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病因
作品:《问鼎》 任平生先抬头看了看天。
晴空万里,骄阳晒得晃眼,姑苏就没有这么赤裸裸艳朗的天。
这样的光线,照到那些上等的砖瓦上,本该是热烈得叫人没法直视。
面前的这座宫殿却不是。
他微甩了甩头,目光放远到远方的飞鸟,短暂休息一阵再收回来,重新去看宫殿。
依旧如此。
耳边附子恰好问:“你觉不觉得,这座宫殿像是覆了层纱?”
任平生又看了会,道:“那是气。”
“不会是真气。”附子摇头。
“是死气。”任平生下结论,“滞而不通,且缠且怨。活物身上没有这样的气,除非中了极阴怨的毒。”
“死物也能有气,不是该归于天地之灵了吗?”附子摸下巴疑惑。
“鬼怪走尸都有气,难不成是活物?这方面你书读得少,听哥哥的就行。”任平生拍拍他的背。
申欢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两下,开口依然保持镇定:“那不是气,是一种祟。”
附子和任平生都看他,任平生提问:“祟是鬼怪作出的害人勾当,怎会是实物?”
“有实体,一般附着在邪物上,这个不知怎的被逼了出来。”申欢眼神里有轻微的疑惑。
任平生也摸下巴,道:“又到了小爷不擅长的领域,出来闯荡江湖怎么总是遇上神神叨叨的事。”
申欢在一旁道:“鬼是人的离体生魂,怪乃山野精魄,走尸是以秘法驱动的僵尸,若论死活,鬼怪勉强算是活物,其气来自魂魄,走尸怎么算都是死物,身上的气只来源于所用的蛊术而已。”
这家伙又在上课了。任平生赞许地拍拍他:“妙极,总结得很好,正是我要说的意思。”
申欢微不可察地无奈摇头。
这座宫殿外有祟,里面病人的病就非同寻常了,难怪无论何等妙手都医不好。
这时殿门开了,早候在外头的一队婢女垂首而入,每个手上捧一个大漆盒。门口的婢女打开最前面的漆盒,里面居然是一大盆水,她伸手谨慎试了试水温,点点头,才放一队人进了殿。
做皇帝的女儿就是好啊,投胎真是世间最大的学问。
候了许久才等到婢子领他们进殿,殿内的陈设和他们想的很不一样,和皇家的简洁大方不同,到处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复花纹。晋阳公主显然偏爱金饰,几乎每件器物上都鎏错着金,日头下流光溢彩,一时间晃眼得看不清殿里的人。
半截珠帘后高坐一人,华服雍容,身边婢子簇拥,进来的人都朝上叩拜。任平生俯身后觉得前方投下阴影,悄悄将头抬起一个角度一看,申欢竟站在原地,样子闲适。
帘后晋阳响亮地笑一声:“还以为仙医是领头持卷之人,原来是捉刀,你们倒是有趣,来为我看病,还设个局诓骗我。”
任平生一头雾水:“什么捉什么刀?我们这也不算设局诓骗吧,假扮身份......”
附子连忙打断他:“她说你不是仙医,那家伙见她不拜,才是真正的仙医。”
任平生这才明白,不免郁闷:“合着是架子越大越显高深,现在这世道,拿书在手里都不好使,小孩你回去赶紧别读书了。”
申欢淡漠道:“仙医是持卷者。我不拜你,只因无拜之由。”
王宫人斥道:“此乃圣上独女,中州公主,不是你下拜的理由吗?”
申欢不语。
晋阳道:“仙医身边有特异之人也没什么稀奇,就看他们当不当得起仙医的名了。”笑声甚是不屑。
帘内晋阳身后一个婢女道:“仙医可在一炷香内以纸笔写下殿下的症候,上呈殿下定夺。”
白宣铺就,婢女恭敬捧着摆放宣纸的木盒,高度却卡在正常男子的腰高处。
任平生旁若无人地在殿内踱着缓步,将鎏错着金的器具依次看个遍,又绕到每株珍稀盆栽前打量许久。
王宫人跟在后面虎着脸小声提醒多次殿下最不喜别人动她的东西,落到那位爷耳中只当没听见,甚至还掐下一朵紫红的大花放到嘴里嚼了嚼。
半柱香过,他回到宣纸前,看了看笑道:“我是个行走江湖的医,总得练些武艺傍身。这常年练武呢,关节就不太好,听说皇城规矩大,在贵人面前写字要跪着写。练武的嘛,粗鄙得紧,守起规矩来就写不出字。”
走到一旁拿脚一勾,一把木椅丝滑挪到宣纸前。他人影一晃,跷着二郎腿往下坐,小指一勾拿起笔刷刷在纸上写几个大字,笔朝盒中一扔,便挥挥手:“可以呈给上头那位美人看了。”
除了申欢和附子,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跋扈惯了的公主一怒,自己跟着受牵连掉脑袋。
婢女战战兢兢将纸呈到晋阳面前,帘中人展纸,殿内陷入须臾沉默。突然纸张被撕的粉碎,上好的白宣被揉成纸团丢出帘,晋阳大怒:“你们几个,跑到我这里招摇撞骗,胆子肥得很!”
婢子齐刷刷跪下,王宫人悬着的心掉到谷底,见三人懵站着,使眼色招呼,几个年岁长、体格健壮的婢女上来就要动手强按他们下跪。
任平生书卷一扔,内力震开围上来的人,拉着附子躲到申欢身后,朝上面喊道:“喂,病看得不好不至于就有罪吧?要是这样以后谁还敢上门问殿下的诊!”
“还敢反抗!”王宫人连连跺脚,后悔不该把这三人放进府来,反倒要给自己找来祸事。她心下着急尽快拿住三人,对着门外便大喊“护驾”。
屋顶哗啦啦一阵响,有人踩着瓦片疾奔而过,任平生转过身,看见紧贴殿门落下一人,一只脚刚碰到地面就掠进殿,还没看清长相,剑风已到了他发须处。
任平生急转身,眼看几缕发丝在面前被削断。他不爽,抬脚就是一下,没想到这一下准头颇有点惊人,那柄剑斜向上直插入一根楠木柱中,剑身颤个不停。
“功夫凑合,眼神难凑。”任平生拢拢头发,将断了一半的那些拽到眼皮子底下查看,心疼的叹气。
“好绝的内功。”剑被踹脱手的那人揉了揉肩膀说道。
他走到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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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用力拔出剑,挽个剑花活动下手腕,剑指任平生,道:“我看是眼神比功夫强多了,不靠两只眼瞄准了偷袭,凭真本事想削你的头发,难。”
任平生感兴趣道:“你认得我?”
那人摇头:“不认得。”
任平生更觉有意思:“那你怎么知道凭真本事削不到我的头发?”
那人道:“你刚那一脚合了力道和巧劲在其中,而且我用了七成轻功进殿,速度已是够快,毫发之间你能躲过我的剑还能反制,功力远在我之上。”
任平生问:“那你还拿剑指着我?”
那人像是听到很荒谬的话,道:“我是公主的金令侍卫,打不过,也要拼死挡你。”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任平生被他拿剑指着,不慌不忙打量。
身高和任平生差不多,体型比他壮些,肤色古铜,一双眼极亮,挺拔地站着,下颌有一道短疤。
他手里的剑有些怪,通身栗色,看纹理像木剑,但任平生从刚那一脚知道,不是木剑。
“长风,收了剑。”音量不高的声音里透着生来的贵气。
珠帘凌乱,帘后的人终于走下阶,婢女打起帘子,她款步而来。
任平生之前说得没错,晋阳公主是位实打实的美人。
一张心形的脸蛋上水灵灵的眸子,眼下恰到好处生了颗痣,眼尾天生地带些上挑,樱唇粉腮,高挽的长发透出乌亮的光泽。这种美不是扑面而来,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越久,便越发认同她的美。
侍卫立马收剑,极为恭敬的抱剑首一施礼,看向任平生:“这小子武功奇高,绝对不是正经医者,假扮身份进府意图不明,殿下离得远些,防他伤了您。”
王宫人加进来,急于将功补过:“这三人冒充仙医,冲撞了殿下,此等之辈必得严惩以儆效尤。姚侍卫,快将他们扔进地牢,公主府岂任他们撒野!”
侍卫看着公主,动也不动。
晋阳用眼光将三人上下打量一番,任平生发现她眼下的淤青大得吓人,用脂粉遮都遮不住。
她拿脚拨开地上的碎纸,有宫人忙来清扫。晋阳回到阶上,居高临下对任平生道:“在纸上写那样的东西恐吓我,你可知道,今日你等葬身公主府,只是我一句话的事。野把戏拿到这里来用,看来你不清楚,对你有生杀予夺的人,不是能轻易戏弄。”
任平生朗声大笑,笑声狂肆,殿内的婢子面面相觑。
“你笑什么?”
“笑皇城贵人,讳疾忌医,满堂金玉,鱼质龙文。”
“放肆!”王宫人吓得不轻,“鱼质龙文”四个字,给他扣上一顶蔑视天威的帽子都不为过。
侍卫抱着胳膊倚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晋阳拍手冷笑:“好,好,看来你葫芦里的药还没卖完,我就将你留下,看完你要玩的花样。”
朝王宫人一挥手:“白玉兰,把人看好了。”
王宫人忙躬身领命,暗地里一抹头上的汗,湿了半扇袖,看向三个人的眼神极为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