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黄昏的霞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在这片舞动的玫瑰花海上，光影交错间，微风穿梭在花丛间，带动着花瓣轻轻摇曳，发出更加细腻而悠长的声响。


    祁年重新站起来，主动回避了刚刚的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


    还没有说完，谌玉走到他的旁边，步伐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祁年，”她上挑的狐狸眼里笑意全无，眼尾还略微有些红，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他，“在你寄给我那些信之前，我也给你寄过最后一封信，你没有收到吗？”


    她问得有些急，祁年却笑了，只是这笑容太过悲切，与他以往平静的情绪完全相悖，光是看着就让人心脏凹下去一块一样，生生发疼。


    “收到了。”他问，“所以，最后一封信原来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当然。”谌玉道，“你怎么就不会变通一下呢。”


    明明她在搬家前特地寄了一封信告诉他新住处的地址，他为什么还会一封一封地寄去老地址，那里的信箱早就换了主人，她不知道他的来信，何谈回信。


    祁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风声更大了，谌玉紧了紧外衣，隐约有种暴雨将至的感觉。


    “祁年，”她觉得祁年的表情有些不对，但来不及细想，“那时情况紧急，我......”


    只是还没说完，祁年就后退了半步。


    谌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么现在呢，”祁年紧盯着谌玉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什么，“即使是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还会坚持当时的选择，对吗？”


    什么选择？寄个信需要什么选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谌玉被气笑，语气里带着点轻微的不耐烦，“况且，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连情人都算不上的关系。


    不伦不类的，一点就碎的关系。


    刚刚缓和的气氛被谌玉的这句话彻底击碎，下午涂药时和谐的氛围转眼又被黄昏时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支离破碎。


    一团团乌云黑漆漆地压在上空盘旋，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外的梧桐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祁年的表情从不解，到放弃般的自嘲。


    这是他脸上第一次露出这样明显的，再也无法掩藏的失望。


    谌玉的心，像是踩空似的，漏跳了一拍。


    急促的雨夜好像冲刷走了他的执念，连同他眼底那片广阔的温海，都碎成了残破的冰渣。


    他轻轻压下眉骨，掩去眸底的神色。


    “谌玉。”


    他最后对她说的话，轻到风一吹就会飘散。


    “你好像根本不懂爱。”


    -


    明汇，全鼎大楼。


    李氏的项目还在进行中，袁野又把目光放在了全鼎身上。


    全鼎是初来明汇一块巨大的肥肉，按照谌玉对袁野的了解，他不会拖到这个时候再来争取，除非......


    他已经争取过了，但结果不是他理想中的那个。


    这是他对于全鼎的最后一试。


    窗明几净又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一切设施都是最新最高端的装备，足以看出全鼎集团对于明汇市场的重视。


    和前台核对好时间，谌玉和袁野乘着直升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想要入内时，却被门口的助理拦住。


    “抱歉，袁总，谌小姐，Agathon先生还在和其他人开会，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明明提前约好了时间，却不按时出现，袁野的脸色不太好看，自知是Agathon在给他下马威。


    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往常彬彬有礼的样子：“好的，谢......”


    还未说完，门就被人打开了。


    Agathon一身高定西装，笑意盈盈地倚在门框旁，眼神若有似无扫过一旁红裙妖冶的女人，用法语对门后的那个人说：“我就说吧，她会来的。”


    谌玉：......


    还没等袁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Agathon就偏过了身子：“巧了，袁总，我正和江氏首席谈明汇的项目，您要一起进来吗？”


    江氏和卓野现在处于竞标的关系，怎么可能让袁野和祁年同时碰面。


    袁野还没来得及拒绝，Agathon就被身后走过来的祁年拍了拍肩膀。


    “适可而止。”


    他说的是法语。


    Agathon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被祁年不留一点情面地拆穿，只得干笑了两声，任由祁年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从走出门到彻底离开顶楼，他的眼神都没有停留在任何人的身上。


    谌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一头耀眼的亚麻色头发，发尾随着他的动作在后颈处轻轻扫动，她却觉得他好像瘦了些。


    记忆回到那晚在花林野的雨夜，他最后开车送她回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从那以后到现在，整整一个星期，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联系过对方。


    也好。谌玉想。


    他们现在的身份，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


    “我知道您今天来想和我谈什么，”谌玉和袁野进门后，Agathon双手交叉，表情也稍微严肃了起来，“但您有所不知，我在来明汇前，就主动找过Owen先生。”


    对上袁野的眼神，Agathon郑重其事地说道：“他是我认为全鼎在明汇板块最理想的合作方。”


    这句话算得上拒绝得不留一丝余地，袁野皱紧了眉头，刚要说什么，Agathon自然地接了上面那句话。


    “不过，我父亲在素盈还想扩展出一块娱乐产业，在前几年新开了一家娱乐公司，初见成效。”


    他的眼神转移到谌玉的身上，谌玉在他眼中看出一抹笑意。


    “下周我会亲自去素盈做项目考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Cynthia小姐是素盈人？”他挑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筹码，“不知道袁总肯不肯忍痛割爱一周，让Cynthia小姐当我的随行翻译，如果您同意......”


    “全鼎在素盈的业务，将会和卓野集团合作。”


    在他面前挖人，袁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Agathon先生，您可能不知道，Cynthia已经有七年没有回过素盈了......”


    “可以。”


    谌玉打断了袁野的话。


    她看着Agathon的眼睛，再重复了一遍。


    “我会空出时间，Agathon先生。”


    “也请您说到做到。”


    -


    “什么？Cynthia，你真的要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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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


    暖阳小区的住宅房里，时情躺在沙发上摸了摸睡着的果冻，眼底露出些许担心。


    “你...真的可以吗？”


    她和谌玉是大学同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上，但因为性格原因也走得很近，隐隐约约知道谌玉在素盈时经历的事情，平常根本就不敢和她提有关素盈的一切。


    她想，如果换作是她高二那年父母离婚，高考结束时父亲自.杀，可能早就已经抑.郁到不想活了。


    时情佩服谌玉的坚强，却也深知素盈对于谌玉来说变成了一个同时充满回忆与噩梦的地方。


    “你...如果真的不想去可以直接拒绝那个什么Agathon呀，”时情心疼地抱了抱谌玉柔软的身体，“还有袁野，你也不用事事都想着他的处境，你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


    谌玉笑出了声，也回抱住时情：“谢谢你，时情。但这次决定回素盈，不只是因为别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


    她直起身，狐狸眼因为笑意微微眯起，像是两枚镶嵌着羽毛边的宝石。


    “以前不回去，确实是因为那里有我不想回忆的过去，”谌玉道，“但现在，是时候让自己走出来了。”


    “就是......”她放下手里的雪糕盒，眼神移向熟睡的小毛球，“我出差的这一周，果冻只能寄养在你那里了。”


    “唉，我平时工作也忙啊......”时情有些头痛地看着面前的果冻，“要不放我男朋友家吧？”


    “男朋友？”


    谌玉眯了眯眼。


    “你哪个男朋友？”


    “咳咳，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


    说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时情的眼神飘忽起来。


    “姓林，之前你在健身房见过......”


    “林...隽？”谌玉差点被酒呛到，“你们怎么搞到一起的？”


    “那次见了之后，在酒吧又见了一面。”


    时情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多喝了几杯，顺理成章就......”


    谌玉想起之前两次看到的林隽旁边的女生：“可他明明有女朋友了......”


    “你说殷芷？”时情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是他表妹。”


    表妹......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


    虽然和林隽接触得不多，但以谌玉的经验，那家伙多半是个游戏人生的二世祖。


    看着谌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时情更心虚了。


    “对不起啊，Cynthia。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把你和江首席的事，都告诉我了......”


    她罕见地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谌玉的表情，见她没有排斥的意思，才又缓缓说道：“其实......我觉得江首席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时情平时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于谌玉感情上的事，最多调侃几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上次在健身房，那么紧急的时刻，他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过来，我人都吓傻了。”时情道，“当时我印象可深刻了，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刻露出那么担心的眼神。”


    “如果说他对其他人就和冰山没什么两样的话，那他对你，大概就是......”


    她顿了顿。


    “冰山融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