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行人马继续穿过主街，往艮山学宫的方向走去。


    残阳逐渐西斜，马蹄跶跶，扬起一片尘土。


    路上，云曜格外新奇地左顾右盼。


    各色商铺、茶馆跟酒楼在街旁林立，比云曜印象中的古代还要繁华。


    越是临近傍晚，越是人流如织、络绎不绝，甚至还能看到有些打扮精致的儿郎结伴出行，可谓是万红丛中一点绿，引人频频回首。


    【宿主，大曌朝没有严格的宵禁制度，民风相比前朝更为开放，哪怕夜晚也十分繁荣。】


    【你们即将抵达的学宫也是这样。】


    云曜心中纳罕。


    “但是，学宫不是学习的地方么，为什么晚上还会繁荣？”


    【严格来说，大曌的书院学宫更偏向于宿主认知中的“现代寄宿学校”。学子们大多白日读书学习，晚上游玩休息。】系统回答。


    云曜恍然大悟。


    所以，艮山学宫其实是个包吃、包住、包学还包玩的地方？


    真不错。


    正与系统交流间，一道宏伟的杉木大门已出现在眼前，门楣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艮山学宫”四个大字。


    “徒儿，我们到地方了。”


    沈令仪说着，吩咐后面拖着重物箱箧的轩车从侧门进入。


    云曜连忙翻身下车，又回过头去搀扶沈令仪。


    “师尊慢些，小心踩空。”


    此时，门内有两名护院正在打扫卫生。


    两人一高一矮，高的身形偏瘦，矮的身形偏胖，极易分辨。


    听到门外车马喧嚣，那名高瘦的女子眼睛都没抬，只有气无力地拖长腔喊。


    “一日前，学宫已停止招生了——请各位娘子腊月上旬再来吧——附近有歇脚的客栈——娘子们若嫌时间晚，可以歇息几日再打道回府——”


    虽然语气懒洋洋，话语却十分流畅。


    像是已经在短时间内重复过千次百次。


    云曜闻言，眉梢微扬。


    ……停止招生了？


    【宿主，若是按原书进展，沈令仪并未错过时间，她此时应当已经顺利进入艮山学宫。】


    系统出声提示道。


    云曜：“……”


    有些心虚。


    看来，如果没有她耽搁的这几日，沈令仪是能按时赶来的……


    等一下。


    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为什么原书中会有沈令仪的存在？沈令仪跟女主有什么关系？


    刹那间，云曜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种可能性。


    莫非，那位沈令仪口中一直提及的官N代，就是——


    传说中的，原书女主？


    她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自己推理正确。


    不愧是她。


    来到大曌才几天，都变得这么聪明了！


    沈令仪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徒儿在想些什么，她面色不改，只淡淡地站在原地。


    跟在她身边的仆从格外机灵，没等沈令仪开口便走上前，对着高瘦护院说：“我们家主人并非普通学子，而是受山长邀请，前来此地。”


    “！？！”


    听到这句话，两个护院猛地抬头。


    她们显然早就收到了指令，只见高瘦的那人一扫面上懒色，把手中扫帚往地上“啪”的一丢，摆出一副殷勤的模样。


    “哎呀哎呀，原来是远鹤女君……！


    “山长如今就在集贤堂，早已恭候多时，”说着，她视线转向云曜，“不知这位小女君是？”


    “这是我徒儿云曜，会在这里借读一段时日。”沈令仪开口。


    高瘦护院闻言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原来是云小女君！”


    与先前判若两人。


    “没问题，没问题。学宫一向都很欢迎像云小女君这样有学识的娘子。”她热情洋溢。


    与高瘦护院相比，另一边的矮壮护院显然不善言辞。


    她没有附和身旁同伴的话语，只默默低下身子，拾起了高瘦护院丢在地上的扫帚。


    而后，矮壮护院将自己跟同伴的两把扫帚一起抱在胸前，沉声开口。


    “集贤堂，在，东边。”


    “二位，请跟我来。”


    *


    艮山学宫内环境幽静，以正中央的嶙峋假山为轴，布局东西对开，东边是学堂所在地，西面则是学子们的住处。


    接近集贤堂时，云曜听到了一阵吵闹兴奋声。


    “……好脚法！”


    “你大爷的，还敢从你姑奶奶这边过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哇哇哇，进了进了！”


    吵吵嚷嚷的，在静谧的书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边，是内门的，小女君们，”矮壮护院慢吞吞道，“在踢蹴鞠。”


    隔着一道低矮的石墙，云曜隐约能看到墙后是一块尘土纷飞的土地，人头攒动。


    她很快便明白了这块地方的定位。


    嗯。


    是操场。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操场坐落在办公楼跟教学楼旁边，倒也是很正常。


    “沈女君，请进。”


    护院走上台阶，转身对云曜歉意说：“抱歉，云小女君，还请你，在门外等候。”


    沈令仪开口：“徒儿，你且在周围消磨一下，我跟山长谈谈就来。”


    听起来是要商量一些正事。


    云曜颔首，道一声“好”，应了下来。


    她百无聊赖地在四周踱步，目光聚焦在石板路缝隙间辛苦工作的蚂蚁身上。


    忽然微微出神。


    不知道，这群蚂蚁跟自己，谁的命更长一些？


    想到这里，一阵愁绪漫上云曜心头。


    唉。


    愁啊，愁。


    自己现在只有一百日寿命好活了，接下来，一定得在书院勤恳用功，才能想办法在郡试上——


    “糟糕，若水她又踢出去了！”


    忽然间，石墙内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曜感受到头顶一阵劲风，所幸她反应很快，下意识躲避开来。


    下个瞬间——


    只见一个裹满尘土的蹴鞠越过石墙，直直落在她身旁的地上，把附近的花草砸得东倒西歪。


    惊险避开的云曜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蹴鞠上。


    “咦，这就是古代的足球么。”


    她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大曌朝的蹴鞠：乍看上去，跟现代的足球很像。


    不过，跟足球不一样的是，这蹴鞠通体赭色，并非黑白交错，像是由某种动物的皮革鞣制而成。


    又过一会儿，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惭愧惭愧，这位娘子，实在是失礼了！”


    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高大少女急速奔来。


    她的发髻利落地扎在头顶，因为踢球而有些凌乱，眼睛却十分明亮有朝气。


    这让她看上去，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的母狮。


    “……咦？你是？”


    在跟云曜视线相接时，她愣了一下。


    滴！


    【[顶级白月光]技能已发动。】


    【我要告知宿主的是，你眼前这个人身份很不一般。】


    【因为她是——原书女主。】


    *


    系统音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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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响起，云曜不免一怔。


    这就是……原书女主？


    居然能在这里遇上！


    自己可是一直久仰她的大名。


    此时此刻，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直到原女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朗声开口。


    “失礼了，这位女君，我刚刚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梦中见过的神女呢。”


    ……神女？


    云曜眉梢一挑，心中感慨。


    哎呀，不愧是原书女主。


    调子起这么高。


    云曜身上的[顶级白月光]作用在别人身上，会让人幻视成仙鹤之类的动物；作用在女主身上，居然会让对方看到……神女。


    “我是嬴若水，字上善，平日就在这艮山学宫读书生活。”嬴若水自报家门后，兴致勃勃询问，“敢问女君是？”


    “我叫云曜，字玉镜，跟随师尊前来此地借读。”


    “云曜，云玉镜，真是好名字，”嬴若水思忖片刻，“师尊……喔，难不成，你是跟着盛京沈女君前来的？”


    “正是，”云曜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问她，“你认识我师尊？”


    按照她先前的推测，原书女主应当就是沈令仪口中的官N代。


    但她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传闻中的那位官N代不是个“清高矜贵，脾气倔强”的人么？可眼前的嬴若水，看起来很好相处。


    毫不夸张地说，此人完全是个阳光开朗大女孩，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阳间正气。


    “不敢不敢，不能说是认识沈女君，”嬴若水笑了，“只是家母跟沈女君有过一段渊源，所以我才能提前知晓。”


    听她这么说，云曜心神大定，胸口的违和感顿时烟消云散。


    ——没跑了！


    连家母都搬了出来，嬴若水一定就是那位官N代。


    想通了这一点，云曜的大脑疯狂转动。


    她忽然扬起嘴角，露出自己最温暖和煦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叫你若水可好？相逢便是一段缘，我感觉自己与你似乎格外有缘。”她语气分外亲切。


    这可是buff叠满的原书女主兼首都官N代！


    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跟在这种凤傲天身边，还愁自己未来没有肉吃没有汤喝么。再直白点说，主角身边的亲友团，哪有不一起飞升的？


    “啊……”


    嬴若水奇怪地怔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云曜会这样跟她套近乎。


    但很快，她便欣喜应下。


    “女君——不，小曜你何必自降身段？能跟你这样的神仙人物称姐道妹，我才是赚了，”她把胸脯拍得震天作响，“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做一回东，今晚在西苑给你开个迎新宴……”


    话音未落，石墙内传来几声不满的叫喊。


    “赢——若——水——”


    “还没找到蹴鞠么？再等，月亮就要出来了。”


    听到同伴们的呼唤，嬴若水一拍脑门，拾起脚边的蹴鞠。


    “糟了，这场还没踢完！”


    她一回身，便往石墙内跑，身上的短打劲装被风鼓起，猎猎作响。


    夕阳远挂，落日熔金，为少年人的身形轮廓镀上一层金光，连发丝都像是碎金做成。


    云曜目视着嬴若水跑开，心中莫名升起一个念头。


    不愧是女主，真是好有生命力的存在。


    这样一看，更像一头威风凛凛的母狮了。


    而这头小狮子想到了什么，半路转头对她招手，兴奋高喊。


    “姐妹今晚一定要赏面来啊！”


    “记住，是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