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奔赴（5）


    徐日旸办公室又走进去一个人，像是那沓文件署名的人。


    陈句句等到对方出来，也没见叫自己进去。


    估计是没自己什么事儿。


    本来今天就是周六，也到了五点。陈句句关电脑，上二楼陶艺室内去看看自己昨天晚上的“杰作”。


    上午的时候徐日旸在，她不好过去。


    只不过“杰作”没找到，只有一个成型的泥胚，是徐日旸上午在做的。


    仔细查找，周边没有自己昨天晚上做到一半的泥胚。


    奇怪，总不至于扔了吧？


    实在找不到，进行中的只有这个花瓶。陈句句蹲下来观察它。


    所以，徐日旸是她的基础上做的吗？


    底部好像跟她昨晚做得一模一样，就是平整了很多。


    陈句句没忍住微微一笑，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做的东西歪七扭八，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还能在一块儿做出个成型的。


    算是，一起做的吧。


    陈句句莫名地盯了它很久很久，稍后她起身离去。


    在公司食堂吃过饭，回到住处，白冬依然不在。她跟刘珂师兄算是确定了，周末两个人肯定是要出去约会的。


    陈句句独自在房间里用笔记本电脑看了两部电影，洗澡睡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惯性醒来，刷牙洗脸。


    一整个明媚的大白天，拉开窗帘，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


    昨天晚上她刷豆瓣，看到今天有个美术馆开艺术展，正好就在附近，步行就能到。


    陈句句九点出发。


    可，艺术展展品稀少，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不是很懂艺术。


    相比于艺术，她注意到的反而是，周末美术馆参观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年轻情侣，或者年轻的朋友们。三三两两。


    十点，陈句句就从美术馆出来，站在台阶上，面对着照样和熙熙攘攘的都市，这瞬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在公司这几天现下还没有工作，她把电脑里所有跟公司有关的资料都看完了。无事可做。


    第一次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还是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没有“高考”这个任务悬挂在头顶。她第一次彻底放松下来，可以前心心念念想补的电视剧，再继续看，突然发现其实不太好看。


    那段时间她的主要任务是跟她妈一块儿逛街的时候，被人陈赞她妈妈，“哎呀，你女儿考了这么高分啊”，她妈妈往往会含蓄地笑笑。


    陈句句从美术馆出来，沿着江边去散步。太阳不大，还有徐徐的风。


    徐日旸说得对，她好像真是个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人，连他这么忙都能做出这么多陶瓷成品，可她学习工作之外的东西是一片空白。


    她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跟她妈妈说，从她去外地，新的世界展开，她妈妈就逐渐从她的世界脱节了。朋友和室友们也很好，但毕业后分散四地，白冬现在也正在谈恋爱。


    第一次她觉得有点孤独。


    不是寂寞，不是说她也想找个人谈恋爱，不是说此时此刻她自己不可以去看一场电影吃一顿美味愉悦自己。


    而是，她想有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


    徐日旸坐车路过桥边，在后车位看报告，抬头，正好看见独自站在那吹风的陈句句，一个人在那做什么？


    他刚想拿出手机发微信问她，又停下来。


    车开到了一处西餐厅前，主驾驶位李泽扭头：“徐总，到了。”


    徐日旸把报告递回给他：“明天带来公司。”


    “知道了。待会儿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


    徐日旸下车，一边系上因坐在车上而松开的西装的第三颗纽扣，一边走进这家西餐厅。


    “徐先生。李小姐已经到了。”餐厅负责人过来接应。


    餐厅装修得很小资，充满英伦情调，背景音都是女低音轻声哼唱。


    徐日旸扫见一个正在看菜单，头发分开披在肩膀两侧的女生背影，走过去招呼：“抱歉让你久等了。”


    对面的女生扭头见他，微微一笑：“没关系。你也没迟到。还提前了十分钟呢。”


    徐日旸坐下来，对方给人的初感觉极好，长相温柔，说话语速适中，很有气质。


    女方主动问：“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徐日旸说：“都行。”


    这是徐日旸妈妈精心给他安排的相亲。


    前年聚餐的时候，他同学有的都生了孩子，对他单身不可思议。


    确实，按照徐日旸的条件和性格，基本不可能单身。


    他也没刻意保持，只不过去国外后，那边的大学教育跟国内是相反的，课业非常重。等他读完后回到过来，直接就进了日旸集团，先在集团他爸爸身边待了三年，这之后又被派到基层公司轮换，一直忙碌到现在。


    也不是没有女性对他表达过好感，只不过专心事业，自然而然就屏蔽了。转眼间，他也二十六岁，确实该考虑成家立业。


    对方是个读教育的海外名校硕士毕业。爸爸是徐日旸爸爸的朋友，也是开企业的，妈妈则是大学教授，妈妈那边往上三代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算是门当户对。


    服务员上菜，对方娴熟地吃着西餐，聊了些她在英国读书的有趣事。


    徐日旸灯光中望着对方。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陈句句。


    第一次带她去西餐，她很紧张，还问“哪道是前菜”，徐日旸则回答“前面上的就是前菜”。


    “你笑什么？我说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吗？”女生问。


    徐日旸调整姿势，拿起红酒：“没什么。您继续。”


    “不用说您。我们是平等的。虽然是相亲，但也要从朋友开始。”


    女生说得很好，真是落落大方，又会照顾人。一般都是男生问女生吃什么，但是她会照顾男性，说“我帮你点”，瞬间拉近距离。


    家世、长相和性格，徐日旸确实挑不出来错来。


    “我是打算结婚后生孩子的，至少生两个，一男一女，我喜欢小孩，相比于教育别人，我更想要教育自己的小孩。”


    来了电话，徐日旸说：“抱歉。”


    对方宽容地笑笑，拿起酒杯：“没事。”


    是徐日旸妈妈，他走到餐厅角落接通：“喂。”


    “谈得怎么样？”


    “还在谈。”徐日旸说，“不错。”


    “不错就主动一点。”


    徐日旸打完电话走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礼盒递给对方：“送给你的。”


    女方惊喜，还看了看他才打开，是一串小巧的钻石项链。


    “真好看。没想到我吃顿饭能收到礼物。我前天新买的裙子正好差一件配饰，这个看起来应该搭得不错。”女生合上礼盒，放在桌边，“谢谢。”


    现在女生接受礼物都很自然大方。


    徐日旸垂眸：不像陈句句，总不要他的礼物，送给她的东西还囤了两年还给他。


    两个人聊得还可以。


    徐日旸之前见客户，车停在附近，对方也开了车开，不用他送。


    回公司路上，徐日旸扫了眼桥边，陈句句已经不在了。


    今天见的这个确实值得继续接触下去，不仅是家世长相性格，尤其虽然海外名校毕业，内核却很传统，基本在说她愿意相夫教子。


    徐日旸从小父母都有事业心，基本不在家，所以他结婚并不希望找个事业心很强的女性。加上他以后接管公司必然忙碌，还是希望家里面至少有个人能长期陪伴孩子。


    陈句句则不行，她一路辛辛苦苦读到研究生，就算她不是事业心强的人，也不会放弃工作的。她的家庭对他也不会有任何裨益，相反还容易因差距过大产生矛盾。


    以前青春期徐日旸冲动莽撞，想见谁第二天就会去找对方，等他真正成熟理性起来，也就意味着他也学会了权衡利弊。


    徐日旸不再注意侧面的风景，开始左向转弯：


    他即将接手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


    爱情从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星期天的傍晚下起了暴雨，一路下到晚上十点，就算关了窗也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落。


    临睡前，陈句句给白冬发了个微信：你还回来吗？


    白冬回复：不回来了。雨太大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记得锁门锁窗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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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陈句句：好。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雨，没想到这雨下了足足一整夜，吵得睡都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还不停的架势。


    陈句句早上起来梳洗好，拿起伞，正要去上班，拿起手机一看，群里面99+的群消息。


    -外面下暴雨了。


    -从昨天就开始下。


    -大家没来上班的先等一等，别自己开车，我们这边路上淹水了，开不过去。


    -【视频】


    -我去，这么严重？


    -不知道钱都花在哪了，排水工程这么不好？


    -幸亏我今天起晚了，还没出门（尴尬


    -这么大雨怎么过去啊


    人事部万达：@所有人。气象局通知，今天特大暴雨，道路积水，没来公司的可以先不用来，全部居家办公！全部居家办公！


    -收到。


    -收到。


    -收到。


    -大家如果在来的路上一定要小心，最好先放弃车，坐公交或者其他交通工具。


    -接徐总指令，大家在群里统一报下坐标。以防有人失联。自己带上姓名啊，昵称我不好统计。


    -徐茵。在家。


    -李伟。在家。


    -万李云。到公司了。正坐着呢。


    -何琴因。我在地铁站。


    ……


    -@所有人，还有三个人没有报。@何广@陈句句@刘喻文。


    -@何广@陈句句@刘喻文？


    -不好意思。我刚去学校接孩子了。何广，已经到家。


    -@陈句句？


    -@陈句句？


    -@陈句句？


    徐日旸盯着群里面小梅一直发的消息，但陈句句一直都没有回复。


    外面有个人影，是小梅走到开间来，问其他人：“你们有没有人知道陈句句家里地址，她的电话打不通。”


    “不会还没睡醒吧？”


    “怎么可能，她天天很早来。”


    “一个女孩子，别半路出事。”


    “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在敬庭花园，那边是老小区，下水道跟摆设似的，我刚开车过来，路面积水可严重了，她要住一楼估计够呛。”


    徐日旸推开办公室门，快步走出去。


    陈句句这会儿正在修窗户，她刚看到一半微信群聊，身后蓦地乓啷一声，砸进来一块石头。


    原来是风刮起石头，把她窗户砸出了个洞。


    暴雨倾盆，簌簌往里溅进来。


    这要不堵，不多一会儿，就得把屋子淹了。


    陈句句立刻放下手机放桌面上，找了个纸盒子撕下来一整块硬壳，再找了一卷新的大胶带来贴，挪椅子踩上去补窗户。


    可这会儿白冬不在，也没人帮忙，雨水冲势又大，硬纸壳压不住，噼里啪啦往她脸上溅。


    好不容易贴上了还不牢固。


    雨水把窗户里面都溅湿了，短的胶带很快就有松开的痕迹，她只好再把胶带撕长，接近于从窗户的左上对角贴到右下对角，这么来来回回换方向叠加了十几层，把整个硬纸壳全部交错贴满了胶带才算牢固。


    胶带整整用光了一大半。


    陈句句从椅子上下来，观看确实没有雨水漏进来，这才放下心。本来还想拿扫帚去扫地面碎片，不过她还记得群消息，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


    十几个@她的消息。


    还有陌生号码的未来来电，但前面五个都是徐日旸的。


    她愣了愣。


    有种熟悉又久违的感觉。


    徐日旸立刻又来了个新电话，她接通：“喂。”


    徐日旸问：“你在哪？”


    “在家。”


    “我现在去你那里，还有五分钟到。”


    陈句句听得出来他那边玻璃窗被雨狂打着的声音，她这边也是一样的，外面风吹雨打的。可她贴好了窗户，怕漏电也关了总闸，房间小小的黑黑的，以至于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暖静谧感。


    “收拾一下出来，我接你去别的地方。你们这附近很多一楼积水，久待着不安全。”


    陈句句嘴唇动了动，又没说出什么，她垂下睫毛，点点头说：“好。你自己也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