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趴在榻上的卫时雨，抬着头问画扇。


    画扇坐在榻边，拿着茶盏小心的给卫时雨喂水。


    “太后不肯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信，都说小侯爷信口雌黄，这是欺君大罪！”


    这就是杀头的欺君大罪啊！


    卫时雨在心中呐喊，她和夏停云看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样的蠢话，哪个傻子能信。


    她当场晕倒，一半是吃惊太甚，另一半也是不想趟这道浑水。


    “后来呢？”卫时雨又问。


    画扇歪着头想了想，“茯苓姐姐说，小侯爷非说是真的，说你俩初识，她就被女史的美貌倾倒。”


    “唔！”想打初次见面的场景，卫时雨差点吐出来，她当时可差点被他给害死！


    不对，夏停云以为自己是在怀远堂见到的她，那时候她急着救人受了伤，是逍遥侯救得她。


    卫时雨颇有几分得意，这看起来有点英雄救美的意思了。


    画扇还以为卫时雨呛到了，赶紧给她顺气，过了一会才道：“小侯爷说，卫女史不仅生的貌美，而且能不顾自身安危，仗义救人，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卫时雨嘤咛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嘿嘿偷笑。


    画扇揭开被子，“女史别闷坏了。”


    卫时雨闷的脸都红了，“后来呢？”


    “小侯爷说，他当即就回府托人去卫府提亲，卫老爷对他颇为满意，立时便同意了你两人婚事，只待秋后就成亲。”


    “秋后？”卫时雨喃喃摇头，“秋后这两字不吉利，不好！”


    “女史？”画扇问道：“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后来呢？”


    “太后依旧不信，侯爷就说，他知女史孝顺，为了成亲后您回娘家方便，一早就在卫府旁边置了府邸。”


    “还说你们曾同赴百花宴，去小竹山上烧香，哦，还念了句诗。”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卫时雨怔住，心中闪过异样情绪，不自觉的跟着念，“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可皇上却依旧不信，小侯爷说，既是陛下不信，就当臣今日对卫女史动了心，求陛下赐婚！”


    卫时雨苦笑，“陛下不会同意的。”


    虽说夏朝开放，商人是良民，但能高嫁有官职者，不是填房就是妾室，何况还是侯爵家。


    听说逍遥侯乃是江阴夏氏出身，虽已败落，但百年士族，名声仍在。


    正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当朝高门士族，连公主皇子也未必瞧得上。


    逍遥侯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商人之女？


    “陛下确实不同意。”


    卫时雨再次埋下头，抑郁不乐。


    “可是，太后却同意了。”


    “嗯？”卫时雨惊呆了，“为什么？当真？”


    画扇颔首，“当真，太后懿旨已下。”


    卫时雨趴在那里，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正要再问时，忽听外面有人喊，“卫时雨。”


    “是小侯爷！”画扇高兴起身，不及卫时雨答应，便出门去迎候。


    不一会，夏停云便掀帘而入，卫时雨却还是趴在榻上发呆。


    夏停云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这个小女子，明明看起来奸懒馋滑，偏偏又固执倔强，像个男人一般。


    “疼的轻点吗？”


    夏停云难得温柔，似乎怕吓到卫时雨。


    卫时雨抬首，清亮的眸子看向他，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是皇上的人？”


    夏停云一窒，皱起了眉头。


    卫时雨不想在他面前趴着，她忍着疼痛跪坐起来，再次说道：“你是皇上的人！”


    夏停云反问道：“天下万民，谁不是陛下的人？”


    卫时雨笑了，她笑的意味不明，还带着几分自嘲之意。


    “侯爷年纪也不小了，陛下心中，或许早有人选了吧。”


    夏停云眼神逐渐冷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言即可，不必拐弯抹角。”


    卫时雨仰首看向他，冷冷的道：“陛下所选，大抵是世家女，不过侯爷声名狼藉，怕是几大世家都瞧不上，那就是几个没落的门庭了。”


    “皇后娘娘出自关中孙家，已是陛下的助力，郑家、谢家并无适龄之女，如此看来，只有秦国公家的幺女，足以匹配。”


    “笑话，本侯连公主都不入眼，怎会看得上那秦氏女？”


    “公主当然不成！”卫时雨哼了一声。


    “太后和陛下势如水火，早晚必有一争，您若娶了公主，将来要如何收场？陛下不准，太后自然也不愿意，她老人家索性顺水推舟，将我许给了你。”


    “怎么，做侯爵夫人，反倒委屈你了？”


    “如何不算委屈？”卫时雨大声反驳。


    “卫时雨你不要命了？”夏停云怒道，“难道你还敢抗旨不遵？”


    “侯爷是陛下的忠臣，是他要掌权的棋子，是他踢倒绊脚石的马前卒！但我不是，我卫时雨不是！”


    夏停云蹲下身子，看向卫时雨，“那你要如何？”


    卫时雨苦笑，“我能如何？从来也没人问过我，我能如何，自然是奉旨成婚！”


    夏停云愕然，随即嗤笑道：“我还以为你多大的本事。”


    卫时雨黯然，“我若有本事，便不会等着侯爷来救，今日之事，多谢侯爷搭救！”


    她端正了神色，郑重行礼，“来日，必定回报。”


    夏停云摆手，“罢了，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秦娘子如何了？”


    夏停云奇道：“你还有闲情逸致操心别人？”


    “不，我只想知道，是否恶人有报应。”卫时雨可不想做个善男信女。


    “如你所愿。”夏停云唇角一勾，“她没死，不过被我踢断了两根肋骨，皇上已下旨申饬秦国公教女无方，太后也把秦国公夫人叫进宫好一顿骂，人送回府了，往后不许入宫。怎么，你不高兴？”


    卫时雨脸上殊无得色，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兔死狐悲罢了，我和她，都不过是旁人的棋中棋。”


    “卫时雨，你怎么总是要和本侯做对？”


    卫时雨不答。


    “等你养好伤回家，本侯自会去府上提亲，绝不会亏待了你。”


    夏停云说完便走。


    “侯爷慢走，卫府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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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妆，也绝不会亏待了侯爷！”


    卫时雨和夏停云闹得不欢而散，事后就大为后悔，不该光顾着吵架置气的，应当先问问家中情况才是。


    不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卫时雨这么安慰自己。


    在床上躺了三天，卫时雨的伤便好了大半。


    这几日倒是不断有人来朝阳宫，据说是来探望卫时雨，不过都被皇后以要静养为名给拦下了。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厚礼，卫时雨不由感慨，原来小侯爷的人缘还算不错。


    听说如意公主得太后给夏停云和卫时雨赐婚，气的大闹一场之后，绝食抗议！


    卫时雨心想，这公主脾气也太大了，她金枝玉叶，倒要看看能撑得几日。


    没想到这位如意公主真是对夏停云情根深种，竟然饿晕了过去。


    御医们纷纷赶往安乐宫，好一顿施救，趁着如意公主未醒，灌进去了许多补汤。


    但即便如此，也未能说动太后回心转意。


    如意公主虽生在帝王之家，却比寻常百姓更得父母宠爱，幼时甚至跟着先帝上过朝，太后娘娘对她更是对她百依百顺，只因她想要月亮，便在宫中给她建了摘月楼。


    当真是要星星要月亮都去天上摘的无原则父母。


    可偏生这次，太后狠下心，就是不肯遂了女儿心意。


    卫时雨知道这位太后精于算计，但此番怕还是一番苦心，不想误了女儿终身。


    毕竟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多少人愿意将这位公主捧在手心，但这个人却绝不是逍遥侯。


    逍遥侯不会是这世间任何女子的良人。


    卫时雨懂，如意却不懂，醒来后更是好一阵寻死觅活。


    太后索性狠下心，任由她去。


    又过几日，卫时雨身上的伤已然大好，只是小指仍有疼痛，只怕要留下暗伤。


    不过她没心没肺惯了，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卫时雨去给皇后请过脉，正要退下，却听皇后道：“卫女史，今日贤妃提醒本宫，寻常女子嫁入侯府，是要先学规矩的。”


    卫时雨眼前一黑，心想还有完没完了，学什么规矩，那夏停云哪里像个有规矩的人。


    “明日，你就去贤妃宫里，跟着她学规矩吧。”


    贤妃是谁，又是谁的棋子，为何要教她规矩，是否另有所图，卫时雨所知不多，还摸不清套路，但眼下只好应承，还得叩头谢恩。


    “你既要嫁给逍遥侯，身份不宜过低，本宫就封你为尚仪。”


    尚仪局司礼仪，在六局中地位颇高，尚仪属正五品，已是越级提拔了。


    “臣，叩谢娘娘恩典。”


    “世事难料，没想到嫁给停云的竟然是你，说起来，你我也算有缘。”皇后亲自扶起卫时雨，“贤妃温和守礼，你和她多学规矩，日后自有好处。”


    “是，臣定不负娘娘厚望。”


    出了朝阳宫的卫时雨，看着那高高的宫墙，突然有种窒息之感。


    就是鸟儿，也很难飞出这里吧。


    她卫时雨，是不是再也出不了这道宫门了。


    即使出了宫门，嫁入侯府后，也再不可能做那个日日随心、自由自在的卫时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