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救不得

作品:《风雪赊春

    风蚀古关外,红莲铺天盖地,猎猎翻卷,巨柱般的黑烟直贯天地,仿佛望不尽的烽火台。每一幅浑厚无匹的莲瓣下,都有人在厮杀,风雪怒号,天地变色。


    这个地方,连昼夜都被风雪撕碎了,谁也不知道,这一战持续了多久,鬼哭声越来越重,分不清是人间还是悲泉。


    单烽不是第一次和雪练交手了。新仇旧恨,自然手段极为残暴,凡是被火莲席卷的雪练,立刻化作黑烟,连一簇冰屑都不会留下。雪练虽修筑起了祭坛,但这种程度的抹杀,还是撕出了一片一片的兵力真空。


    援兵到来后,单烽得以腾出手,解决那把真正高悬天上的利剑。


    在犯渊之下,他找到了雪河将军的痕迹。


    身披白骨璎珞的佛子,被藏在一条吞天冰蟒腹中,单烽斩断蟒首,剖出一处巨大的空腔,这才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雪灵降世的完美容器……至纯至净,无知无觉的慈土佛子,仅仅是肉身,就已有了半步合道的修为。


    一旦大泽雪灵降临到佛子身上,那才是碾压般的绝望,合道先后,是天人和蝼蚁的区别。


    单烽的目光直直落在佛子的心口,突然意识到什么。


    冰髓雪钉呢?


    冰髓雪钉是大泽雪灵的遗骨,是神降必不可少的媒介,威力极为惊人,当年,长留的风灵脉,就是被它钉死的。


    但现在,佛子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用白霜封着一道敕令符,虽被操控着站了起来,邪气横生,但却没有从前的那种压迫感。


    难道……因为翠幕云屏下的造神计划被过早破坏,所以这具容器并没有成型?


    这自然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可在血战数日,终于斩杀佛子后,单烽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心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至关重要的后手被破坏了,神降的时机尚未成熟,雹师为什么急于掀起这一战?


    还是说有什么更可怕的变故已在暗中发生了?


    呼呼——轰!


    他重返战场时,恰恰有一杆素衣天观的大旗,自天幕下轰然坠地,大旗被暴雪撕碎的瞬间,天边恰铺满惨烈的霞光,横云沥血一般,一道白虹横跨天际,直直落向王城的方向。


    他们说白虹不祥,单烽不信。但他总觉得白虹凄凉。


    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上一场噩梦中的景象。


    ——太子熔骨血为旗,披素衣于生者……


    ——赤霞千里,天地血污。别抬头……别抬头!


    极度的恐怖,几乎从背后撕裂了他的心,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知觉,恨不得抛下一切,立刻奔回王城。


    单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这一次,没有转生逆死符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雹师被他挡在关外,风蚀古关内一片祥和,所有悲剧,他都尽力弥补,太子殉国的结局,又怎么会上演?


    他调集兵力,拧成一束刀锋,切断雪练攻势,迂回向城中撤退。


    在这期间,他和雹师的主力狭路相逢,并精准地在风雪之中,斩下了雹师所化身的那一片冰雹。


    砰!


    冰雹坠地,雹师身形显露,已被削去了大半边肩膀,剩下的身体也不断崩解。


    单烽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五指一张,红莲业火包裹住他周身。


    主帅受此重创,雪练的主力顿时大乱,素衣道子乘势冲阵,拂尘与狂风齐飞。


    雹师用了秘法,在红莲业火中多耗了片刻,烈焰翻涌下,很快只剩下了一张白森森的脸,却还大笑不止。


    单烽阴冷道:“你还在等雪河将军吗?”


    “雪河将军?哈哈哈,”雹师道,神情越发诡秘,“真正的冰髓雪钉,在人心啊。你毁了雪灵大人的圣躯,这一道敕令符,又该落在何处呢?”


    断断续续的笑声中,雹师化作了飞灰。


    这之后,让单烽觉得更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长留守军里,出现了叛军,雪借风势向他扑来。单烽处置及时,并没有半点犹豫,将这一小股部队斩杀于当场,又乘胜追击雪练,将他们打回犯渊之下。


    燕烬亭率部,在这时回了长留,长留守军终于有了换防的机会。


    他本人则在部署之后,迅速前往飞廉道。


    上一次雪练杀入王城之后,虽然有一些长留人,沦为了雪仆,受雪练奴役驱使,却从没有像这样,出现成规模的叛军。


    军心不稳,后方必然有大乱。


    他乘着风骥,在飞廉道中疾驰,再次来到小风亭时,已是破晓时分。荷池中更为荒凉残败,连日大雪,天寒地冻,池上也结了薄冰。


    单烽的体力和精神,都已到了极限,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下马来。难言的焦灼之感,却让他强撑着一口气。好在他感应到了自己的火焰,还完好地燃烧着,像是被妥帖地藏在琉璃灯盏中。


    有一只熟悉的手,珍之重之,温柔地抚摸着他。


    有晨起的孩童,三五成群,蹦跳着穿街过巷,于是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童谣。


    “阿母阿母无食我,十月稼熟我未熟,婴儿肉香腹中热。阿母将我照明镜,骨烂肉穿髓尽脱,镜子镜子何有缺?万里窃,母子休,恶虹现,天心愁!”


    单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么短的时间内,长留竟出了如此恶毒的童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谢霓的处境怎么会变得比上一次更艰难?


    他顾不得多想,纵马疾驰冲入长留宫,沿途的一切都飞快后退,拦路的金狻猊也被他一脚踹开。


    快一点,再快一点。长留的危难已解,他完全可以挟谢霓离开此地。


    极度的恐慌中,他已在太子宫外翻身下马,踉跄了一步,猛地双手推开店门。


    殿中帘帷飘荡,还残存着淡淡的玉簪香。


    单烽的心神恍惚了一下,一把挥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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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幔,谢霓却不在长案前。


    案上一盏琉璃灯,红莲业火静静地燃烧着,映着展开的书卷,是谢霓经常看的一卷祈福经文。看来,谢霓刚刚离开不久,还曾抚摸过这团灯辉。


    单烽恍惚地意识到,谢鸾应该快要出生了。下一瞬间,他的瞳孔就猛然一缩。他给谢霓的那对冰玉钏,就镇在长卷尽头。


    单烽冲出寝殿,在回廊尽头抓住一个宫人,喝问道:“太子呢,为什么不在寝宫?”


    他重甲带霜,满脸是血,那狰狞的眼神,吓得宫人哆嗦不止,半晌道:“别杀我!太子他……他在天妃宫里,给天妃安胎!”


    单烽又突兀地松开他,让他一个后仰,砰地摔在地上。


    没等宫人回过神,单烽已狂风一般,掠向了天妃宫偏殿,在破门前的一瞬,深吸一口气,仿佛卸去浑身戾气,将全身的重量倚在殿门上,缓缓往下滑落。


    谢霓身上清凉的冷香,隔着门缝,镇住了他。


    他听到谢霓在和天妃轻轻地说话,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他很乖,还在碰我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妃,你再睡一觉就好了。”


    单烽在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恐惧中,隔门听了一会儿,又尽可能轻地推开门,同手同脚地迈了进去,凝视着那一道跪坐在床边的身影。


    谢霓把药碗交给宫人,一手按在天妃腹部。天妃气色极佳,脸上血色鲜润,谢霓的手却苍白瘦削。


    单烽向来不在他们母子相处时打扰他们,可这一次,心中有一股极为沉重的情感涌动,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由嘴唇微张,谢霓却仿佛有所感应,侧过脸,轻轻摇了摇头。


    四目相对。


    殿内焚着祈福香,清润的果香,掺杂着一丝甜蜜的血腥气。单烽目不转睛,贪婪地看,那青烟岔出一缕,在单烽唇上轻轻一碰。


    长恨焰口难救拔,恨诸行无常。他却于饿鬼道中,得了虹霓泣血的布施。


    谢霓轻声道:“你已经很累了,去我的寝殿里睡一会儿吧。”


    单烽摇头:“我等你。”


    谢霓屈指一弹,一缕冰凉的指影,握住了单烽的手,像哄孩子入睡似的:“你不安心,就抓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单烽没有再说话,牢牢抓着他的影子,就着倚靠殿门的姿势,睡着了。


    等他呼吸平稳后,谢霓捏诀引了一阵风,青鸾载着单烽,向太子寝殿飞去。


    谢霓从天妃腹部抽回手,掌心的血已将万里清央的衣裳浸湿了一片。一股股精纯而浑厚的力量涌入他体内,却并不顺服,而是如乱刀般,绞碎了他的经脉,要不是有素衣的包裹,他已从浑身每一处毛孔中喷出血雾来。


    这种恐怖的排异反应,同样吞噬着他的神智。


    谢霓看了一眼掌心,冰蓝痣闪动着,寒气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一道敕令符缓缓成型。


    他毫不迟疑,从床边拔剑,斩下了自己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