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公主
作品:《郎君另有白月光》 谢琅和知慈行至前殿,发现三年过去,这里变化极大。
三年前青牛观还是一座道观,观内接引之人皆作道士打扮。而如今此地虽然布局未变,但接待、洒扫的均变成了身披袈裟的僧侣;正殿中供奉的三清道祖,也变成了金身佛祖。
世事变迁,青牛观竟从一座道观变成了寺庙。
此刻青牛寺内香火鼎盛,前来礼拜的香客极多,比从前的青牛观还要热闹。
二人跟随人流准备离开寺庙。经过前殿时,知慈注意到大殿墙壁上绘制着巨幅的宗教彩绘。
这幅彩绘大致是在描绘人死后轮回转世的六种去处。
只见前几种轮回道的彩绘并无什么特别,但最后一幅‘地狱道’的壁绘周围,却聚集了不少香客。
二人走进,才发现那‘地狱道’的壁画,绘制的是数名形如焦炭神色痛苦的人,在火海之中被恶鬼虐待的情状。
但人群讨论的并非壁画本身,而是一桩关于壁画的恶作剧。
原来,不知是谁昨晚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在壁画上面乱涂乱画,用墨笔给几个受刑的鬼魂起了名。
知慈朝壁画望去,只见前三个鬼魂的名字都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分别是‘赵高’‘石敬瑭’‘秦桧’。
但看到最后一个受刑鬼魂身上的名字时,知慈愣住了。
因为那鬼魂身上赫然写得‘徐钰’二字。
徐钰?
是她和谢琅认识的那个徐钰吗?
知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谢琅,却见谢琅盯着墙壁上的墨迹,脸色难看极了。
下一刻,人群中有人冲墙上的‘徐钰’二字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卖国求荣的奸贼,死不足惜。”引来一堆人附和叫好。
“你们为何这样说他?”谢琅压抑着情绪问道。
那吐唾沫的人回头,见谢琅模样生得清贵好看,心中便多了几分好感,耐心解释道,“公子你竟不知卖国贼徐钰?他害我们谢国打了大败仗,害死了几十万将士百姓的性命,说他是谢国的千古罪人都不为过。”
那人还没说完,旁边又一人插嘴,“何止!早年兴佑帝被鞑靼人俘虏时,徐钰便已经被策反当了奸细。”
“不可能,你们说的是徐钰吗?”谢琅温润的语声罕见带了几分冰冷。
他看着墙壁徐钰名字上的秽物,对老师被人如此侮辱感到不解而愤怒。
知慈拉了拉他,“谢琅,你我先回京城。徐钰究竟是怎么回事,回京之后自会清楚。”
知慈说的谢琅也认同。他点了点头,同她一道离开青牛寺,沿城郊官道一路回京。
-
二人回到京城城门口,一队出任务的锦衣卫从二人身边路过。
锦衣卫们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就在队伍同二人擦肩而过时,队伍中一人瞥见知慈,停了下来。
“咦?”
只见那锦衣卫看到知慈后,便立刻快步行至他的队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队长闻言,看向知慈,面露讶色,随即向知慈走来。
“姑娘,还请您留步。”
知慈莫名奇妙,她根本不认识这名锦衣卫。
队长说着便跑远了,方才的锦衣卫道,“稍等片刻,我们队长去找头儿了,马上过来。”
知慈和谢琅依言等了一会,没过片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来。
那人在二人面前站住,震惊道,“殿下?您怎么也在?!”
来者竟是二人的旧识,池无暇。
只见池无暇高兴道,“你还活着。”说着,他忍不住一拳锤在谢琅肩头,“我还以为你死了。”
故人重逢,谢琅也欣喜而意外,“无暇?你怎会在这里?”
池无暇示意了下不远处的锦衣卫队伍,“执行任务。”
随即他转头冲知慈招呼道,“知慈姑娘,好久不见。”
知慈笑了笑,“好久不见。”
知慈与池无暇寒暄了一句,本以为他会继续同谢琅叙旧,却没想到池无暇依旧望着自己。
池无暇道,“知慈姑娘,方才下属通报我还不相信,三年了,你可终于出现了。”
知慈很意外,“你在找我?”
“对。”池无暇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正好我也好奇三年来你们去了哪。我先让人遣辆车过来,车上咱们再慢慢聊。”
-
马车内。
“世间竟真的存在无生老母,地府一刻人间三年?不可能吧。”
颠簸的马车内,三人相对而坐,池无暇抱着臂,皱眉开口。
片刻前,知慈同池无暇讲述了她和谢琅这段时日的离奇经历。但池无暇听到一半,便摇头直呼荒诞离奇。
谢琅安静坐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看起来兴致缺缺。
“我知道匪夷所思,但这的确是真的。”知慈说着,转头去看谢琅,“是吧。”
谢琅眉头轻蹙,闻言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池无暇道,“我不大相信鬼神之说,可你们两人容貌也同三年前没有变化,又像是真的……”
池无暇百思不得其解,“……算了,不谈这个话题了,还是来谈谈你吧。知慈姑娘,其实这三年来陛下一直给我们施压,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兴佑帝的独生女给找到。”
知慈这才恍然,怪不得方才的锦衣卫看见自己反应那么大。
但知慈立刻又感到疑惑:她明明记得三年前,沈纤纤拿着自己的金如意跑到宗人府冒认了公主身份。这期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让朝廷认定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
与此同时,池无暇道,“三年前,陛下便不断派人寻找兴佑帝遗失民间的独生女。期间有个名叫沈纤纤的女子带着先皇信物,找到宗人府,声称自己就是公主。宗人府查验后发现她身份吻合,于是送她进宫,准备让她面圣。”
“然而,就在即将面见陛下的前夕,事情却出现了变化。沈纤纤突然主动向宗人府坦白,真正的公主其实是她的妹妹沈知慈——也就是你,而她不过是鸩占鹊巢。”
“沈纤纤的坦白让宗人府直接炸了锅:这骗子差点害他们犯下大错,若她已经面了圣,那便是欺君之罪,他们也要跟着受牵连。不过万幸,沈纤纤提前坦白让事情有了回旋余地。”
池无暇继续道,“宗人府为了息事宁人,没追究沈纤纤的责任。只让她配合提供有关你的线索,便放了她出宫。而宗人府则依据线索深入北风城,极慎重仔细地调查了你的身份背景,最终彻底确认,你就是兴佑帝的独女。”
“宗人府回禀陛下后,陛下立刻派出大量人力寻找你的踪迹。同时在宫中为你修筑了专门的宫殿,并赐予了你大量财产。陛下说,他要尽力补偿兴佑帝唯一的女儿。”
“但是三年过去,没有人找到过你,偶有线索也都指向你已死亡。所以那些宫殿和财产依然由宫人代为打理,寂寞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听他说到这里,知慈忍不出笑了起来,“被你说的,好像有千万家产等着我继承一样。”
池无暇也笑道,“正是如此,现在金山银山都在宫里冲你招手。”
知慈正色道,“不过,你方才说,是沈纤纤主动坦白的真相?”
知慈有些怀疑。
沈纤纤在知慈心中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词,无缘无故,她怎么会主动放弃到手的权势呢?
闻言,池无暇欲言又止。
知慈察觉了,“怎么回事?”
池无暇犹豫半晌,道,“其实,你姐姐进宫后,我曾误打误撞见过她一面,那时我便觉得她……不太正常。”
池无暇道,“她被赶出宫之后,接她进宫的太监与我聊起过她。他说他当时告诉沈纤纤,欺君会被砍头,然后她便明显被吓到了。”
池无暇道,“所以,我猜你姐姐是承受不住说谎的压力,才坦白的真相。”
听到这里,知慈觉得池无暇说的基本便是沈纤纤招供的理由了。
二人交谈期间,谢琅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实际上,知慈与池无暇在此之前并不算熟悉。相比之下,谢琅作为池无暇真正的好朋友,难得重逢理应有很多话说,但此刻他一直在出神。
池无暇看着谢琅,“殿下,你怎么了,从见面开始你就心不在焉。”
谢琅沉默片刻,终于道出了从方才就一直在困扰他的问题。
“方才青牛寺中,我见许多路人在辱骂徐钰,这是怎么回事?”
池无暇闻言,叹了口气,“难怪你情绪低落。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得知了谢琅忧虑的原因,池无暇同二人简单讲述了三年来谢国发生的事情。
-
三年前,鞑靼人暗中扶持白巾教,将谢国搅得内乱不断。那之后鞑靼人挥师南下,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逼谢国京城。
谢琅和知慈在青牛观出事那天,遇到的鞑靼士兵就是鞑靼大军派出的先锋队。那天之后,两国间便爆发了全面战争。
这场战争持续了近三年。在这期间,谢国兵分数路,从三个方向抵御鞑靼进攻。
而眼下被百姓们谩骂的徐钰,在当年战争爆发后,先是回到供职的西北军抵御外敌;后来主帅阵亡,徐钰就成为了新一任西北军主帅。
徐钰统率西北军期间,屡获奇功,将西北方的鞑靼军队一路驱逐到了边境线。西北军最强盛的时候,只要再打一场胜仗,就能将西北方向的敌人彻底驱逐出境。
然而,就在谢国上下对徐钰寄予厚望时,徐钰却打了一场轰动全国的大败仗。
那时的西北军兵力充足,养精蓄锐。可就在这样的大优势下,徐钰却发出了一道荒唐指令:他令半数士兵原地待命,自己则率领另一半军队同鞑靼军队作战。
两军交战不久,徐钰就下令让军队后撤溃逃。西北军奔逃至一处三面环山的山谷,前方无路可走,于是士兵们被后面穷追不舍的鞑靼军队杀得丢盔弃甲,死伤大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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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钰则就此下落不明。
那之后,鞑靼乘胜追击,占领了数座谢国刚收复的城池,且每破一城必要屠杀城内平民。
徐钰战败的消息传回内地,举国震惊。所有人都认为,徐钰在西北军大优势的情况下能指挥得如此荒唐,只有一种理由能解释得通——他通敌了。
讲到这里,池无暇叹了口气,“这场溃败严重挫伤了谢国的士气,不过万幸,国内其他战线的军队抗下了陡增的压力。”
池无暇道,“殿下,你还记得当年同你我合力抓捕白巾教的年轻剑客,赵晏然吗?他也参军了。赵晏然武力悍勇,用兵诡谲,在燕州军中晋升极快。徐钰出事后,赵晏然率燕州军撑起战局,与鞑靼拉锯了一年,终于将敌人彻底驱逐。”
池无暇继续道,“如今战争胜利,赵晏然成了国内的最大功臣。你们是没赶上前段时间他班师回京,那场面,百姓夹道相迎,风光得很啊。”
池无暇话锋一转,“相比之下,徐钰如今可以说人人喊打。民间传言,徐钰早年被鞑靼俘虏时,便已被策反成了鞑靼人的卧底。”
池无暇讲完了,马车内安静下来。
知慈总算弄明白了赵晏然怎么当上的将军。
但她依然心存疑惑:在她的印象里,赵晏然一向以自己利益为先,没有半点家国情怀。这么一个利己的人,当初究竟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参军呢?
而另一边,谢琅听完徐钰的经历,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良久,道,“我还是不相信老师会做出这种事来。”
池无暇叹了口气,道,“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后来前线送回了徐钰与鞑靼通敌的亲笔手书,铁证如山,我不得不信。”
池无暇继续道,“那封手书如今在都察院保存,殿下,等你们回宫面见陛下之后,我便带你去看。”
谢琅点头,恰好这时,马车外传来锦衣卫的声音,“头儿,到了。”
池无暇闻言,对二人道,“到皇宫了。走吧,我已遣人通报了陛下,别让他久等。”
-
几人刚下马车,便有数位宫人接引,一路引着一行人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前,池无暇止住脚步,对二人道,“你们进去吧。”
随即他又对谢琅道,“殿下,出来了我在皇宫门口等你。”
谢琅点点头,和知慈在太监的接引下,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嘉平帝正在几案后批阅奏折,一个太监站在他身边待命。
知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布置和谢琅回忆中的场景分毫不差:
嘉平帝九五至尊,御书房内布置却简洁得近乎朴素。书桌上的奏折罗列得极其整齐,能看出书房主人是个严格自律、杜绝享乐的人。
见到知慈和谢琅进来,嘉平帝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了知慈身上。
与谢琅回忆中的严厉模样大相径庭,嘉平帝目光和蔼,“你便是知慈?”
“回陛下,是。”
嘉平帝便笑了,“好,真是个好姑娘。”
嘉平帝又道,“三年来朕遍寻你而不得,又逢两国战乱,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知慈没作隐瞒,如实将二人来到阴阳交界的经历向嘉平帝叙述了一遍。
她本以为嘉平帝听完后,会同池无暇一样表示匪夷所思,但嘉平帝只是认真地倾听,又用关切的语气道,“这三年苦了你了。”便接受了知慈讲述的经历。
嘉平帝道,“知慈,这些年来,兴佑帝被鞑靼人当做谈条件的筹码,朕出于对朝廷百姓负责的角度考虑,只能放弃接他回国。可朕一直心中愧疚,所以希望能寻到他的孩子弥补一二。”
知慈乖顺听着,这才明白为什么已经过了三年,皇帝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自己。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从今日起,你就是谢国最尊贵的公主。”
嘉平帝扭头唤道,“陈福。”
一旁服侍的太监立刻恭敬弯腰道,“奴才在。”
嘉平帝道,“你领着公主先去休息。”
随即,他又对知慈道,“三年前朕便专门为你在宫中建起了宫殿。这些年宫殿一直空置。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便先去熟悉下环境吧。待过些日子,朕会正式为你举行册封仪式。”
知慈领命,跟着太监的指引离开了御书房。走前她看了谢琅一眼,谢琅安抚地对她道,“稍后我去看你。”
知慈离开后,室内安静下来。
谢琅道,“父皇。”
嘉平帝看着他,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嘉平帝的脸色却完全不像方才面对知慈那般耐心和温和。
谢琅忽略皇帝的不耐烦,单刀直入道,“儿臣今日听闻徐钰之事——”
见谢琅提起徐钰,嘉平帝的耐心消失殆尽,他打断道,“徐钰的事,让池无暇带你去都察院看卷宗,是非证据一目了然,没必要浪费朕的精力。”
谢琅抿紧唇,最终冲嘉平帝行了一礼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