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爱你

作品:《朱明承夜

    沈明枳回来时,赵王刚走。想来赵王也不想见沈明枳,也怕在沈明枳面前露马脚然后彻底失去郇寰。


    郇寰还在安眠。


    罗帐青影,沈明枳在床头坐了片刻,便又等到了前朝来报,是俞仕哲案的后续。


    沈明枳对这个案子牵扯进了多少富族乡绅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老九的上书中扯到了郇寰对俞仕哲有提携之恩,本意图将家中妹妹嫁与他为妻,谁知横遭变故,便转介绍了密友申不极的妹妹。老九很明目张胆,敢将郇寰和这桩案子的牵连直接摆到明面上,不仅在攻讦申家和赵王派,更是将郇寰自作自受也骂了进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一来,郇寰遇刺就可能被有心人推做他秦王的手笔,让众人都以为是他秦王安排的一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戏,倒是平白无故给那些幕后之人脱了罪,还将沈明枳与他多年的兄妹交情都摔碎在了青天白日。


    不过,这对于沈明枳来说倒是件好事。天下人都以为兖国公主和秦王绝交了,如若秦王胜了,那兖国公主也不得善终,以寇德中为首的老头子也总算不用天天忌惮、算计自己,担心自己押下了宝却中途反悔投靠秦王去。这样一来,赵王的突然拜访也有了解释,似是安抚,又似是警告,更是拉拢。


    可他们真的会放心吗?


    沈明枳幽幽叹了一口气。


    至少长英不会。只要柳曦既还活着一天、还单着一天、还没有成为她的驸马一天,这个小丫头就永远不会放过自己。即便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她从小受过的鞭策和想要一人之下千万万人之上的皇朝公主的野心,她就绝对不会放过沈明枳。她想要成为那个唯一,升平一朝唯一受宠的公主和新帝登基之后唯一得势的长公主。


    沈明枳又枯坐了一会儿,对比起了赵王和老九现在的实力,忽然想起了介含清。介含清是东越道保宁府人士,此番丁内艰是要发还祖籍的,若是这一路上出了点强盗贼匪,又或者在家乡生了意外……


    “月珰。”


    “公主有何吩咐。”


    “去打听下介含清的行踪,派人暗中护着吧。”


    说完,沈明枳又觉得自己多事。老九手上有骁骑卫,介含清又是他心尖上的人,怎么可能放介含清一个人回乡守孝?算了,只当是她也想快些将介含清从二十七个月的孝期里捞回来,好和赵王对着干。


    但是晚间,沈明枳刚和圣上吃完饭,就收到了暗卫的来信,说是介含清回乡途中摔伤了腿,暂请于新丰县休整养伤,吏部稽勋司准了他的请求。


    新丰邻近长安废都,看来介含清还不打算放手。


    风斯帷是右副都御史,那些乡绅贵族纵然再恨也不敢随意出手,可是他介含清已经没有四品官袍加身,就算是弄死了他对这些法外狂徒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他们太熟悉于如何捏死一条人命然后将自己洗脱罪责,更何况,长安废都也是个毒窝,杀人不偿命的手段比比皆是。


    “给秦王递个信,让他再上点心。”


    月珰应是,还未安排下去暗卫那里又递来了信。这是口信,沈明枳安排了人盯着老九,定期向自己汇报老九的动向。


    月珰面色难堪:“暗卫来报说,总宪给秦王府送过字条。”


    沈明枳眉梢一挑。


    能让柳曦既找上老九的事情,必然只能和介含清有关。她是不担心柳曦既和秦王老九有什么勾连,只是觉得柳曦既此举有些冒失,不够妥帖,若是被有心人打听了去,或者被老九宣扬了出去,长英那个疯女人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撕了他。


    可又是什么事情,让柳曦既甘愿冒此风险?


    沈明枳想不出来,又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出来的,可是一眨眼,那个念头就随风消散,只留了一段遗憾在她紧握的手中,她一松手,这段遗憾也灰飞烟灭了。烟灰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引得她鼻子发痒,她忍不住皱眉,想要伸手去挠,突然刹那,她猛然睁眼。


    眼前黑黢黢的,一丝月光也无,但她能感觉出自己侧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手掌贴合处是平稳有力的心跳震动,鼻尖发痒处有温热的呼吸喷出,一脉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沈明枳的呼吸不禁漏了一拍,也就是这一咯噔,郇寰缱绻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响起:“你醒了?”


    月珰走时熄了所有的灯,那时她还坐在床沿想事情,打算过一会儿就到屋里那把摇椅上休息,不知怎么地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沈明枳应了一声,抽出手揽住了郇寰的肩背,然后就像无数次设想过又不敢做的那样,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那幽幽的药香像一条小蛇,咬住了她的心尖,她感到了刺痛,不由得将郇寰搂得更紧了些,仿佛心贴着心,就不会再痛。


    郇寰不知自己的欣喜是因为失而复得还是终见明月。


    他们都是情绪内敛的人,沈明枳甚至比自己更羞于言情,她此番用举止表心意,着实让人受宠若惊,让人喜不自胜。他知道沈明枳陪了自己很久,她那样冷静自持得貌似冷酷的人,除了是真的住在心里的人,她绝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旁人担惊受怕至此。他郇海山,十分荣幸。


    肌肤相触的真实感觉,逐渐唤醒了一点梦中记忆。他想起了那个梦。以前他就做过那个梦了,以至于自那以后他看柳曦既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可这次昏睡,他竟然又做了这个梦,中途醒来又沉沉睡去,全然是因为他不愿在梦里那样潦草地结束,即使那只是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


    沈明枳很累,但听见郇寰的话还是打起了精神,轻轻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梦见,我没娶到你。”


    沈明枳浆糊似的脑子霍然清明。


    她也曾设想过,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嫁给郇寰,而是嫁给了宁晨铎或者柳曦既抑或者任何一个其他男人,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会相夫教子?相敬如宾?或者只顶了夫妻的名分而实际上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又或者不久就和离一别两宽?抑或者学着邕国和赵驸马那样,五湖四海地闲逛过神仙逍遥的日子?


    她静静等待郇寰的后话,可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回音。终于她忍不住,先发制人地问:“那你娶了谁?”


    郇寰没想到沈明枳会这样问,从回忆中抽离,不由得一笑:“我没娶妻。”


    沈明枳不知自己起了什么心思,穷追不舍:“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那你想娶谁?”


    郇寰哭笑不得:“当然是你。”


    沈明枳扬唇哼了一声,心中觉得自己幼稚的举动十分好笑。


    “在那个梦中,就是你。”郇寰凝视着帐中的黑暗,静静地说,“在现实中,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那一年在苏州,苏霄要求自己娶她时,他无比接近于扣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是世家出身,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轮不到自己做主,而且他以后的妻子就是郇氏一族的宗妇,必然是要慎之又慎,所以他少年时从未去想过他郇二想娶什么样的女人。后来娶妻的决定权终于落到他自己手中了,可这个时候他想的是,他郇海山应当娶什么样的女人。他不是个迂腐、重门第的,但他需要权,他要顺遂的仕途和无边的势力,所以他应当娶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助力的妻子,而不是一无所有的孤女。


    其实当时他还可以给苏霄别的路走,毕竟那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将来会尚主,而他又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定拥护者,他可以纳了她,又或者养成一个外室,毕竟对于苏霄来说,她只是需要一个离开苏州的理由。可是他郇寰不愿,不愿给自己惹麻烦,他又敬她,觉得像苏霄这样有胆识与才干的女子理应受到所有人的尊重,而不是给人做小为人唾弃。


    那个时候,他无比接近于问自己,如果可以不用去想这些残酷的现实,他郇海山究竟想娶什么样的女人。


    应当是一个值得他尊重、值得所有人尊重的女人。她不必拥有倾城之貌,也不必拥有傲人出身,她即使脾气孤高一点怪癖一点也无妨。她能自立,离了男人也能过自己的好日子;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让郇寰都要另眼相待;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她不是谁的附庸。如果他再喜欢她,不是欣赏的那种喜欢,而是有衽席之思,他想独占丈夫这个名分和拥有与之相携的权力,那便是爱吧,那便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明枳静静听着他的心跳,静静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过现在我能回答这个问题,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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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你嫁给了柳曦既,我很少见到你。


    但是那天万景楼,同僚宴请,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就在那时,有个走错房间的人冲了进来,醉醺醺的,甚至连人也认不清,见我穿着和柳曦既相似的官服就走了过来,不小心踩了裙子摔到了我怀里。


    自从在席面上远远见过你一面后,我再也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你。


    你醉得很厉害,哭得很伤心,你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帮你,为什么拒绝你,为什么要骗你。


    我的心都化了,我说我帮你,我不会拒绝你,我不会欺骗你。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柳曦既,可是我想答。


    你不相信,我说的每个字你都不相信,你只说:爱我的人都死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然后你亲了我,你把我压到了床上,你解了我的衣物。


    我本就喝了不少酒,我本就对你有不轨的念想,我本就嫉妒柳曦既,于是我没有制止你。只在最欢愉最伤心之时,我告诉你:我爱你,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第二天醒来,你只是一边背对着我穿着衣服,一边说不必挂怀不必当真不必再提。


    你当真很绝情。


    你再也不见我,于是我嫉妒得发疯发狂,开始疯狂针对柳曦既。


    那时候魏王、燕王、吴王都死了,秦王还只是个草包,圣上很喜欢晋王,曾经的东宫旧臣都想支持他,除了柳曦既。晋王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我偷偷瞧过你,你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


    直到有一天,一场宫宴,你终于肯见我了,但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怀孕了。


    那是我的孩子。


    我高兴得像个傻子,恨不得立刻杀了柳曦既取而代之。


    但你用这个孩子拿捏我,威胁我,让我不要去找柳曦既、东宫旧臣、甚至是晋王的麻烦。


    我一一应下。


    我又去找了柳曦既,让你们和离。柳曦既没说什么,只是最后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帮你,为什么拒绝你,为什么欺骗你。他说,他娶你是应诺让你远离纷争,帮你、答应你、信任你才是毁了你,他只是在求自己的志,恰好这个志与你背离。


    他只想当个贤臣良臣能臣,那时候的赵王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君王模样。


    他不欠东宫,也不欠你。


    他答应和离,如果我能照顾好你。


    柳曦既这番话你都听见了,你们和离了。


    但是你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直到你即将临盆,那一次宫宴,我被赵王叫走商量事情,你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


    我不该离开的。


    在你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我不该离开的。


    你眼睁睁看着两个羽林卫将喝醉了的晋王溺死在水池里,水池的对岸就是东宫。


    你拼命逃出了宫,逃到了城外庄子上,你早产了。


    赵王叫我过去,也是说晋王之死。等我赶到庄子上去寻你时,你用孩子威胁我,让我放你走。


    那是我们的女孩,她很漂亮,但你一眼也不肯看她。


    我放你走了,你去了江南,无论如何也不愿回来。甚至于,你还在那里找了个面首,很会讨你欢心的面首……


    一念及此,梦里那把妒火铺天盖地地烧到了现实,郇寰忍不住也将沈明枳抱得更紧了点,仿佛这样就是对梦中那些“不识好歹”的敌人的示威。他露了心迹,但沈明枳静静地没有回答,让人以为她太累睡着了,但她的呼吸一次缓一次急,一次粗一次细,分明也是心绪不宁神思不定的模样。


    他好像触碰到了沈明枳的禁忌,也快要发现她的秘密。他那样端庄肃穆的公主殿下,骨子里最怕孤独,最怕抛弃,最怕一个人。


    郇寰轻轻松开她,小心地捧起她的脸颊,拨开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亲了亲她的嘴唇:“你不是一个人,我喜欢你,心悦你,恋重你,我爱你。”


    你不是一个人。


    沈明枳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郇寰一边笑一边手忙脚乱,给她擦泪,将她拥入怀,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给她讲自己的局促,自己的嫉妒,自己的担心,和自己的选择。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