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沉默了数秒，在他沉默的期间，天空又响起了几声巨大的闷雷，震得抱住他的少年身体一抖一抖的。


    因为紧张和害怕，少年钳住他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戚言被宋忍紧紧禁锢在他的怀里，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的手放在宋忍的后背，拍了又拍：“好了，别怕别怕，你先放开我，让我喘口气。”


    但宋忍抱他却抱得越来越紧，戚言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巨大的棉花里。


    棉花很软，挣脱也很容易。


    但因为他不想伤害棉花，只能令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一直被捂着。


    少年太害怕了，全身都在颤抖。


    这会儿要是用蛮力挣扎，说不定会伤害到少年脆弱的精神，戚言只能不断轻拍宋忍的后背，用语言一遍一遍告诉他，他的身边这会儿还有个人，让他不要害怕。


    可能是言语发挥了作用，少年慢慢松开了手，戚言也看到了宋忍此时的脸色。


    苍白、病弱，眼眸里的惊恐越来越大，还有些他读不懂的情感。


    在宋忍低头转身要回屋时，戚言反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手上还有伤，我给你处理一下。”


    宋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哥哥，这些只是小伤。”


    戚言叹了一口气，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心里创伤一定很严重，稍微一点的刺激都会加剧他们心里的创伤。


    虽然不知道宋忍为什么这么害怕打雷，戚言也知道不能放任宋忍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戚言说：“这间屋子现在满地凌乱，今天晚上是不能住人了，去我的卧室吧。”


    宋忍听完有些愣愣的，直到三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戚言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即不可置信地抬头：“哥哥是答应了今晚和我睡吗？”


    戚言：“？”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我是让你在我卧室里睡，跟我来吧。”


    把宋忍带到了他的卧室，戚言拿出医药箱给他消毒上药，嘱咐他这几天伤口都不能碰水。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戚言问。


    宋忍：“摔倒了，不小心划到的。”


    戚言：“我之前听到了你那边传来玻璃碎地的声音，你这手臂的伤也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玻璃碎片被划伤的。不小心摔倒被玻璃划伤，伤口应该没有规律，你这伤口一道一道的，像是攥着玻璃碎片划出来的。”


    宋忍垂眸，不敢看戚言的眼睛。


    从少年的反应来看，戚言也知道了怎么回事。


    人在害怕时，会有许多应激反应。


    尤其刚才闷雷一阵一阵，宋忍受到了刺激，直接激发了大脑的创伤应激障碍，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或许连宋忍自己在那种情况下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戚言也不敢再问，怕刺激到宋忍，就说：“今晚就在我房间睡吧，我房间还挺大的。”


    戚言瞥了一眼自己卧室的布局，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宽厚的沙发，躺下一个成年人完全没有问题。


    宋忍顺着戚言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灰蓝色的沙发，不等戚言说什么他就默默地走过去躺在了上面。


    宋忍靠着沙发躺下，背对着戚言，身体微微蜷缩，只有涂了伤药的手臂露在外面。


    戚言看了宋忍的背影几秒。


    少年高大的身躯躺在沙发上没有问题，但毕竟沙发还是不能与床比，宋忍如果晚上翻身很可能掉下去。


    戚言起了恻隐之心，说：“我卧室的床也挺大的，你手受伤了睡沙发有些难受，不嫌弃的话我们晚上就睡在一张床上吧。”


    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睁着炙热的眼眸望着他：“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双原本恐惧的眼眸因为情绪的波动染上了其他颜色，总算不再是黑沉沉的一片。


    戚言：“……”


    “假的。”


    宋忍快速地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爬上床，“谢谢哥哥。”


    戚言熄了灯，也爬上了床，连同床边的橘黄色小灯也一同熄了，卧室只剩一片昏暗。


    “轰隆——”


    又是一道震天动地的闷雷声响起，戚言瞥了一眼窗户。


    他的窗帘没拉紧，透过缝隙看见了外面闪电照亮的夜色。


    他和宋忍躺在一张床上，但中间隔了很宽的一段距离。


    在这道闷雷声过后，戚言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刚想转身看看宋忍的情况，就发现身边的床榻下陷，他被一双手抱住了。


    “哥哥，我好害怕。”宋忍微颤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听得戚言心里发紧。


    在现实他虽然还没和人睡在一张床过，但是在十二个快穿小说里，却有不少这样的经历，尤其是这一幕带给他的无比熟悉的感觉。


    他的身体只紧绷了一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尤其在他感受到抱着他的人正在瑟瑟发抖时，也就没有推开宋忍。


    戚言伸手放在宋忍的后背，慢慢轻拍：“别怕别怕，只是打雷而已，我在这里，别害怕。”


    他的动作和语言都娴熟无比，像演练了成千上万次。


    在他轻声细语的安慰之下，抱着他的少年果然不再那么惊恐了，颤抖的身体慢慢放松。


    只怪天公不作美。


    又是一道闷雷震响，戚言发觉宋忍又贴近了他一些。


    宋忍的一条手臂本来揽在他的背上，现在也改为了搂住他的腰，并且有越搂越紧的趋势。


    他的额头都磕到了宋忍的胸上，硬邦邦的，好像是胸肌。


    没想到看起来高大但清瘦的少年会有肌肉，戚言走神了几秒。


    再回过神来，发现宋忍又离他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他睡了，他完全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戚言的肩膀是又沉又湿，察觉搂住他腰的手臂也因为害怕在抖动，戚言放在宋忍后背的手由轻拍改为了轻轻抚摸，就像小孩子啼哭，安慰小孩子一般。


    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宋忍因为害怕打雷而颤抖的身体和快过的心跳声，都清晰地传到了戚言的身体上和耳朵里。


    昏暗的环境里，戚言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又走了神。


    他仿佛回到了还在快穿小说世界做任务时，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心脏里又涩又软。


    *


    这个晚上，戚言又做梦了。


    再次梦到了他经历过的快穿小说世界，是他去的第一个小说世界，一本狗血的豪门替身小说。


    但却不是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而是以上帝视角。


    这是一个雨夜，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大雨倾泻，冲刷着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伴随着电闪雷鸣，大半的城市停电，仿佛末日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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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前的景象变了，是在一栋别墅内，别墅的样式很眼熟，梦中的戚言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男主弟弟的别墅。


    此时的别墅内站了两个人，两个都是戚言认识的，一个是男主弟弟，另一个是专为男主弟弟负责的律师。


    不知道律师对男主弟弟说了什么，那个高大帅气的少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双手死死攥着拳头，律师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他已经闭眼准备接受少年的怒火了，哪想到少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对他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律师震惊地睁开眼，他没料到少年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这么平静。


    在他的预想中，少年应该会发一场怒火，然后抱着所有人一起死的决心，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没想到少年会这么平静。


    这么平静地接受了那个人的死亡……


    律师离开前又看了一眼别墅的少年，别墅空旷又寂寥，四周的灯光明亮，站在灯光下的少年美丽又淡漠。


    此时的少年脸色苍白，脊背却挺得很直，好像一点也没被那个人死亡的消息打击到。


    这是好事，律师心想。


    “轰隆——”闷雷在这个雨夜里骤然炸响，接着城市另一半的电也断了，别墅里骤然暗了下来。


    呼啸的风声，砸地的雨声和震耳的雷声在少年的耳畔不断地交织。


    少年半敛着眸子，双眼空洞无神，就这么在原地站了一夜，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直到晨光熹微，破晓的黎明透过窗子照在了别墅里，别墅迎来了一点光亮。


    宛如雕塑的少年轻轻抬了一下眼皮，往前走了一步。


    一晚上没有活动的肢体哪能承受少年的这一步，少年整个人腿一软，跪倒在地。


    少年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下一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蜷缩着身体，死死地咬着唇，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睫上滚落。


    不知过了多久，破碎的低泣声从少年的口中泻了出来。


    泪水混杂着血水滴在地面，少年的双手死死攥紧肉心，额头也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地面，直到磕得头破血流。


    少年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扶着周围的物体，一步一步走到了壁炉前。


    窗外的大雨没有停止，雷声也响彻了一夜。


    少年每走一步，身体都在发抖。


    好像很疼、很冷。


    少年打开了壁炉，火光在壁炉中冒出来。


    别墅的壁炉很大，占了整面墙的三分之一，火焰在跳跃，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


    别墅恢复了温暖，少年在壁炉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打开了壁炉的门。


    火舌在壁炉里张牙舞爪地扑腾，火光将少年苍白的脸庞映成了橘黄色。


    少年的眸子里是跳动的火焰，但那双沉寂的眼眸却依然看不出任何的生机和颜色。


    少年盯着眼前的火焰，就那么迎着火光，一步一步走进了壁炉里。


    大火焚烧着一切，坐在炉子中的少年看着火苗慢慢爬上他的全身，表情平静没有一丝变化。


    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少年扬起了一抹笑容：“哥哥，我来陪你了。”


    一天一夜后，少年彻底化为灰烬，他不被人喜欢也不被人待见。


    也好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