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扮医
作品:《问鼎》 “不到中州皇城,怎知世间繁华如许啊!”
任平生喟叹,张开双臂虚抱了下城池。
中州皇城广约千万顷,人口多达百万,百业千行营生市井,文士武生沉浮高台。琼楼玉宇,万般气象,尽罗一城。
如是大的城,任平生和附子都是第一次见。
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金玉其外,浮华而已。”附子嗤之以鼻。
“小小年纪,非得装老成,怪大冰块带坏了你。”附子的冷水丝毫影响不到任平生。
申欢面无表情道:“装像点。”
难得遇上申欢不帮着任平生的时候,附子立马抓住机会:“就是就是,你别忘了现在的身份,对外宣称可是——”
“胸怀万卷足纳山河、能医死人药神魔的仙医何烟雨,听闻晋阳公主有疾,特不远千里,前来问诊。”任平生抱卷施施然一礼,还挺像那么回事。
附子忧心忡忡:“你这招能管用吗?要不还是按我说的,让那家伙打个响指召出仰雪圣印,公主府的人肯定能让我们进府,面见晋阳公主之后再说明我们求取菡萏令的来意,她有什么条件,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平生耐心将已重复过十遍的回答重复第十一遍:“第一,所有菡萏令的下落都是江湖传闻,比如说皇城里的这一枚被御赐给了晋阳公主驸马、青云派门主喻寒舟,虽然大家都知道传闻就是真的,但没有官方认可,我们大摇大摆地往公主府一坐,晋阳公主只要死不承认我们就没辙。”
附子撇嘴:“你不是爱打吗?经过三焚殿破案拿到菡萏令之后,是想不动武就成天下第一了?”
任平生衣袍一摆,学文人做个拂袖的模样:“小孩你呢,历事不足,别看哥哥看上去玩世不恭,城府都藏在心里头。我跟你说,三焚殿那枚菡萏令,我是一百个想靠武功取到,但晋阳公主府这枚,我是一百个不想靠武功取。”
附子闭目作垂听样:“说说你的道理。”
任平生踱起步来:“晋阳公主,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公主驸马,尚公主之前就是青云派门主,那时候的青云派坐落在毓临国孤凉城。中州统一天下后,喻寒舟尚公主,青云派举派迁到皇城,喻寒舟被封安武将军,成了武林唯一官职在身的门主。至于菡萏令,传说是在大婚之日,作为最后一件嫁妆由公主亲手交给驸马的。”
附子点头:“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呢?”
任平生踱到马边,看黑马欢快地嚼着草料:“稍微用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菡萏令虽然作为一件江湖圣物,但由皇帝赐给一个有官职的臣子,而且这名臣子还沾着皇亲,那这意义当然就不免有了变化。”
附子问:“什么变化?”
任平生伸手摸黑马的鬃毛:“庙堂与江湖的关系,向来微妙。中州定天下前诸国混战长达百年,天下统一后不少势力化整为零仍有一息尚存。皇帝忌惮武林,借“集齐四枚菡萏令者方可位列仰雪峰”的公约制衡武学门派,那么将皇城中这枚菡萏令赐给喻寒舟也就别有深意了。皇权既想插手江湖事,这枚菡萏令就不能硬夺。要是我们按江湖规矩武挑了青云派,就算菡萏令能到手,憾解门的处境也会变得极为困难。”
附子睁眼,竖一根大拇指:“这番话通情达理顾全大局,倒显得你不邪也不毒了,可喜可贺。”
又问:“如今我们的筹码全押在一个假仙医的身份上,你确定只要把你的医术吹得天花乱坠就能让我们进公主府?”
任平生道:“你老是怀疑哥哥的判断干嘛?两个半月前晋阳公主突发恶疾,病来如山倒,群医无策,皇帝下御旨广招天下神医,这不是咱们一路听得耳朵快磨出老茧的话吗?这时候想进公主府,仙医的身份包管比什么都好用。”
“你一个整天下毒的,扮成仙医能行吗?”附子还是有顾虑。
“医毒不分家嘛,看我的。”任平生把握十足地望着皇城。
-
典寻初狐疑地看着手上那封帖子。
“黑风岭山主入土还阳......”
那是十四年前的一桩谜案,黑风岭山主身死七日,头七之时坟内有异动,刨开一看他居然起死回生,据传是受一神医救治。
“山海宗宗修久疾忽愈......”
也是一桩陈案,这位宗修一动用内力就头风发作,深受其扰二十余年,痛苦无比,一日发作时在山下遇一游医,竟彻底根治,此人事了拂衣去,宗修后来苦寻不得。
“衍骨斋长老与天夺寿......”
这桩更是奇案,传得神乎其神。衍骨斋乃遁世仙门,长老直到身死未得飞升,到了阴曹地府惦记着多年修行不肯离去,当时守在他床边的有一怪医,见他久不咽气,使通阴的法术跟着下到地府,被长老的苦苦哀求打动,不知怎的说动了阎王放人,还在命簿上多添了十年。
“啪”典寻初合上帖子,打量起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目光落在他头顶的方巾上。
医者头戴方巾是最近百年的传统,中州一统后礼部规定,对于医者戴的前后看上去几乎一样的方巾,要将有横纹的一面朝前。
面前这长得清俊得不像一名医者的家伙,也不知搞什么,反戴着方巾,这种戴法典寻初只听说十数年前被灭国的毓临国医者这样戴过。
“你就是自称能医死人药神魔的仙医何烟雨?”他问,语气里满是怀疑。
任平生抱着一直没放下的书卷翩然一礼:“他称,他称,江湖朋友抬爱送的名号,正是不才。”
他站在一群排队送贴的医者的队首,颇有鹤立鸡群之感。这帖子一出,小小的公主府侍卫副统领还不轻松拿捏?再说他这身打扮从头到脚都经大冰块审核过,绝不可能露马脚。
典寻初愈发觉得心里没底,再一看这家伙后面跟着的两个,一个是长得挺嫩表情挺老的小孩,另一个风华倒是绝艳,就是略显面瘫。
他终是大手一挥:“送客!”
任平生脸上的自信满满瞬间烟消云散。
附子在后面低声偷笑:“我就说吹得过了吧。”
“哎哎,典侍卫。”晋阳公主身边位分最高的王宫人忙把典寻初拉到一边,低声道:“此等仙医,典侍卫为何不让他进府为公主诊治?”
典寻初回头看了看,正作势要暴揍附子的任平生连忙调整好仪态。典寻初问王宫人:“你相信这种不靠谱的?”
“信啊,当然信。”王宫人声调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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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见典寻初摇头又压低:“是真是假,放他们进府为殿下把上一脉不就知道了。他们既然敢写这种帖子,想来有些真本事。”
“这...”典寻初拿不定主意。
“典侍卫,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身担挑选医者入府诊治的重任,万要铭记‘广纳能医’四个字。”王宫人左右看看,凑得近些,“殿下昨夜又嚷嚷着见着鬼了,闹了一宿才睡,府里的情况乱得不能再乱了,这个时候有能用的法子咱们都得给个机会试试。”
典寻初叹口气,想了想转身端着威严,将帖子扔到府前放着的一张桌子上:“你帖子里写的这些,都是无可考究真假的神案,那些人是不是你医好的,总不能凭你一张嘴说。公主府寻医是御令,非比儿戏,你若是不能拿出证明你医术的证据来,我绝不会放你进府。”
“好说,好说。”任平生自然早有准备,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单手递到典寻初面前:“本仙医的传说之所以近些年中断,就是因为本仙医遍游天下去寻一味神药,那叫一个跋山涉水、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找到了它。有这味神药在手,本仙医的医术不证自明。”
典寻初接过木匣,打开一看,正中安放一个一拳大小、像是木材的东西,阳刻着一只动物,他认出是鸠鸟。
王宫人迫不及待凑过来,十分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幽判子?”典寻初饱读诗书,对药中圣物略有耳闻。
“正是。”任平生满意道。
王宫人惊呼:“幽冥判官定生死!陛下派了多少人去寻的宝物,居然出现在这里!”
典寻初将木匣拿到阳光底下,鸠鸟的羽翼上隐隐迸发出金色光华,与日争辉。
与古籍中记载一样,作不了假。
“幽判子证明本仙医的实力,可足够?”任平生重又信心十足。
够,单一味幽判子,就抵得过禁城中十位御医。
典寻初不情愿地让到一边,王宫人笑呵呵地带他们进府。
在路上王宫人说道:“殿下久病,来问诊的医者一拨接着一拨,始终不见效。殿下如今下令,入府的医者先得望闻,在纸上写下病症,殿下觉着写得有理才许近前把脉诊治。陛下的旨意是,只要能治好殿下的病,凡有所求皆能满足。”
“甚好。”这道旨意再好不过。
公主府实在大得很,富丽堂皇早越过一位公主该有的仪制。庄严之处却总有不符合严肃场合的物件,是些闺阁女儿的小玩意。
“乐章郡主是殿下膝下唯一的孩子,殿下和驸马都疼爱得紧,这些都是她的物件。”王宫人解释。
任平生有种怪怪的感觉,若是蒯荆没有抛下他,此时他也会在皇城某一处将军府中如此备受尊宠吧。
五味杂陈中,到了一座最华丽的大殿底下,殿外站立两个婢女。
“王宫人。”他们走近,婢子纷纷低首。
“殿下在殿中补觉,约莫快要醒了,劳烦宫人稍候。”一名婢子道。
王宫人转头对身后三人道:“殿下安寝,你们就在这段时间里熟悉寝殿周围,对诊析殿下病灶也有帮助。”
任平生仰头看巍峨的宫殿,看着看着,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