知道他吹的这般好。


    她只是坑蒙拐骗罢了，他与岑时才是真正个中高手。


    而不远处坐在厢房内的岑时却不自觉顺着傅宁的视线，望向齐影。


    她那目光虽不带情爱，却是满眼的欣赏，他前几日教她琴技时她为何没如此看他？


    岑时心里顿时郁结起来，都是朋友，在傅宁心中重量却不一样。


    齐影重些，他轻些。


    想到此处，岑时握着的茶杯陡然碎作几片，暗红的血缓缓流过碎片滴落在地。


    厢房外却一片片掌声响彻水月阁内外。


    方才与傅宁同样弹琴的魁梧男子早已消失无影，傅宁将将起手他便跟不上，莫不是少一拍就是快上几拍，听得大家十分难受，不一会儿便被人喝着停了手。


    而齐影一抬手，傅宁便紧紧相随，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情舒畅，何人不叹一句绝妙！


    此番胜败，在座之人心中已然明了，老鸨也在一侧笑得花枝乱颤。


    这人要样貌有样貌，俩人合奏也珠联璧合，就是总冷着脸让人难以靠近，但总归与傅宁是相配的，这结果她很满意。


    她慢慢走向看台，正要宣布今日能与傅宁共赏烟火之人，却听见有人下楼脚步厚重。


    “妈妈且等等，我家大人还未一试呢！”小厮在前招呼道。


    下一瞬，傅宁就见一身华服都遮掩不住满身肥硕的蔡达缓缓朝看台走来。


    她看他，他亦抬眸看她，丝毫不避，眼中俱是胜券在握的欲念。


    谁人与他相争，只会沦得一败涂地。


    老鸨在一侧看的笑脸僵住，蔡达这般不合乎规矩，但她得罪不起。


    “大人请吧，我还未宣读结果，自然来得及。”老鸨笑着伸手请他上台。


    台下的人也安安静静不敢出声。


    常来水月阁的都知晓蔡达，在盈州恐是无人不知他们的刺史大人贪恋美色，家中小妾多的能将一个大院填满，却无人敢置喙一句。


    盈州何事都由他管束，只要在盈州一日他们便不敢忤逆蔡达。


    他便是盈州的天。


    蔡达从小厮手中接过陶埙，缓步上台，上下扫了扫齐影，露出一丝不屑，转头看向傅宁时面上带上些亲和。


    “端云姑娘可准备好了？”蔡达礼貌问道。


    傅宁朝他微微颔首，下一刻琴音便在她指尖跃起，蔡达将陶埙放至唇边，轻吸一口气，埙声缓缓而出与琴声相合。


    琴声悠扬空灵，埙声低沉深邃，两者相配宛如天籁。


    看戏的众人也不由发出连连感叹，竟不知只懂女子的刺史大人，也吹得一手好埙。


    一曲作罢，猛烈的掌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蔡达却不以为意，只幽幽看着齐影。


    他比不过他。


    老鸨站在一侧看着这势头，心中没了底。


    方才若蔡达不出现，齐影得了这机会毋庸置疑，可现如今蔡达陶埙也吹得极好，俩人与傅宁合奏，技艺都十分高超，并未有谁落得下风，如此她该如何判别？


    她想让傅宁同身貌俱佳的齐影共赏烟火，但也不敢这般驳了蔡达的面。


    老鸨心下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台下大多不懂乐曲也辨不出谁技艺更胜一筹，有些便恭维起蔡达来，另有一些胆子大的也不顾什么刺史，看齐影一表人才，也之言还是齐影萧吹得更好。


    这焦灼的情况使得老鸨越发心慌，而蔡达也没了耐性：“你站在一旁作何？还不快布告结果。”


    老鸨冷的一机灵道是，上台的脚步却十分沉重。


    她望了望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二层高台的傅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至台中。


    “既如此难分伯仲，不如让端云姑娘自己选如何？”老鸨眉开眼笑望向傅宁。


    台下的人闻言也纷纷称好。


    “对啊，是姑娘自己选良人，自该由她的喜好而来！”


    “那你说她会选谁？”


    “我觉得肯定是这黑衣公子！虽然刺史大人甚是有钱，可架不住模样不行啊......”


    “害，你懂什么啊，来这地方的女子谁会只看中模样啊，自然是选那招财树！样貌不行又如何，手中有得花不就行了！”


    ......


    四下说什么的都有，而站在台上的老鸨还在等傅宁的答复。


    只见傅宁思虑片刻，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老鸨笑道：“那便请姑娘选出今夜一同共赏之人。”


    傅宁起身沿着台阶一步步往楼下走，面容清丽又摄人，待到了近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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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双眼不由看得呆直。


    方才在高台之上是清冷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今到了眼前宛如仙女真临。


    傅宁眸子淡淡看过俩人，笑着朝两人福了福身，便在妈妈的耳边轻诉片刻，转身便入了一侧的厢房。


    老鸨得了结果，笑脸盈盈：“今日与端云姑娘共赏烟火之人，还属这位公子。”


    她面朝齐影，朝他鞠了一躬。


    老鸨也不看蔡达，毕竟这是傅宁自己的选择，要怨也怨不得她。


    齐影表情淡淡，朝老鸨道了句多谢，便随着傅宁离开的方向一同入了厢房内。


    蔡达从未被如此冷落过，就算是先前的花容也未敢这般在众人面前如此待他。


    可他心中却没有恼意，只觉胸腔中似长出一根带毛刺的藤蔓不断攀附在心上，挠得他有些痛苦却又奇痒难耐，让人欲罢不能。


    这小女子有些意思，今日不成不是还有两日，他定要让她对自己俯首称臣。


    此事结束，花魁之夜也到了尾声，来看热闹的人走了大半，只留些平日便在此寻欢作乐之人，傅宁与齐影二人也被老鸨安排到后门欲乘轿往长秋楼而去。


    可俩人出了后门看见眼前的轿撵不由怔了一瞬。


    跟前的轿撵只有一抬，俩人若要同去长秋楼便只能在逼/仄的轿中面面相对。


    男女乘轿，通常都是一人一轿，就算同是女子或夫妻也未有同乘一轿的，傅宁看到这轿子的刹那瞬间便明白了。


    定然是老鸨为了促进二人情谊特意只选了一轿，好让两人身形相触，增添旖旎。


    “端云姑娘独乘便好，我自会想办法去长秋楼。”齐影语调低沉。


    傅宁看了他片刻，忽然凑近他耳畔：“少东家是不是将青泠忘了？”


    齐影眸中一亮：“没有，姑娘何出此言？”


    傅宁面上有些无奈，又小声道：“你不告知青泠去长秋楼，她该去何处同你赏烟火？”


    齐影此刻心中有些紧张，只知道一会儿要同青泠见面，全然忘了要告知她赏烟火的地方，听傅宁这般说，顿时心中一急。


    “我这就去同她说。”说完便急急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轿夫原看俩人举止亲昵，不想怎的男子就独自离去，还如此急切，心中一阵狐疑。


    傅宁却像没见着一般，浅浅笑道：“有劳各位送我至长秋楼。”


    轿夫被这般美貌的女子搭话，面上顿时绯红一片，支支吾吾道是，便准备起轿离去。


    傅宁坐在轿中，漆黑一片，心中有些不适。


    她不喜欢坐轿，也不喜欢在这般黑黢黢又如此狭小的地方。


    她眉头微皱，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身后的轿夫却忽然大叫一声。


    “谁！是谁啊！谁砸我！”


    四周的轿夫闻声便停了下来，跑到轿后询问起来。


    傅宁静静坐在轿中不知道发生何时，下一瞬就感觉跟前忽的吹过一阵风，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傅宁大惊，刚要发出声响，就听得那人开口。


    “是我。”


    傅宁双眼睁的团圆，想在漆黑的轿中看清来人的脸，四周的轿夫却忽然抬起轿撵继续往前。


    轿中本就窄小，这般一动，傅宁跟前之人脚步不稳，傅宁便感觉自己额前触上一抹微凉软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来人的腕间，刚要出声便听得右侧轿夫窃窃抱怨的声音。


    “这女子看着貌美，不想身子会如此沉重啊，我这老肩都快断了！”


    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