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眠小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用她家齐老师的话说，皮猴子居然长成了小仙女，太让人意外了。


    幼儿园之前，她有过非常短暂的乖巧时光，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小学，她已经成为整个教师家属院的孩子王。小区里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得尊称她一句“大姐”。


    大姐带着他们爬墙上树、玩角色扮演、探险鬼屋，还带着他们和那群欺负家属院小孩的外来大孩子们干了一架，逼着几个人道歉并且交出抢走的零花钱。他们还偷摸去楼顶玩，有沈书眠带着，一次也没被发现过。


    小区里最受欢迎的小孩，当然是那个既胆大包天能领着大家刺激爽快，又不怕被大人追着骂的勇士。


    特别是这位勇士的家里还有一位教导主任坐镇。


    沈书眠李家出走事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孩们总是很担心她会不会被打死，她没出门的日子里，总要派个代表来按门铃，跟对暗号似的，如果是大人拿起了对讲机，则立刻挂断，只有当沈书眠接听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大姐她又活了一天！然后一群小孩跑走去玩游戏，沈书眠无语地关上对讲机，从楼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感觉自己也是他们游戏中的一环。


    不能出门的沈书眠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看书学习，家里一大堆文学类的书，都是她那位有文艺范儿的爸爸看的，什么《浮生六记》《浮城》《边城》的，还有专门给她买的《窗边的小豆豆》《海底两万里》这类书，沈书眠翻都不翻一下，那些文字她都认识，组合起来确实难理解。


    她也不看电视，主意打到家里新买的电脑上。她按了开机键，电脑上一串串字符闪过，随后出现一个页面，仔细一看，上面有行字：


    请输入密码。


    密码？


    沈书眠琢磨了一会儿，爸爸的生日？妈妈的生日？结婚纪念日？


    都不对。


    总不能是她的生日吧？


    果然……想多了。


    她的出生日期？


    锁定了。


    沈书眠盯着那个10分钟倒计时，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就在这时——


    叮咚！


    沈书眠虎躯一震。


    叮咚叮咚！


    原来是门铃声。


    不是她爸妈，他们都带钥匙了。


    沈书眠搬了个小凳子放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


    诶，没人？


    外面的小孩忽然往后退了几步，大声且发音奇怪地：“结~界~”


    沈书眠从凳子上跳下来，把凳子踢开，打开门，居高临下看着外面的小孩：“有事？”


    啧，这小孩也太瘦了，又瘦又矮，像棵豆芽菜。


    他眨巴着睫毛很长的大眼睛看沈书眠，翻来覆去就俩字：“结界。”


    沈书眠有点头疼，但看在上次他给的饼干的份上，还是让他进来了。她踩着凳子翻出齐老师藏的糖果，抓了一把给小孩。


    “自己玩吧。”


    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和那台打不开的电脑大眼瞪小眼。打不开，这东西跟个会亮的砖头也没啥区别。


    但还有鼠标可以玩。


    她在屏幕上瞎点，还能控制鼠标转圈圈。


    就这样干耗了十分钟，可以输入密码了。


    又错了。


    打算再输入，旁边忽然伸出只小手。


    没看清楚他按了个什么，屏幕上的输入框忽然变了，他在里面打字，沈书眠跟着念：a~d~m~i~n~i~s~t~r~a~t~o~r~


    念到一半，反应过来可能不是拼音，又改成英文字母。但a她认识，r就卡住了，索性闭了嘴。


    小孩一番操作，画面忽然切换，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


    两个小孩的友谊建立和升温很快。


    即使他们窝在一起互联网冲浪了足有一小时，仍然互相不知道姓名。


    等齐老师和沈老师回家，齐老师当然没想过自家闺女开了个外挂，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茶几上那一把花花绿绿的糖上面。


    齐老师把沈书眠叫过来问：“你吃的？”


    沈书眠脸不红心不跳：“我又不爱吃，给对门小孩的。他今天过来玩了。”


    “哦，怎么没给他抓点带走？”齐老师把糖收起来，随口问，“你们玩什么了？”


    “聊天了。”


    齐老师瞥她：“他能跟你聊天？”


    “瞎聊呗。”


    齐老师想起来上次楼顶也是他俩，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没再追问。


    沈书眠糊弄过去了，心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几天沈书眠都是一个人在家，她放假早，家里两位老师还要再忙上一阵子。


    就这几天功夫，沈书眠每天都和小孩在家里玩电脑，沈书眠还算长了个心，第二次时就把小孩的动作抄了一遍，有史以来最认真地抄了一个特别长的单词，还认认真真地背了下来。


    这件事一直没被两位老师发现，沈书眠特别观察过齐老师用电脑，她居然是单指禅，打字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沈书眠悟了，齐主任看起来无所不能，但她不懂电脑。


    这个发现太过于新颖，沈书眠兴奋了好几天，兴高采烈地和自己擅长倾听的新朋友分享。


    新朋友小男孩看着她傻笑。


    沈书眠捏捏他的脸：“哟，你长了点肉呢，胖了。”


    小孩继续傻笑。


    当然，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老师们的暑假终将到来。


    沈书眠失去了电脑的乐趣，只好找别的乐子，但别的乐子哪有电脑有意思啊。


    她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有一天，对门小孩拿了本书过来找她。


    沈书眠看了一眼，封面上写了一串英文，她这几天使用计算机和搜索引擎，英语水平直线上升，此时居然能磕磕巴巴读出来：


    “At-ta-什么oftheMoon...Moon我认识，月亮的意思。”


    但沈书眠没有给小孩读书的打算，这不在她的业务范围里。


    没想到这小孩却坐到她旁边，兴致勃勃地翻开，开始念：


    “Theturtiewantstofastethemoon.”


    “Heclimbsup.”


    *


    这几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外面知了都快有气出没气叫了。


    沈书眠没再出门，看完了几部热播剧，模型也拼了一大半。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电脑，等回过神来时，屏幕上打出了个administrator。


    她盯着看了许久，真是好遥远的记忆。


    想了想，她关机重启，在登录界面开始操作，但按了好几遍小时候的按键，电脑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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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迎正好路过去冰箱拿水，看到她的谜之操作，拿了水以后帮她选了一下：“这样直接就能进入管理员账户了。”


    然后就进入了。


    沈书眠：“……”


    徐迎没问她想干什么，坐到沙发上，看到沈书眠的隼牟结构模型，感觉很有意思：“我能拼吗？”


    “求之不得。”


    沈书眠把电脑合上，过来坐旁边看着她拼，问起面试的情况，“有看中的吗？”


    徐迎深深叹气：“太糟糕了。”


    “一家问我快三十了，会不会很快结婚生孩子。还有一家说他们是合伙人模式，拿干股，我问工资有多少，说工资包括在干股里。剩下几家倒是中规中矩，产品也中规中矩，去掉滤镜以后，就是常见的大路货。”


    “哎空有一身武艺无报效之路啊！”


    沈书眠被她逗笑了。


    “那你打算去吗？”


    “不想去。我这次就是厌倦他们这些东西了，东拼西凑地糊弄起来，很没劲。”


    沈书眠：“你上次说，想去猎户智能。”


    “是，但就是想想。”徐迎对着图纸拼模型，语气毫无起伏，“虽然我很自信，但事实是我学校差点意思，和他们要求的985的高度差的有点多。”


    沈书眠看着她，“我认识猎户智能的……一个员工，你要是想……”


    前几天她没开这个口，但徐迎这几天顶着太阳出去面试，一跑跑一天，回来时倒是不带情绪，反而在面试地点附近看见什么小吃总会顺手带回来。


    倒不是说她被收买了，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姑娘可能需要个机会。


    徐迎眼睛一亮：“我想！”


    沈书眠赶紧说：“我只能说帮你推一下，别的我可保证不了哈。”


    徐迎：“我又没花钱，还能让你保证售后不成？”


    她当然没想过沈书眠认识的是公司创始人，只以为沈书眠是接触到了某个内部员工，更可能这个员工也不是技术部而是市场部。


    她飞快把简历发到沈书眠微信，从坐姿变跪资：“感谢沈女士大恩大德。”


    “免礼吧。”沈书眠跟着入戏。


    沈书眠没打开她的简历，直接发给了李霁，斟酌措辞。


    沈书眠：【李先生，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简历，程序员。你如果有时间的话，看一看？】


    李霁大概这会儿不忙，几乎秒回。


    李霁：【帮她改简历？】


    李霁：【沈老师，我可能在这方面不在行。】


    沈书眠：……


    她表示无语。


    沈书眠：【我朋友很崇拜贵公司和您，希望您能给个机会。当然，如果您觉得不符合招聘标准，也可以拒绝。】


    李霁：【明白了。】


    李霁：【沈老师，你暑假又接了新的兼职吗，这回是猎头？】


    沈书眠盯着这串字符，他这是吃了什么不对味的劣质毒蘑菇吗，说话阴阳怪气的。


    往上拉，上一次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你在C口出，我去接你”“OK”这一趴。


    这里还很正常。


    那可能是，上次临别时她那几句话，惹到对方了？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表明了身份。


    但好几天了，李霁没打电话也没发微信。


    刚联系上的童年玩伴，这就打算友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