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作品:《梦松逐鹤》 隋瑛进了内阁后,郦径遥虽苦不堪言,但却打起了十足的劲头。用他的话来说,既然这是圣上的敲打,就得让圣上的敲打落在实处。他不是个愚鲁之人,他明白这其中含义。于是入秋这几月,阁内他虽一如既往跳得欢,却处处退步忍让了,让隋瑛来做几回主。
此外,牵惹他心神的还有江南的那些事务,自从萧慎和宋知止过去后,他已经收到不少盐商来信,皆是叫苦不迭,让郦大人救他们一遭。
盐商也就算了,各地方的官员眼见自己捞不到油水还要往外交,满腹怨言,声称自己都是为朝廷办事,怎的还得落到个被人纠察的境地。
“哼,平日里考虑自己七八分,总还有两三分要考虑朝廷吧,如今真是吃习惯了,一点都不肯吐出来了!”
内阁所在之处的文渊阁,隋瑛程菽走后,就着一壶茶水,郦径遥把这些信件都递给张邈。张邈草草地扫了两眼,道:“这些还不是大头,若是查到州府,你那边安置的人,怕是又要像在陇州那一回,翻个遍了。”
郦径遥叹息一声,“阁老,您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办?我们在那边安排人手,不还是为朝廷考虑么?江南地区还有权王遗党,这二十多年来,可是圣上的一块心病啊。”
张邈也是一声叹息,要说这遗党,有没有还真不好说,毕竟内阁和文武百官也不是吃干饭的。但因为权王造反一事,实在是牵扯太多,没有遗党也得有遗党。
当年,若不是亲自镇压权王造反,打击太后势力,临时即位的庆元帝还真不一定能坐稳这把龙椅。想起当年一事,张邈思绪万千,张张面容历历在目,叫他好不叹息。
“说到这里,太子最近是怎么回事?年纪渐长,却愈发沉不住气了。”
“谁知道?东宫这把椅子,历朝历代都被人时刻觊觎着,如今太子这一坐就将近三十年,三十年啊,提心吊胆的,谁能过这种日子!”
“可圣上是绝不会动摇东宫地位的。”张邈放下茶盏,深邃目光落在郦径遥身上,“郦依,我问你,陆渊那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郦径遥身形一顿,面露惊惧,“断是没有!阁老,我郦依与陆渊不对付是不假,可正因为谁都知道我们之间有矛盾,我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邈意味深长地道:“我想也是如此,只是这一回,是与不是,也得是了。”
郦径遥大手一挥,愤慨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该担的我们担,陆渊那事要说责任,圣上也得有责任。哼!眼下江南这一块过不去,我怕是真的要辞官还乡了!”
“辞官还乡还能落个好下场,就只怕,是天色要变,你我要落得尸骨无存啊!”
张邈此话一说,郦径遥脸色铁青,不禁问道:“这江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不是把江南看作掌心里的宝贝,当今圣上怎的就对那地儿避而远之呢?除却权王二十年前造了反,这江南安居乐业,人杰地灵,每年交的税银为全国之首,圣上怎么……“
张邈抬头,苦笑道:“圣上居然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叫你都看出来了。”
“阁老,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还是因为那林可言么?”
“郦依!”张邈起身,音调已是愤怒,隐透畏惧和威胁,“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当年之事?你怕是不想要这条命了!那林可言,是你能提的么!”
“下官,下官只是不明白…… ”
“不明白是你的福气!”张邈脸上堆满黑气,他挥袖道:“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斡旋此事,那些人是不肯吐半分的,程郧霜也不是个好惹的,此人高举良知大旗,行事颇为狠辣,真要硬刚起来,江南就是下一个陇州。别忘了岐王也在其中,那隋在山早就按捺不住要改革吏制,真给他一个机会,咱们的人还能剩多少?”
郦径遥连忙朝张邈拱手,道:“还请阁老定夺。”
窗外,惊雷一阵,闪电劈开顺天城上空,霎时黑云压城,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秋天……来了啊。”
张邈喃喃自语,寒光落于他一品仙鹤官府,若血上凝霜。
他的目光,落在很久远很久远的地方。
——
自萧慎和宋知止离开顺天城前往江南后,林清少了去岐王府跟他讲学一事,便得了些许空子去熏风阁喝茶,他常一人,偶尔隋瑛与他同行。可每当隋瑛来到熏风阁,一是吃惊于这物价竟如此昂贵,二是这里的古琴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堪入耳。
“哥哥做官几年,倒是弄得身无分文了。”林清笑道,“你这样,让我像个贪官。”
面对如此话语,隋瑛也只是笑笑。他知晓靠这当官的俸禄定是过不上奢华日子的,林清能养活林府那一群下人,闲时还来熏风阁吃茶,纯属沾了岐王老师的光。光是王府里支付的讲学费用,就足以让林清再在府里养上一个戏班子。
皇室之奢靡,可见一斑。
而隋瑛,一人自自在在,要钱没用,多余一份寄给广陵的姨娘,养一众侍卫,再有的话就接济些许穷人去了。他守着他的穷院子,日子过得也舒坦,但唯独把厢房装扮得颇具格调,舒适华丽,尤其是床榻,床纱薄而透明,通风透气,被褥采用江南产的极好蚕丝,绣着两只翩飞仙鹤。不为别的,就为偶尔在这里下榻的人。
自己受苦可以,可不能让晚儿跟着受苦。
只是对于林清来说,日子安稳也不安稳。
当他身边有隋瑛时,倪允斟是断不会现身,而当他独自一人时,这人不是从窗户里跳进来,就是兀地出现在他的马车里。
“又不是个千户,好歹也是镇抚使,择之总是独来独往的?”林清打趣他。
“不。”倪允斟摇头,“见你总归是要独自来的。”
只是每回倪允斟来,都要让他手腕子遭一回罪。林清不想让隋瑛担心,后来就捂了手腕,说什么都不给倪允斟碰。这倪允斟也不知晓能不能碰别的地方,便死心眼地要抓他手腕,有一回在熏风阁的雅间里,他抓他躲,不觉间就气喘吁吁,忿忿将人压了身下。
当倪允斟衣衫凌乱,匍匐在自己身上时,林清才觉得玩过火了,他把他推了出去,搂紧自己的衣衫,方才还笑得潋滟的脸色瞬间变得肃凛。
倪允斟见他这副神态,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分明心里只有一人,却甘心与我在这里打打闹闹,弄些说不清的情愫来。有所求,却不言语,只等着我来说。林清,你太高傲了。”
林清抬眼,也不服输:“既是如此,择之做自己的选择就好。”
“哼,你拿什么来交换?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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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卫只效忠皇帝一人。”倪允斟冷眸斜睨,端了茶水一饮而下。
“你有心事,那是你自己的事,锦衣卫也是人,他们都忘了,但你没忘。”林清谛视着倪允斟,音色娓娓。却只见倪允斟冷冰冰地转过身,朝自己靠近来。
“好一招攻心计,私底下查过我了?呵呵,是,我没忘,但我也有自己的法子,为何要与你合作?”他轻轻将林清推倒,让其躺在熏风阁精美的刺绣软垫上,撑在上方,“你既给不了我权,也给不了我钱,更给不了我情……”
一边说,倪允斟抬起手,用手指骨节轻轻滑在林清脸上,“你知道自己美,也知道美是武器,你瞧见我对你有意,所以你引诱我,然则你心里全是他人不说,连身子自都不肯委……”
倪允斟恶劣地笑了笑,戳了戳林清胸口:“你让我睡一回。”
林清勉强压住颤栗,凝视倪允斟的黑眸,笑容不改:“没有意义,择之,你要的不是我的身子,你只是生气我戏弄你罢了。”
倪允斟剑眉一挑,“你倒是很懂我?”
“现在不懂,以后相处多了,不就懂了?”林清蹙眉,他感觉什么坚硬东西抵在自己胯|骨上,让他吃痛。
瞧见他神色不对,倪允斟坏笑:“怕了?”
说罢他又动作两下,那物撞得直响,叫林清痛得哼出声来。
“你……”
“呵呵。”倪允斟起身,“是绣春刀,见善,这刀柄由玄铁铸成,历经九九八十一道淬火,我的可没这么硬,那是让人舒服的,你试一回就知道了。”
林清脸色绯红,却道:“择之,就算不考虑个人恩怨,这天下苍生,你难道看不出来谁更适合坐上那位置吗?”
“天下苍生?可没人教过锦衣卫‘天下苍生’是怎么回事!锦衣卫眼里、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好。”林清点头,“那你松开我。”
“不松。”
“你不放开我,我叫人了。”
“你且叫,我且等着,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便杀一双。”
见倪允斟眼透狠戾,不像是说笑,林清也不再伪装,现出森然哂笑,冷道:“那你最好就在这里办了我。”
说完,他拉着倪允斟往下一带,倪允斟不设防,整个人就摔在他身上,只听林清连连咳嗽,倪允斟慌乱起身。
“压到你了?”别的不知晓,自从林清入了他眼后他就知这人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请郎中。自己一身腱子肉,还真怕把这副身子骨给压散架了。
林清喘气道:“既然你无意与我同行,不如就此作罢。我戏弄了你,是我不对,但倪大人芝兰玉树,翩翩公子,何愁没有男子女子相悦?若是对见善有怨,想要什么在这里取了便是,只是从今以后,你我陌路,再无任何交集。”
“你!你何必把话说这么绝……”倪允斟软下神色,“逗一逗你,不取你什么的……松了你便是…… ”
他把林清拉起来,还贴心地为他捋了捋头发,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我看不透你,也从不给人任何承诺。”
“我不要你的承诺。”
“那要什么?”
“行动。”林清望向他,“我只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