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地狱使者

作品:《灼灼

    这倒有意思。


    这么晚了,外院打得不可开交,正堂是诡静的灵堂,班房里,竟然有衙役——在查案?


    越知初立刻就放弃了冲进去把人打晕或结果掉的打算,反而津津有味地打算再听听。


    反正……楚明玉那里,应该不太需要她担心吧。


    听两句,就再多听两句。


    ——为怀临府衙里,还能说出一句“我在乎”的衙役。


    越知初继续听,里面的人还在唠。


    那名暴躁的衙役似乎有些嗤之以鼻:“你在乎?你在乎有啥用?!你是谁啊?哎哟我说头儿,都这个时辰了,明儿你又不当值,咱喝酒去吧。我跟你说,罗门街新开了一家酒肆,老板娘自己酿的烧刀子,可够劲儿了!走,我请你!”


    罗门街……越知初思忖道,看来还真是这萧索的怀临府中比较热闹的地方。


    “不去。”


    那名“头儿”和方才一样,对手下的调侃和提议,都表现得意兴阑珊。


    似乎真的沉醉在……“翻看记档”之中。


    越知初正要接着听,却敏锐地发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她立刻往侧面的廊道轻巧闪身,躲在了一根廊柱之后。


    果然,片刻之后就有人出来了。


    那人站在班房的门口,身影挡住了班房里的光,还回头叹了句:“得,那您就继续看吧,我可先走了啊!要是想开了,就到罗门街的孙家酒肆找我。”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没回话,但估摸着回了他个眼神或手势,总之那人摇了摇头,就笑着离开了。


    越知初还特意多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果然不是前院的正门。


    但似乎也不是那需要越过后院的后门。


    她这才恍然大悟,衙门当然是有好几个门的,尤其是供这些衙役们值夜到天亮或下值晚的时候离开。


    总不见得,让这些汉子们穿过知府家眷居住的后院走。


    越知初突然有些庆幸,她在那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还一时兴起来了趟班房。


    否则,她还真打算越过后院去找马厩了。


    按照那位衙役离开的方向,应该能找到更方便撤离的那扇门,和真正的马厩所在。


    这还不是她此行最值当的,更有趣的是留在里面的那位。


    她明确听见了“案子”,还是桩“没人在乎”的案子。


    这可不是巧了么?


    她也最喜欢调查一些,无人问津的,“案子”了。


    比如甘县水灾。


    没想到在怀临府衙,她还能见到如今这个世道下,真把官府的活儿当个活儿的衙役。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越知初觉得,要是拿回包袱的同时,顺便能帮帮这个衙役,破个“案子”,也不是不行。


    但……她要怎么进去,才显得不那么可疑呢?


    事实上,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她这一身行头,无论怎么进去府衙的班房,都十分可疑。


    除非……


    越知初还真打算说干就干了。


    她不是没犹豫过,毕竟楚明玉还在那里大战几十戍卫呢。但她转念一想,不是楚明玉自己说的么,“想干什么,都由得你”。


    那她现在就想过问这个案子。


    楚明玉……就劳烦她多担待了。


    越知初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仿佛楚明玉那句话,不仅带回了她千年前的深刻记忆,也让她找回了……稚童般顽皮而任性的心性。


    尽管她一向算得上任性吧,但的确许久没有这种“那我就好好任性一回吧”的冲动想法了。


    大部分时候,因为江遇,因为“大当家”的身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顾虑,她总还是需要维持着冷静、稳重、考虑后果的形象,和令人信服的体面。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言行举止,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否妥帖……


    这些肩负着许多条人命的责任,还是无形中改变了她的性子。


    她虽从未刻意改变,却不可避免地在那日复一日的潜移默化中,给自己背上了一些……曾经的她,压根不会在乎的“原则”。


    怎么会痛快呢。


    她从来也不是愿意守规矩的人。


    但她不是楚明玉。


    无论楚明玉是如何拥有了如今这样高深的武功,和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底气,越知初不得不承认,从第一次相见起,她就羡慕楚明玉的……不羁。


    红衣醒目,美貌引人。


    谈笑举止的狂妄,更是叫越知初心生遗憾——如果没有“虫”,如果只有一辈子,她也多想……像楚明玉这样活。


    可自从她真正成为了“大当家”,尽管她口口声声,总是将“我才不管那许多”挂在嘴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从来……都是,“要管那许多”、“不得不管那许多”的。


    她的命,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当皇帝的时候,她得顾天下苍生。


    当游侠的时候,她总要路见不平。


    当农夫也不是没有,可她种着种着地,也要去管隔壁家的老头卖闺女的“闲事”。


    ……总而言之,她还不叫“越知初”的时候,就早已经不是“越知初”了。


    江遇不止一次问过她,为何总爱说那些听起来好赖不分的话,总想做一些明知冲动不可为的危险之举。


    就好像,他早已看穿,她不可能真的杀掉禹州城门的那些守卫,也不会真的对越德仁的兄弟们下死手——


    可在交代他去“处理”那些事的时候,她却总爱将话说得狠绝。


    “让他们滚。”


    “杀了他们算了。”


    “我才不怕什么后果呢,有什么后果是我承担不了的?”


    ……


    江遇总是会配合地做那个“苦口婆心”的大长老,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算他不拦着,越知初也不会真的那么做。


    可他不拦的话……


    她就连台阶都没有了。


    已经走到正堂的越知初,一想起江遇这些年对她的迁就,再想起楚明玉那句话,竟然……有些鼻头发酸。


    若说江遇陪她胡闹还算理所当然,楚明玉又是为何呢?


    她还是没想明白。


    在禹州的时候,她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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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佑白为何要帮她,即使他后来将宅自逍与他的关系和盘托出,仍然不足以说服越知初相信,堂堂禹州卫司的指挥使大人,仅仅因为某些“师徒情分”,就要替她顶下诛九族的大罪。


    他们之间,同样只有所谓的“同门之名”,却没有丝毫“人之常情”。


    可直到合岐山上,他欲将那支紫玉乘风笛送给她,他几乎哽咽着让她“再叫一次我的名字”……越知初终于相信了。


    也多少明白了。


    裴佑白……无论因何成为了宅自逍的徒弟,或是成为了禹州卫司的指挥使,在他的内心,却一定藏着某些,与姬氏皇族,与贪官污吏,与污浊世道……不共戴天的……遗憾。


    唯有那样——裴佑白对她说的话,替她担的罪,为她铺的路,才算得上合情合理了。


    可楚明玉不一样。


    楚明玉,看起来根本是个……


    哪怕明日天塌了,她也会笑着享受天下人陪她一起死的爽快——的人。


    她为何要对越知初说那样的话?


    不等越知初想明白,她已经回到了白日里非常熟悉的府衙正堂——穆直的灵堂上。


    没错,要理直气壮地进入班房,她只能来找卢氏帮忙了。


    毕竟她要拿包袱,那班房是一定要进的。


    但既然里面有人在查案,她又忽然不想将那人弄倒——


    卢氏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估摸着她在怀临府衙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但毕竟她还有个穆直遗孀的身份,毕竟韩至还得在人前装模作样地叫她一声“夫人”……


    那么至少,在穆直的尸体入土之前,知府夫人的话,还是能唬一唬衙门里的衙役的吧。


    越知初打的主意很简单,她只说午后吊唁完,在院子里走错了路,落了东西在班房附近,想进去找一找便是了。


    她找卢氏替她行个方便的事,只不过是个举手之劳,还能显得她特别尊重卢氏,和怀临府。


    毕竟,她在卢氏那里,还有个特别好用的“晏家小姐”的身份。


    那样一来,即便班房里的那衙役不给卢氏面子,她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去看一圈。


    心里这么想,越知初也就这么干了。


    卢氏果然还跪在灵堂里,穆直的尸体也还躺在棺材中。


    只是妾室和孩子们,都已经靠在一边睡着了。


    白日里卢氏说的“舍亲”,也都已经离开了。


    夜一深,风一起,那到处铺着白布的灵堂,虽然点满了灯火,却还是有些瘆人。


    越知初走进去的时候,卢氏被吓得一激灵。


    她是故意没有掩盖脚步声的,本想着给卢氏一种她很坦荡的感觉,却没想吓得卢氏差点跌坐在地。


    “……晏……小姐?”


    卢氏朝着她的方向惊恐地看了又看,好半晌才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喊了出来。


    越知初非常过意不去,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忽然出现在这漆黑的门口,又发出了阴森的脚步声,对灵堂里跪得有些疲累的卢氏来说,有多么像是可怖的地狱使者。


    她连忙点着头轻声应道:“是我,是我。可是吓着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