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飘渺的云层，挥去眼前的迷雾，重阳殿高耸的庑殿顶直耸云霄。华丽的屋檐泛着绿光，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重阳宗无处不彰显着奢华的风格，与天玄宗倒像是两个世界。


    “哥哥，你看，那像不像沐师叔。”一名略显普通的弟子低下头和身侧略高的陌生男子窃窃私语。


    二人站在人群的末端，倒是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好像是，还有旬尘前辈。”


    见到沐灵忱落地，人群中起了骚动，为首的之语一脸凝重地扫过旬尘，未作声。


    他们齐齐望着远方，丝毫没有在意沐灵忱。


    许久，那群低声讨论的白发长老们抬起了头，看向了之语。


    一名真性情的长老站了出来，“之语，如今千玄不在，你不能默不作声啊。”


    另一名略显年轻的长老叹道：“有什么好纠结的，要我说，我们举全宗之力前去支援元灵门，千玄那家伙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呵，你想的倒美，这宗门你要让谁守？让你养的那条小黄狗？我不同意。更何况，幽血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我们不能冲动行事。”


    “不用再说了，我们先前已经派出了部分弟子赶去支援了，一切等千玄回来再说。”之语打断她们，向身侧的弟子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那名弟子回道：“宗门结界已经又加固一遍。”


    之语点点头，这才转头看向了沐灵忱，她对旬尘问道：“虞尚她们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不知道。”她拉过了沐灵忱，将他扯到了角落，隔绝了周围人的声音。


    “你就待在这，你腰上有弟子令牌，没人会怀疑你的。”旬尘鬼鬼祟祟的就要开溜。


    “你要去哪？”


    “我去找虞尚，你放心，我知道她们在哪里，我很快就回来。”


    “我也去。”沐灵忱不想一个人等在原地，他刚说完，旬尘便像风一般窜了出去。


    低语的人群安静了一瞬，纷纷对出现在阶梯前的三人打起了招呼。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兄。”


    旬尘欢快的脚步在看清那三人中的红衣身影后一顿，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虞尚！”


    还在迷茫的少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回答来人地呼喊。


    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却又很陌生，这半真半假的感觉让虞尚怀疑起了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身侧的少年自然地拉上虞尚的手臂，她反感地皱起眉，正要挣脱，却在看清那少年的眉眼后一楞。心像是被抽空了般破了个大洞。


    少年细眉轻挑，笑道：“虞尚，你不是找了旬尘一天了，你怎么不理她。”


    眼角的泪水划落，虞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嘲笑她道：“你又想骗竹海心疼你吧，走吧竹海，别理她，这么大了还控制不住眼泪，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看上她的。”


    妄海拉着竹海就要走，发现虞尚并没有追上，反而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诧异道：“不是吧，你还真被唬住了，我开玩笑的。”


    楚寂没有说错，北方真的能找到她想找的人，可真的见到那人，旬尘又有些胆怯。她看着三人，有些感伤。


    妄海执意要复活楚寂，千年来不知道在忙着些什么。虞尚走后，竹海就病了，他时好时坏，经常会忘记所有事情，变得半疯半傻。


    为了防止竹海的病情恶化，妄海将虞尚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就连她也不能见到竹海，唯一的几次见面也不过是远远撇上一眼。


    一切都不复曾经，浑浑噩噩了九年前，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流转起来。


    沐灵忱没有打断此刻的温情，许是之前用的是之言的身体，他默默地站到了之语身后。


    “找到了吗？”之语似乎很焦急，她平静的伪装被握拳的手掌出卖。


    “没有，我们找遍了言庄，还是没找到之言少爷。”


    沐灵忱突然惊醒，他变回了原样，却不知道这幻境会不会再补充一个之言出来。


    结果显然易见，这幻境没那么聪明。


    扫过周围人的神色，他开始寻找同样不属于这个幻境的修士。


    或许是大家都怕影响到幻境，所有人都看起来很正常，演的一出好戏。唯一不正常的倒只有沐灵忱一个了。


    “师叔。”一个矮矮的男修靠近了沐灵忱。


    思索了好一会，沐灵忱才认出了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人。


    “寻一，寻二？”


    “是我们，师叔。”寻一打量了一下沐灵忱，感叹道：“剑灵前辈果然强大，师叔竟然一点也没和幻境融为一体。”


    寻一扫视了一圈周围，低声问道：“剑灵前辈不会变回木灵剑了吧。”


    沐灵忱苦笑：“她在幽血，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她说她会解决这一切。”


    “我听说有人在幽血见过老祖了，我的天，这幻境好真实，可惜我不能一睹老祖的尊容。我好想和剑灵前辈互换一下，我也想见老祖。”


    没想到寻二还有这一面，沐灵忱失笑道：“我也想。”


    不过他想和楚寂交换不是因为老祖，而是担心她受伤，不知她现下如何了，沐灵忱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寻二一说起老祖，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停不下来，“我记得兽潮前老祖收到了化生门的请帖，不过刚到化生门兽潮便开始了，老祖赶回来时，重阳宗大半的弟子都被派去支援元灵门了。”


    “说来也是巧了，要不是这值守宗门的人数不够，后山突显的异兽也不会害死虞尚前辈。”


    寻一一掌拍向空无遮拦的寻二，“说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要不是外出支援的弟子赶了回来，重阳宗早就不存在了。”


    寻二撇撇嘴，丝毫不在意他那一巴掌的威力，“我也没说错啊，要不是为虞尚前辈分心，有老祖在，重阳宗怎么也不会那么快就沦陷。”


    见扭转不了寻二的思想，寻一只能略带歉意的对沐灵忱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就是比较执拗，你不要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


    “没事。”沐灵忱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那些话上面，他总感到很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不过还好，兽潮还有好多天才会到来，我们起码不用面对那么恐怖的凶兽。”


    沐灵忱终于抬起了头，“你们不知道吗？兽潮提前了，幽血外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气氛有些平和，似乎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她们即将要面对什么。


    快速锁定了那些变了神色的修士，沐灵忱发现河西村的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重阳峰。


    一股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仿佛有一道淬了毒的视线一直在盯着他，让他的心总是高高提起。


    这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高响，惊醒了心思各异的人群。


    “不好了！元灵门没了！元灵门被踏平了！”


    在那名惊慌失措的弟子身后，已经有数不清的兽类钻出了土地，它们露出沾满血色的爪牙，兴奋地狂奔起来，不要命似的撞向了结界。


    “是兽潮！”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聚集起的人群迅速散开，原本阵列整齐的弟子竟开始自乱阵脚。


    之语怀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重阳宗的弟子从不会露出这等慌张的神情……


    “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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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余的弟子没有受到其他人的影响，自觉地站上前，摆起了剑法。剑阵成型，万剑齐发，串透了不断撞击结界的凶兽。


    可这些不是一般的妖兽，而是更为高阶的灵兽，这点剑势对它们恐怖的自愈来说不值一提。


    很快，散落成碎片的灵兽又重新组合，发出了比先前更猛烈的攻势。支撑不住的结界也发出了破裂的刺啦声。


    沐灵忱的不安到达了临界点，那句“元灵门被踏平了”将他伪装的不在意完全打破，他心乱如麻，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只不起眼的深绿藤曼，可沉浸在思绪中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小心！”寻一惊呼一声，快速拉过了沐灵忱。


    一道通体雪白的灵剑落到了方才沐灵忱所在的地方，将琉璃砖块砸出了一个大洞。


    “你又想做什么？”


    旬尘还记得楚寂的嘱托，她拦在了沐灵忱身前。


    “不关你事，让开。”


    …………


    看着那再次被异兽堵上的缺口，与楚寂一起突破进秘境的祭无名不再压制实力，仅用魔树恐怖的压制力便震碎了一片异兽。


    挡去所有扑过来的凶兽，被蹭了一身血的祭无名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寂所有的伪装都失了效，她下身透明的魂体不断蔓延，就像染了墨水的画作正在被慢慢冲洗干净，即将变回整洁的一张白纸。


    察觉到不对劲的祭无名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忍不住斥道：“你疯了！”


    “没你疯。”她扫过祭无名鼓鼓的胸怀，毫不畏惧地直面如蝗虫过境般的兽潮，“为了一只毛都没长齐的混沌，连召回魂身都不愿意做了。”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天道总是斩不尽，只要放松一点警惕，它就要死灰复燃。祭无名，你还不明白吗？”


    她的话像是钟鸣般闯进祭无名的脑海。


    “一开始，就错了。”她说，“从我们放弃人身时，它们就算计上了我们的魂魄。我猜，我们不死，天道也不会真的死。”


    那丢了的一魄，怕是和天道牢牢绑定到了一起，所以那蠢东西才能为所欲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想做什么？”祭无名也想通了一切。


    “原本我以为，只要等一切结束，这个世界就自由了。看来，是我错了。”


    它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褚寂，也没想过放过所有被剥夺了掌控权的世界。


    她拿出了昆仑镜，将破碎的镜片贴在了空间裂隙上。那些凶兽挣扎着扑向楚寂，想要阻止她，却被无数藤曼绞成了碎片。


    “我赌你还有良心。”她对着破碎的镜片说道，用尽最后一丝灵气重启了昆仑镜。


    铜镜中的眼睛动容了片刻，不似曾经的呆愣，终于有了丝活气。他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无声的泪来。


    “你留下一道残影，总不是就为了整日盯着我看吧。”她撑起最后一口气，“你和我一样，都担心有人会使用昆仑镜，不是吗？”


    斗了几千年，褚寂确实有资格说，她比世上的所有人都了解封邑咎，有的时候，她们两个简直相似的可怕。


    昆仑镜的作用远不止扭转时间那么简单，它还会复制出一个又一个相似的时空，让所有的悲剧重演无数次，直至达到它想要的目的。


    它不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器，只是个无用的破镜子罢了，可这破镜子若是落到有心之心手中，只会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永无止息。


    楚寂想毁了它的心思已经存在很久了。


    破裂的镜面蔓延出更多的蜘蛛纹，随着裂隙中呼啸的风潮慢慢消散，整个幻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破重组，一切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