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商务车已经在门口等候。


    温礼提着裙角上车。车内的温度似乎是调过了，很舒适，她把外套还给蒋让，说了声“谢谢”。


    蒋让“嗯”了声，把衣服放回后座。


    车内又陷入安静。


    夜色浓重，郊区的路上看不到什么车，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一大片黑黢黢的影子，温礼看了会儿，总感觉会突然出现个什么东西，于是又转回脑袋。


    “今天回来的？”蒋让忽地打破沉默。


    温礼对上他的眼睛，说：“两个月前。”


    她知道，他问的并不是回国时间，可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蒋让没有回避她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我知道。”


    “那为什么，”温礼扬声反问，说到一半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不找我？”


    “找了。”他说。


    温礼愕然：“什么时候？”


    “你回国那天，在机场。”


    温礼愣在原地，那么早？


    蒋让微低着头，藏在碎发后的黑眸里划过一抹黯然，他扯了扯嘴角，感受着心脏被撕裂的痛楚，平淡地叙述：“那天接你的是个男人。”


    没有人知道，在他看到温礼那刻，内心有多喜悦。


    可下一秒，他却看见她，飞奔扑向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笑得很宠，摸了摸她的脑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两人并肩着往外走，很快淹没在人海里。


    “你抱了他……”蒋让声音沉冷，没再说下去。


    温礼回想着那天的画面，急切地解释：“他是我哥！他是方叔叔的儿子！方叔叔，就是我妈妈后来的老公，你还记得吗？”


    “但是，你抱了他。”蒋让像是听不进去，只重复这一句。


    温礼忽然想起，以前读高中那会儿，他也是这么爱吃醋。


    原先的失落和埋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逐渐被一股酸涩的情绪填满胸口。


    原来回国那天，他们就相遇了。


    原来他也没变。


    “那是因为，我把他当亲哥呀。”温礼在“亲”这个字上，加重口气。


    蒋让不买账，纠正道：“没有血缘关系，不算亲哥。”


    这事今天过不去了，是吧。


    温礼无奈地叹了口气，默了片刻，忽而伸开双臂，转身去抱他——


    下一秒，身体卡在离他十厘米的位置，动弹不得。


    她忘了，还绑着安全带呢。


    ……好尴尬。


    蒋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戏谑道：“想做什么？”


    温礼坐回原位，暗骂自己丢人，红着脸摇头：“没，没想做什么。”


    蒋让兀自笑了声，察觉到她的窘迫，体贴地换了个话题：“今天在机场，有个粉丝给了我一条手链，说是捡的。”


    “手链？”温礼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猜测闪过脑海——


    “我的？”


    “嗯。”


    那条手链是蒋让定制的，他应该不会认错。


    “可是，粉丝怎么会给你？”温礼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是情侣款。”他笑，“有段时间，我经常戴。”


    那个女孩估计也没看仔细，误以为她捡到的是蒋让那条，所以把东西交给了助理凯文。


    直到看到那条熟悉的手链，蒋让才对那天看到的画面产生了怀疑，如果她有男朋友，应该不会把他送的东西贴身携带。


    可他不敢确定，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意。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见她。


    疯狂地想见她。


    所以，蒋让去了雾里。


    现在想想，幸好他去了，幸好，她在那里。


    温礼虽然人在国外，但偶尔也会关注粉圈的动态，她知道有些粉丝喜欢扒明星同款，可这条手链，她真没刷到过。


    在问询台留下电话后，一整天手机都毫无动静，本来她都不抱希望了，谁知竟出现这样的转机。


    温礼眼眸微亮，急忙问：“我的手链在哪？”


    “在酒店。”


    “那我跟你去拿。”


    蒋让顿了顿，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跟我去酒店？”


    他尾音上扬，低沉的嗓音里含了几分挑逗的意味，漂亮的桃花眼微挑着，在温礼看来，那是一个充满诱惑的眼神。


    温礼心尖微颤，低头回避他的目光。


    再看下去，她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蒋让看向女人绯红的侧脸，喉结滚了下，故意逗她：“我倒是很乐意，就是怕你今晚回不去。”


    温礼：“？！”


    他在说什么啊。


    车内的空气忽然变得燥热起来，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蒋让说完那话，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他本意只是想逗逗她，说完才发觉，这话似乎有些过火。


    “咳咳，”他清清嗓子，“这两天行程比较满，你什么时候回北江？”


    “后天，”温礼抿唇，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应该是明天。”


    “航班信息发给我，到时候北江见？”


    温礼仍在愣神，点头说好。


    蒋让笑起来：“那加个微信？”


    温礼：“……”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小区门口。


    温礼解开安全带，跟蒋让告别：“那我走了。”


    蒋让没动，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低低地说了一个字：“嗯。”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从心底冒出来，温礼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微垂着眼睫，快速调整好表情，拎起包包准备下车。


    蒋让看着她，目光克制而眷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她拉入怀里。


    清冽的气息席卷而来，很陌生也很熟悉。温礼攥紧裙子，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胸口。


    车内的温度急剧攀升，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像是要把人嵌入身体里。


    “我很想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来，如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温礼的心。


    “很想很想。”


    -


    翌日，温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梳洗完，从浴室里出来，碰见散步回来的温明哲和温淼。


    温明哲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多吧。”温礼如实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玩那么晚很危险，虽然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但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知道啦，爸爸。”


    温明哲指了指厨房，说：“给你留了早餐，快去吃。”


    温礼莞尔：“谢谢。”


    吃完饭，温礼闲着无聊，被温明哲指使陪温淼写作业。


    温礼坐在书桌旁，翻了翻温淼的暑假作业，颇有些头疼。读书那会儿，她最讨厌的就是数学，现在依然如此。


    “姐，你到底会不会？”温淼直截了当地问。


    温礼不吭声。


    温淼了然，无所谓的语气：“要不我直接照着答案抄一份吧？”


    温礼敲了敲桌子，摆出姐姐的姿态，教育他：“那考试的时候，你也直接照着别人的答案抄一份？”


    “不啊，我直接空着。”


    “……”


    温礼无语。


    “不会的找度娘。”她说。


    温淼吐槽：“那不也是照着答案抄。”


    温礼又气又好笑：“谁叫你抄答案，是让你看解题思路。”


    “有什么区别……”温淼嘀咕，从笔筒里拿了只笔，开始写作业。


    温礼起身，在房间里无聊地转了一圈，温淼的书架上摆了很多书，有名著、漫画，小说……甚至还有她出国前留下的高中课本。


    时间久远，有些书的封面都开始泛黄。


    温礼随手翻了翻，放回原位。


    就在她抽另一本时，里面忽然掉落几张卡片，纷纷洒洒地飘向地面。


    温礼还以为是温淼小时候玩的那种动漫卡片，弯腰捡起来，却在看清卡片上的人物时，表情怔住。


    蒋让？


    另外几张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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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重要的是，每张都有他的亲笔签名。


    温礼拍掉卡片上的灰尘，放在桌上，问温淼：“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淼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傲娇道：“当然是真的！”


    温礼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追问：“你怎么会有？买的？”


    “不是……”温淼脸色突变，含糊地说，“别人送我的。”


    “谁？”温礼见他支支吾吾，开玩笑道，“喜欢你的女同学？”


    “当然不是！”温淼激动地反驳，声音弱了下去，“是让哥亲自寄给我的。”


    “……你说谁？”


    “蒋让哥。”


    温礼狐疑：“你跟他有联系？”


    蒋让搬走那年，他才五岁，还是个小毛孩。


    温淼又不吭声了，半响，才破罐破摔似的，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虚荣心强又喜欢吹牛，温淼也不例外。


    得知女同桌喜欢蒋让，他得意地向她炫耀，自己和蒋让曾经是邻居。


    女同桌一脸不屑：“八百年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你那会儿还是个小屁孩呢，人家现在是大明星，哪还记得你啊。”


    温淼气得满脸通红：“你！”


    女同学又说：“连我都有他的签名照呢，你呢，你有吗？”


    温淼被堵得哑口无言，当天晚上就在微博找了个黄牛要买签名照，结果那人狮子大开口，报价五千块。


    一张签名照那么贵？


    温淼的零花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兜里仅剩六十多块钱，他咬咬牙问黄牛，五十行不行？


    结果对面直接把他拉黑了。


    温淼心灰意冷地刷着微博，忽地，刷到了一条新动态。


    是蒋让分享的歌曲。


    不到一分钟，底下已经有几千条评论。


    温淼心念微动，脑袋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鬼使神差地给蒋让发了几条私信。


    半小时后，蒋让回复了他。


    温淼当时的心情不亚于中了彩票，整个人激动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再后来，蒋让给了他一个私人微信，又给他寄了一盒签名照。


    温淼怎么也忘不了，当他把那叠签名照丢在同桌课桌上时，她脸上震惊羡慕的表情。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爽爆了。


    听他说完，温礼缓了好一会儿，漠然道：“你去学校是读书的，还是去攀比的？怎么不知道跟别人比成绩呢？”


    温淼：“比不过。”


    温礼气不打一处来，又问：“你还找他要别的没有？”


    “……有。”


    “嗯？！”


    “一双球鞋，和一个游戏机。”温淼对上温礼审视的目光，肩膀瑟缩了下，辩驳道，“不是我找他要的，是他给我买的。”


    温淼没敢说，那双球鞋是限量版的，售价近万。


    温礼轻呵了声：“你倒是好意思。”


    温淼自知理亏，任由她嘲讽。


    晚上，温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片刻，拿起手机点进蒋让的对话框。


    彼时，蒋让还在南城，刚刚结束杂志拍摄，正马不停蹄地前往机场，赶下个行程。


    微信里弹出新消息。


    温礼：温淼是不是找过你？


    蒋让挑眉，回了个“是”。


    温礼：你送他的东西，是不是很贵？


    蒋让：不贵。


    蒋让：对我来说。


    对他来说……


    那应该不便宜。


    温礼知道，以他的身价，那些不算什么。但温淼还没成年，又成天爱慕虚荣，她觉得，不能这么宠着他。


    温礼：以后你别给温淼买了。


    蒋让：为什么？


    温礼：不合适。


    发完这句话，手机那端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嗡嗡嗡震动起来。


    蒋让：没名没分的，是不合适。


    蒋让：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