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一下，没久等吧？”纪沅急急忙忙坐下来，又是摘包又是喝水的，忙得不得了。


    庄遂平却还愣愣的：“怎么是你？麦秋呢？”


    纪沅“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哦，是这样的，你这个书本来就是我负责的嘛，之前是我没空，才让我师姐帮我搞了一段时间，现在我忙完了，以后都是我跟你对接。”


    以后。


    庄遂平感到胸腔里“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正巧服务员端了咖啡来上：“先生，您的拿铁。”


    “好，谢谢。”纪沅道了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道，“谢谢师兄啊，还提前帮我点了咖啡。”


    庄遂平看着那杯咖啡和纪沅道笑脸，心想，谁给你点咖啡啊？


    这次见面不算愉快，但也完成了任务，纪沅把书稿带回去就可以进行排版和封面的设计了。庄遂平想到以后可能再见不到麦秋，心中一阵凄凉，问：“我的后记还能改改吗？”


    “可以啊，后记不影响，你改好了拿给我就行。”


    庄遂平点点头，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本来没见到麦秋心情就够差的，结果第二天还被骂了。师门开着会呢，别人都聚精会神的，就他一个人溜号，纪慎连叫他两次，他都埋着头，动也不动，大家差点就以为他睡着了。


    研一的师妹轻轻地推了推他：“师兄，师兄。”


    “啊？”庄遂平如梦初醒。


    师妹一脸佩服，道：“老师叫你呢！”


    一道惊雷。庄遂平猛地看向老师，果然看到他最熟悉的眼神，严厉，质问，不用说任何话，就让他屁股隐隐作痛。


    “老师。”


    “坐着不能集中精神，就站起来。”纪慎淡淡道。


    众人大气不敢出，要么看着庄遂平，要么低着头，只求老师别注意到自己。庄遂平眨眨眼，默默站了起来，还走到墙边，背了过去。


    当众面壁思过。


    纪慎瞟了他一眼，继续讲论文。待得所有人的论文都讲完，纪慎才终于看向墙边的身影：“到你了。”


    这话里没有称呼，庄遂平也没有看到老师的眼神，可是他就是知道老师在叫自己，乖乖转了过来：“老师。”


    刚刚推他的那个师妹不知怎么的，竟在这声老师里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纪慎没让他走过来，侧着身道：“你这个学期怎么回事？不是忘记开会就是在会上走神，有能耐了是不是？”


    庄遂平一直低着头，在师弟师妹们面前很不好意思，他都博二了，还像小孩一样被老师训，简直丢死人了。


    “都好好看看你们庄师兄，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想想他，别学他就行了。”


    庄遂平脸羞得通红：“老师，我知道错了。”


    “说什么？大声点！”


    “我知道错了！”庄遂平几乎是喊了出来，喊完更不好意思了，又低下了头。


    纪慎羞够了他才心满意足，大手一挥让别的学生都走了，不过一两分钟，办公室里就剩他们师生俩。庄遂平乖觉地走到老师身边：“对不起，老师，我不专心。”


    纪慎抓起桌上的硬纸板“啪啪啪”地在他身后抽了几下：“想什么？”


    屁股麻麻的，不算疼，庄遂平偷偷摸了摸屁股，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脑子不是你的？”


    “是，可是……”


    可是心乱乱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纪慎心想这就是欠抽，扒了裤子狠狠打一顿就好了，可是孩子到底大了，也不能总是像幼童一般教训，于是耐着性子给他讲道理：“遂平，你已经二年级了，没有问题的话，再过一年半就要毕业了，虽然说现在工作都是分配，可是你的成绩和表现都会影响到你的未来的，明白吗？”


    庄遂平自然明白，老师想让他留下来，他自己也想留下来，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


    “老师，我知道了，我会专心的，上课还有写文章，都是。”


    纪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相信他：“这次先给你记着，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等着！”


    庄遂平脖子一缩，感觉屁股凉嗖嗖的：“不会有下次了。”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楼下的红梅开得正盛，刘巍思从楼上望下去，那红梅白雪相映，煞是好看，不禁令人心动神摇：“老师，梅花开了。”


    严先生抖了抖手上的报纸，笑道：“那怎么的呢？”


    刘巍思回过头，一本正经道：“我要去约会了！”


    “不害臊，这么大个人，去约会还要跟老师说。”


    刘巍思嘴一扁，显得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怕又约不成吗？老师给我支点招，求求了！”


    严先生快要笑倒了：“我哪有什么招给你支？你就打个电话过去，问小毓有没有空，她有空你就去，没空就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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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是她都没空好几次了，说不定跟别人约会去了。”


    “不许胡说！”严先生板起面孔，“胡先生说了，小毓是好孩子，没空就是没空，你不许污蔑人家，听见没有？”


    “哦。”


    严先生指着电话机：“快去，打个电话，老师看着你打。”


    刘巍思又期盼又害怕，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另一手“嘟嘟嘟”地按下罗毓办公室的号码，一边等一边看着老师，仿佛老师脸上有答案似的。


    严先生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得放下报纸，陪着他一起等。


    “喂？罗、罗毓！”刘巍思略显慌张。


    相比之下，电话那头就平静多了：“我是罗毓，您哪位？”


    “我是刘巍思啊，你听不出来吗？”


    “你又没自报家门，我怎么听得出来？”


    “那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说不好，万一不是你，岂不是很尴尬？”


    “那，那除了我，还有别人老是往你这里打电话吗？”刘巍思问得急，被严先生狠狠剜了一眼，可是话已经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不过，罗毓似乎没感到冒犯，只道：“是没有像你这么粘人的。”


    刘巍思不由得咧嘴笑了：“那你今天有空了吗？”


    “有空又怎么样，没空又怎么样？”


    刘巍思哪里接得住这么多话？只得干巴巴道：“我们楼下的梅花开了，我想折一枝去给你看看。”


    “你说，等我手里有别的花可以送你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你。”


    “我每一天，都在等花开。”


    “我走在路上也等，回到家里也等，看书的时候也等，写文章的时候也等。”


    “我今天看见白雪压在枝头上，梅花在晶莹的冰雪上盛开，像火焰一样热烈。”


    “我特别开心，想把这枝梅花送到你的案头，希望你看见它的时候也能想起我。”


    “你想看看吗？我、我折了带去给你看。”


    严先生差点老泪纵横——他的傻大儿终于长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你知不知道，从你们学校到我们学校有多远？”


    “我知道，我去过好多次了，我不怕远。”


    “那梅花在公车上被挤坏了怎么办？”


    “我揣在怀里，坏不了。”


    罗毓似乎是轻声笑了一下：“那你带来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