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对峙

作品:《郎君另有白月光

    天色将白,知慈将大门锁上,任由谢琅垂眸为自己套上兜帽,随即同他一道离开了院落。


    没走出几步,二人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站住。”


    知慈转头,颇为意外地看见赵晏然站在院中。


    只见他双目充血、神色惊怒,额角青筋暴起,尽力压抑着冲动。


    谢琅见状,上前一步将知慈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院中的赵晏然。


    见到谢琅的举动,赵晏然绷紧了脸。突然,他一言不发,‘铮’地一声干脆利落抽剑,向谢琅走去。


    谢琅紧盯着赵晏然,半步没退,反而将知慈更加严密地护在身后。


    眼见一场冲突即将爆发,知慈对赵晏然道,“别动手,我们单独谈谈。”


    随即,知慈安抚地搭上谢琅的手臂,示意他没事。


    谢琅反握住知慈的手,道,“别去,我来应付他。”


    注意到二人亲昵的动作,赵晏然握剑的手不自觉捏紧。关节发白。


    知慈摇摇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随即她抬头看向赵晏然。


    “我们谈谈。”


    四目相对,赵晏然停下脚步站住,什么都没说,半晌,他蓦地转身,向里屋走去。


    -


    屋内,赵晏然的手仍然是抖的。


    他知道知慈仍然怨自己。但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和别人做那种事。


    赵晏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他满心欢喜从黄昏等到月上枝头,在他心如死灰时,一墙之隔,她竟在同谢琅那个小白脸欢愉?


    赵晏然思绪翻涌间,知慈已经进了屋,带上了门。


    她刚坐到太师椅上,便注意到赵晏然扫过她发红的脖子。


    知慈立刻感到不自在,轻轻拉了拉衣领遮掩。颠鸾倒凤的一夜,平日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在那时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望着知慈在自己面前神色羞赧地遮掩,赵晏然拼命压抑自己的酸楚和戾气,问道,“你喜欢他?”


    知慈道,“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


    “方才的宴会上我中了合欢药,谢琅帮我解了药。”


    “你中了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赵晏然便忍不住问道。


    知慈简单同赵晏然讲述了自己中药的前因后果。


    赵晏然压抑着情绪听完,得知知慈无恙,吊起的心这才落了地;但与此同时,他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得知事情起因于路茂枝下药想侮辱知慈,赵晏然无比心疼和愤怒,路茂枝怎敢对她起这样的心思?


    赵晏然在心底打定主意要将路茂枝碎尸万段。


    但随即,赵晏然关注点开始跑偏。


    他在心底卑劣地想:幸好,幸好知慈只为了解毒,而非真的喜欢谢琅。


    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晏然又立刻感到不甘和苦楚:既然不喜欢谢琅,为什么知慈在这种境遇之下,第一个想到要求救的人是谢琅而不是自己?


    心疼、愤怒、庆幸、不甘,强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赵晏然仿佛听到自己体内血液隆隆作响。


    赵晏然忍了片刻,没忍住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


    “中了药,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知慈闻言,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从前怎么对我的都忘了?凭什么认为我有麻烦就要来找你?”


    知慈继续道,“当初与我在一起时,你抛下我去陪伴沈纤纤,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看清了你。在我看来,找你解药还不如被路茂枝得手。”


    知慈话语中的厌恶让赵晏然疼得心口一颤,他低声开口,“我不喜欢沈纤纤,我只喜欢你。”


    知慈笑笑,“这话你自己信么?我倒觉得你既喜欢沈纤纤,又要来招惹我。”


    “不是,你听我解释——”


    知慈抬高声音,压过了他,“有什么好解释?你若真在乎我的感受、不喜欢沈纤纤,那当初为什么沈纤纤勾勾手,你就跑去见她?”


    知慈继续道,“从小到大,沈纤纤永远压我一头,人人都更喜欢她。我曾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可你的作为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原来你和其他人都一样。”


    知慈顿了顿,道,“所以,我才不想捡沈纤纤不要的破烂。”


    赵晏然被知慈的心里话惊呆了,半晌,他苦涩道,“你把我视作同你姐姐较劲的载体?”


    知慈冷笑道,“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赵晏然沉默。


    知慈道,“三年前,沈纤纤拿着我送她的信物,去宗人府冒认了我的公主身份。然后她又派丫鬟来请你——我的情郎,去陪她堕胎。”


    沈纤纤曾冒认知慈身份?


    闻言,赵晏然眸中闪过震惊之色。他从不知沈纤纤和知慈之间还有这样的龃龉。


    知慈道,“抢我身份、抢我情郎,她做的这些事哪件把我当妹妹了?我告诉你,这世上凡是是向着她的人,就都是我的仇人。”


    知慈继续道,“所以,不管你出于愧疚还是占有欲来找我,我都不稀罕。”


    说着,知慈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和谢琅的事,不许说出去。”


    她看着赵晏然,没说一句威胁的话,心中却已盘算过数种赵晏然泄露此事的善后之法。


    赵晏然脑中仍惦记着知慈方才同他说的话,闻言凄凉道,“你就这么看我?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知慈点点头,“这样最好。”随即头也不回离去了。


    -


    知慈离开内室,招呼等待她的谢琅一道离开。


    二人走在清晨的街巷,天色既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你同他说了什么?”谢琅问道。


    知慈瞥他一眼,“你很在意?”


    谢琅认真看向知慈,“他这样惦记你,我怎能不介意。”


    闻言,知慈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谢琅突然道,“你听说过前朝有一对皇室堂兄妹通婚的典故吗,同宗男女成婚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惊世骇俗。”


    知慈心中一跳,立刻反应过来谢琅在暗示他想娶自己。


    但她可没这个打算,于是装傻道,“听说过,这个典故后来还被改成了戏曲。之前我去梨园最爱听得就是这出,但后来扮皇子那小生换人了,我便不爱听了,你知道后来我喜欢上哪一出吗?”


    谢琅见她东拉西扯,有些无奈,“知慈,我想说,我会对你负责。”


    “……啊?不要。”


    “为什么?”


    知慈道,“因为我不想嫁人,而你也并不想娶我。”


    谢琅脸上浮现起一层薄怒,“你怎知我不想?你比我还了解自己?”


    知慈摇头,“你是君子,与我发生关系便想着负责。但你我都清楚,昨夜种种是出于救人而非情爱。所以不必拘于礼教,用你我一辈子幸福来买单。”


    谢琅凝视着她,“可我不只是为了救你,知慈,我喜欢你。”


    知慈笑着摇头,“我说了,你不用因为与我发生了关系,就惯性认为自己‘必须喜欢’我。”


    谢琅盯着知慈,神色变幻。


    半晌,他无奈叹了一口气,“你根本就不明白。”她凭什么自以为是,擅自定义自己对她的感情。


    但随即,谢琅又想,无论如何,知慈既然昨夜愿意找到自己,就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她还没有发现。


    这样想着,谢琅总算释然。他心道,只要自己一直陪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开窍,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谢琅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与知慈聊起了坊间趣事。


    另一边,知慈见他终于不再纠结二人关系,也同样松了口气。


    谢琅对她的好感明显,但是她并不想回应。


    往生黄泉中,神明告诉过她只有三个月可活。


    如今知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取回自己的心头血。


    昨日谢琅的表现令知慈食髓知味,若有机会她不介意与他再来一次。


    但谈论感情就暂时算了。至少在目前来看,回应了谢琅只会牵扯她复仇的精力。


    二人闲聊片刻,走到了西市口,知慈开口道,“你我一夜未归,同时回宫不合适。你先回吧,我要去趟城郊,轻鸿在等我。”


    知慈说得有理,谢琅点点头,二人分道扬镳。


    -


    知慈来到城郊一间农家院落,与轻鸿和雇来的绑匪们汇合。


    在绑匪引路下,知慈来茅屋中,看见沈纤纤手脚皆被绑住,蒙着眼睛绑在茅草堆前。


    听见声响,沈纤纤立刻抬头。但她被黑布蒙眼,又点了哑穴,看不见也说不出话。


    在她对面,知慈望着曾与自己关系亲密的姐姐,心中毫无波澜。


    她曾很在乎这个姐姐。


    为了让沈纤纤走出双亲离世的打击,知慈将对自己意义非凡的金如意送给了沈纤纤;后来沈纤纤执意要去青牛观,知慈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也要陪她一起,只因担忧她的安危。


    但后来,沈纤纤的所作所为让自己对她不再抱有抱任何期待了。


    自沈纤纤拿着金如意顶替自己的身份的那一刻起,知慈便不再把沈纤纤当做姐姐了。


    沈纤纤是仇人,因为这世上只有仇人才会不顾她的感受,屡次抢走她东西伤害她。


    既然是仇人,那自己便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绑匪对知慈道,“主子,人就在这关着,该交代的,都同她交代清楚了。”


    知慈没吭声,打了个手势示意绑匪同她退出茅屋,关上门沈纤纤听不见后,知慈方道,“既然一切就绪,那就按计划进行吧。”


    -


    知慈和谢琅离去后,赵晏然一个人在屋中枯坐良久。


    他脑中思绪纷繁混乱,时而想将路茂枝碎尸万段;时而又想起昨夜知慈与谢琅行鱼水之欢,心下大恸。


    不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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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多久,赵晏然起身,离开枣花街,动身回了将军府。


    刚进大门,便有人唤住了他,“将军,你可回来了。”


    赵晏然回头,看到唤他之人是他在军中的心腹,张统领。


    赵晏然班师回朝后,皇帝立刻赏赐给了他将军府大宅。而他手下将领也都加官进爵,赏金万两。


    皇帝赏赐的将军府宅邸面积极大,大部分房间都闲置。


    赵晏然在军中同将士们情同手足,因此回京后他便让没有落脚地的下属便搬到了他府上暂住,张统领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张统领唤住赵晏然,“方才你不在,有人给府上递了封信,说是给你的。”说着,他把信交给赵晏然。


    赵晏然接过,一边拆开,一边问道,“递信的人什么来历?”


    张统领道,“是个卖菜的,说有人给他钱让给他来递信。我套了几句话,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赵晏然点点头,展开信纸一目十行扫了过去。他越读眉头皱得越深,神色逐渐凝重。


    一旁张统领道,“上面写了什么?”


    赵晏然道,“一封恐吓信。”他把信交给了张统领。


    张统领低头读信,只见信上内容大致是:赵晏然的故交沈纤纤如今被绑在郊外的农家院里,想救她必须独自前往,一旦报官或带了别人,沈纤纤就会被立刻撕票。


    信纸末尾,绑匪给出了具体地址。


    张统领读完,面色凝重道,“这种事会是谁干的?”


    赵晏然沉吟片刻,道,“你去高飞家看看,他在不在家。”


    高飞曾和张统领一样在赵晏然麾下效力,但前些日子被赵晏然撤了官,临走之前,高飞恼羞成怒,扬言要让赵晏然好看。


    张统领会意,“这件事的确最有可能是高飞做的。”他顿了顿,又道,“那眼下情况,人质您打算怎么办?”


    赵晏然没回答他。


    张统领又道,“您打算救吗?”


    赵晏然打断他,“你先去找高飞吧。”


    张统领见状,知道不好再问,只得领命而去。


    赵晏然在将军府门口站了半晌,最终没有回府,而是动身前往了绑匪提供的地址。


    -


    半个时辰后,赵晏然来到了绑架沈纤纤的农家院。


    他尝试着推了推院门,紧闭的大门内立刻响起人声,“你来了?武器卸了吗?”


    赵晏然懒得同他废话,抬脚踹在院门的最薄弱的衔接处,大门应声倒塌,将门后的绑匪压在地上。


    赵晏然长靴踩过门板,绑匪瞬间被他身体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


    随即,赵晏然的脚踩到平地上,蹲下身抽剑架在了绑匪脖子上。


    “这点能耐也当绑匪?”


    绑匪被压得脸涨红,强撑着道,“我们手里有人质,你放开我!”


    赵晏然一愣,见到院内茅屋的门突然敞开,另一个绑匪半蹲着持刀架在沈纤纤脖子上,眼神凝重盯着赵晏然。


    赵晏然剑下的绑匪脸贴着地,望着茅屋方向大笑,“如何?我们筹码在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赵晏然扬手,一枚飞刀便钉穿了屋内绑匪持刀的手。


    绑匪大叫一声,疼痛让他暂时失去了握刀的能力。


    赵晏然扬声道,“再给你个机会。要么滚,要么就试试——是你杀她快,还是我杀你更快。”


    屋内绑匪依旧大叫喊痛,却不肯出来。


    见状,赵晏然道,“好。”


    然而他刚抬起手,那绑匪却立刻畏惧地撤了出来,一溜烟跑出院子。经过赵晏然时还特意侧着身避开,怕离近了赵晏然改变心意。


    赵晏然又看向剑下的绑匪,“你呢?”


    -


    屋内,沈纤纤被点了哑穴,蒙住眼睛,五花大绑靠在茅草堆旁。


    赵晏然与绑匪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沈纤纤心里激动:赵晏然真得过来救她了。


    她期待他来,又害怕他来,因为这是一场专门针对赵晏然的鸿门宴。


    方才两个绑匪不过是烟雾弹,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正坐在她身后的暗室里,关注着赵晏然的一举一动。


    沈纤纤不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冲着赵晏然来的。


    他们喂自己服下了致命毒药,并威胁自己:如果想活,那么当赵晏然替她解开绑绳、最没有防备的一刻,她必须要用手里的匕首杀死赵晏然。


    用赵晏然的命,才能换她的命。


    沈纤纤感受着身后匕首冰凉的温度,想起了自己当时给绑匪的答复。


    她说,她答应配合他们,杀掉赵晏然。


    但没人知道她心中真正的主意:她表面答应了幕后黑手的要求,但早已暗下决心,做好为了赵晏然牺牲的准备。


    沈纤纤知道,自己一直很自私,为了向上爬,她可以不择手段。


    但是,自从三年前她恢复平民之身的那天起,她便早已不是从前的沈纤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