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两难全

作品:《风雪赊春

    “殿下,王上有请,请您履约。”宫人道,对上他的断臂,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殿下!”


    万里清央眼皮急急跳动,面露痛苦之色,仿佛随时会醒来,就连腹中的死胎也抽搐了一下。


    谢霓道:“无碍。我会过去的,照顾好母妃。”


    他离殿后不久,宫人呼唤声传遍了整座宫殿:“来人呐,天妃要产子了!”


    --


    极度粘稠的黑暗。


    连日来的疲乏、伤痛、不安,都死死抓着单烽,连梦都难以成形,只一味向黑暗深处沉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却有温热的雨,点点滴滴打在脸上。长留的苍青雨,丰沛绵长的水汽,怎么会渗出了血腥味?


    单烽的识海中,始终残存着针扎一般的刺痛,急急跳动,警示他快点醒来。


    可枕上谢霓的气息,却宁静地萦绕着他。他还抓着那道影子,爱人的五指和他温柔地相扣。


    有好几回,他毫无预兆地坐了起来,那道指影就轻轻拍着他的腕脉。


    谢霓还在他身边,很快就会回来。


    “快来人呐!天妃终于生了!”


    “死胎?当真是死胎!素衣天心呢?”


    “王上!”


    有宫人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刺破了梦境,让人说不出地烦躁。


    单烽弹坐起来,直直睁开双眼,血丝遍布的眼睛,半晌才聚焦。


    这是,太子寝宫的床上?


    多久了?红莲灯都熄灭了,谢霓怎么还没回来?


    窗外又是那种阴晦的天气,灰沉沉的长云中,翻卷着缕缕血红,有时毫无预兆地喷出一阵纸钱般的乱雪,有时垂着幡。


    单烽的牙关都酸了一下,好在小指上,还有一股轻柔的力道。影子正用指尾勾着他,像一个非常孩子气的誓言。


    没有谢霓的寝殿,单烽一刻也不想多待,当即顺着影子的感应,大步向天妃殿外走去。


    殿外人声嘈杂,除了奔忙的药修和宫人外,还有长留王的随身近卫,和一列素衣天观的弟子。长留王已经携长老入殿了,人人口中念着祈福的经文,神色却不断闪动。


    “当真是死胎?”


    “一点祥瑞之兆都没有,青鸾也没了踪影,更不要说翠幕鹤群了。”


    “嘘,小声点——”


    这些都与谢霓无关。


    单烽几乎死死抓着手中的影子,还好,影子还在回应他,谢霓还在等他。不在正殿里?单烽脚步一转,心中一串尖锐的急跳,于人声鼎沸中,冲向了地宫!


    —— 砰!


    陶偶重重地摔在地上,酷似楚鸾回的脸,在血泊中融化了,似人非人,似猴非猴,只有一个“无”字。


    求、救、无……


    无什么?


    求和救以外,怎么还会有第三种答案?


    单烽死死盯着地宫中央那一口巨鼎,身形一震,喷出一口血来,这血似乎带走了他绝大部分的理智,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却堵着燃烧的巨石。


    他的谢霓呢?


    明明谢霓不曾松开他的手,为什么!


    那道熟悉的人影,静静浸泡在自己的血泊里,被一把长剑钉在了鼎中。


    那么多的血,是在黑暗中,一点点流干的。


    单烽僵立在原地,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只能去质问那道影子,神情犹如癫狂:“你这么抓着我,是不想让我阻止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仿佛惊飞了一只小白蝴蝶,他手中的指影就这么消散了。


    “还是说……你在等我?”单烽道,“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他踉跄了一步,眼前的黑斑散尽,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向巨鼎中伸手,想要把谢霓抱出来。


    谢霓半边脸抵着巨鼎内侧,冠冕庄严,嘴唇微开,却被血泊分割在阴阳两畔,手臂和膝盖还明晃晃地呈露在血泊上,涂了垩粉一般死白。


    那么多个夜晚,他都点着灯,一次一次从头看过这具身体,珍爱地吻过每一寸皮肤,可耿耿不寐,虎视狼虎,又有何用?


    单烽的手没了力气,没把谢霓从血泊中捞起来,反而让对方更深地往下滑去。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也一头栽倒在鼎中,陪着谢霓沉睡不醒。


    可他不能,不能让长留的太子不明不白地,死在黑暗中。


    那黏腻的血,还带着温度,是他此生所触碰过的,最可怕的东西。


    神经末梢上迸发出一串串战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刚一用力,就有新死的白鱼,滑溜溜地从虎口中钻了出去。


    哗——


    那是一只苍白的断手。


    单烽急急抓住了它,抱在怀中,这才没让它摔落在地上,胸腔里却一片翻江倒海,熟悉的腕骨,秀丽而笔直的指节。


    掌心泡得发白的伤口中,透出一枚冰蓝的小点,一道成型的敕令符急促闪烁着。


    那一瞬间,单烽如遭雷击。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雪霓选择的神降容器,居然会是谢霓!


    谢霓执念深重,行事偏执,绝对不会是合适的圣躯。除非,雪练有办法冲毁他的神智。


    现在看来,谢霓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了,所以才会斩断右臂。


    可神降会这么轻易地终止吗?


    让单烽恐惧的,并非雪练有多少后手,而是谢霓到底有多决绝!


    血泊中的苍白身体,忽而动了一下,胸口似有起伏,连睫毛也微微颤动起来。


    “霓霓!”


    单烽的声音里满含乞求之意,可谢霓从来都不会听他的,从来也不。只是一意孤行!


    果然,幽蓝色的大阵光芒,从谢霓身上晕散出来,尸体和那只右手,都被牢牢包裹在内,连带着突突跳动的敕令符,一并镇压!


    事到如今,单烽怎么会不明白,谢霓到底为何而死?


    “算得真好啊。”单烽缓缓道,“你先夺了素衣天心,让天妃得以平安产子。你却血祭风灵脉,将天心归还给谢鸾,将即将苏醒的雪灵,用大阵镇压在自己的尸身中!尘归尘,土归土,该救的救下了,该守的守住了,从此再无人能怀疑你的血脉,再无人能质疑天妃的初衷,可我呢?!”


    地宫之外,钟声隆隆,聚国欢庆,万众欢声。


    “我是什么?”单烽道,在一次次的失手脱力之后,终于把谢霓从巨鼎中拖了出来,抱在怀中,冠冕早就跌落了,谢霓血淋淋的长发,黏在二人身周,那把穿胸而过的冰蓝长剑,同样抵着单烽的胸口。


    “是我在抱着你,可为什么,你的宿命总是与别人相连?!”


    --


    扑通,扑通。


    轻柔的心跳声。


    婴儿青紫的胸膛,有了起伏,水波般晕散,一股极度纯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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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灵力,昭示着他的归来。


    说时迟,那时快,幽蓝色的光芒笼罩整座天妃宫,祥瑞的彩云喷涌而出,映亮天际,伴随着仙鸟的啼鸣!


    以青鸾为首,数不清的鸾鸟仙鹤从云端而来,环绕着天妃宫,翩翩旋舞。


    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被狂喜点亮了。


    宫人齐齐道贺:“恭喜王上!母子平安,二殿下死而复生,天心归来了!”


    “恶虹已散——翠幕云屏上,再无恶虹!”


    喧闹声如潮水般席卷,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座王城,乃至全境,到那时候,天地都会被纸鸢与彩绦所吞没。


    长留王低头,看着怀中幼子,苍白眼珠中闪过,极为复杂的神色。


    而在听到恶虹消散时,他却霍然转身,向洞开的殿门外望去。天地之间一片血海红光,宫人未能说完的话,顷刻间就在热浪中蒸发。


    红莲怒卷,自地底冲出,外侧枯黑翻卷的火翼中,缓缓走来一道手提长剑的身影。


    那身影蹒跚而前,一手抱着一具血淋淋的尸身,无论见了谁,都是照面一剑,将这欢庆的瞬间,劈碎在血雾中。


    “你们还敢笑,”来人时而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眼睛里都是麻木的血色,“我的白虹呢?你们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把他还给我!”


    “疯了——将军疯了!一定是雪练蛊惑了他!”


    “那是泓衣太子殿下,他杀了太子殿下!”


    这一个杀字,却让单烽猛然掀起眼帘,狰狞之中,居然透出一丝幡然悔悟之意。


    “杀?不错,是我魔怔了,我为什么非要护住长留!我早该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让天地间只剩下他和我,沧海横流,与我何干!”


    轰!


    宫殿化为丘墟,血肉横飞,尸满宫阙,欢呼皆被惨叫所淹没,单烽心中才掠过一丝快意。


    他的神智都在燃烧,只偶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谢霓最恨的事情,把对方的亲人屠戮殆尽。


    谢霓不会醒了,他不会知道的。


    陶偶掉在地上,在烈焰中滚着,滑稽古彩菩萨酣畅至极地叫好,夸赞他做了一场精彩的戏法。


    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崩塌,阵法即将破裂。


    单烽挥剑的动作没有停。他甚至感觉到一丝可笑,这一次谢霓血祭换来的的护城大阵,都用在了镇压雪灵上,只能无可奈何地承受着来自长留人的血雨。


    不论是天妃还是素衣天胎,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长留宫上下,被他杀绝。


    在一剑劈杀谢仲宵后,他将其挫骨扬灰,滴血的长剑指向了谢鸾:“你哥哥把心还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把它剖出来?”


    婴儿已经睁开眼睛,用一种痛苦的神情和他对望。


    “你不知道怎么做吗?”单烽狰狞道,猛然挥动长剑,“再来一次,我必会杀尽长留!”


    砰!


    琉璃鱼缸迸碎,彩带丝绦飞舞。柔柔的风洗涤去了血腥气,在他颊边留下一丝痒意。


    有柔软的东西贴在他颊上,带着一丝明净的玉簪香。


    单烽挥剑的动作停在半空,神志慢慢回笼。


    他居然半跪在地上。


    孩子温热的脸颊贴着他,发间的淡蓝丝绦轻轻飘动,很快又移开了。


    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睛看着他,有些迟疑:“你怎么哭了,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