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江初尧从江家总院门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元兰一脸严肃的表情。


    不去维持社交的表象后，元兰也展现出她最原本的样子。


    外界新闻照中温婉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冷，她的眼神近乎压迫地扫了一眼江初尧，示意他坐在主桌旁。


    江初尧也收回了笑容，拉开椅子坐在元兰的对面。


    “听你父亲说，”元兰的语气仿佛一块泡在浮沫中融化的冰，“你拒绝了他要你去江氏历练的机会？”


    还是来了。


    江初尧不是没有注意到公布祁年担任首席执行官那天晚宴，元兰挂不住脸的表情。


    他的手微微收成拳，嘴角却勾起一抹天真的笑容：“您知道的，我本来就不善管理......”


    “你知道我把你塞到明汇大学商学院花了多大力气吗！”


    还没等江初尧说完，元兰冷硬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


    似乎是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过生冷，元兰淡淡地勾起一抹微笑。


    她冰凉的手想要握住江初尧，却被江初尧躲开。


    她嘴角的弧度僵了僵。


    “初尧，妈妈为了你，这几年付出了多少。”


    她开始打苦情牌。


    “一个国外情妇生的臭小子，七年前才被你父亲从素盈那种小地方接过来，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抢了你江家唯一继承人的光环，”她问，“你甘心吗？”


    对座久久没有回应，就在元兰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感觉到对面的少年站了起来。


    “母亲。”


    江初尧伪装的笑意在此刻收回，他望向元兰保养得当的容颜，语气郑重。


    “不甘心的，究竟是我......”


    “还是你？”


    没有错过元兰眼中一闪而过的怔愣，他自嘲的情绪在眼中闪过：“当初颜阿姨去世，父亲执意要把祁年接过来的时候，你就心有不甘了吧。”


    “江初尧！”


    元兰的声音并没有阻止江初尧接下去要说的话。


    “而且，你口中的情妇，怎么在我的印象中，是父亲在英国明媒正娶的妻子呢。要我说，谁才是破坏家庭的那个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了偌大的客厅，一旁的仆人们仍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像是一点也听不见身后的响动。


    江初尧只觉得自己右脸火辣辣的疼痛，他瞥向元兰震惊的神情，竟然解脱地笑了。


    “对啊，这才是真正的你啊。”


    他的笑容畅快无比，像是在对元兰，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进镣铐中，再去质问别人为什么不给自己开锁呢。”


    -


    夏天到了，窗外的知了此起彼伏地叫着。一股轻风徐徐盈盈吹起，穿透了炎热的空气，绕着门梁吹到了客厅里谌玉盘坐的纤细大腿上。


    这一周来，发生了不少事情。


    叶昕还算开窍。


    在经历那一场“谈话”之后，就把U盘的存储记录和徐林网上找人买病毒链接的截图都公布到了公司群里。


    徐林离开公司，欧阳庭自知理亏，这几周帮谌玉做了不少之前没掉的稿子。


    袁野也听说了这件事，有意识地让其他人分散掉了一些谌玉的工作。


    所以，谌玉最近难得有了比较悠闲的时光。


    只是......


    谌玉想起三天前去医院，想要看看祁年手上的伤好点了没，收到的却是他在住院第二天就离开医院的消息。


    “哦，您说那个很帅的祁先生啊。”护士谈到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他压根没住满三天，第二天就回去了。”


    祁年好歹也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到时候要是没养好，谌玉怕是脱不了责任。


    谌玉的黛眉不自觉蹙了起来，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护士叫住。


    “诶，小姐，”护士问她，“您姓什么？”


    “姓谌。”


    “哦。”


    不知道为什么，护士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笑眯眯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张便签。


    “祁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


    回过神来，谌玉拿过那标签，用手指弹了弹，花林野......


    是市郊之间的一处洋房小区，保密性极强，据说很多明星都选择在那里居住。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叫外卖员把药给祁年送过去。


    “喂，你好。”


    “对，就是花林野17栋。什么时候？”


    谌玉看了眼手机，周六。他应该在家吧。


    “就今天下午送吧，谢谢。”


    刚挂完电话，谌玉就听到门铃声响。


    她走下沙发，赤着脚去开门。


    开门的一刹那，那头张扬的浅蓝色头发与身后老旧的墙壁形成了极强的对比。


    “Surprise!”


    江初尧的声音随着他扬起的天真笑意在楼梯间回荡。


    谌玉错愕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她的视线移向他抱着电脑的手。


    “袁野说给我送电脑的人，是你？！”


    “对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初尧第一次看到谌玉这副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于是刚刚消散在楼梯间的回音又卷土重来。


    真够意外的。


    原以为袁野和江家因为Agathon的事情闹僵了呢。


    现在想来，这才符合他最商人的本质啊。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谌玉从江初尧手中接过笔记本电脑。


    距离上一次见江初尧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也没什么联系。


    还以为这个小少爷玩玩的心性过了，早忘记她了。


    “谢谢啊。”谌玉还是说道。


    “想要感谢我吗？”


    江初尧挑眉，朝谌玉伸出手。


    “那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


    明汇大学。


    谌玉没想到江初尧会把她带来明汇大学。


    走到熟悉的校园里，谌玉却有一种久未谋面的陌生感。


    她想，这座校园的确曾是她初来明汇时的栖身之所。


    以这座古老而庞大的都市为前缀命名的大学，承载着整个明汇的光华，也纪念着其中无数莘莘学子的光阴，四处可以看到青春靓丽的身影在树荫下面结伴散步。


    “今天下午有一场全英讲座，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英语不太好。”江初尧解释道，“我就想到鱼鱼你了呀。”


    “放心，我不会白让你给我翻译的。”江初尧朝谌玉眨了眨眼睛，语气意味深长，“结束之后，我会回答你好奇的所有问题。”


    江初尧需要谌玉给他单独做翻译吗？答案显而易见。


    谌玉挑了挑眉，大概就明白了江初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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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来找她想要干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什么好奇的。”


    她转身就要走，江初尧连忙拦住了她。


    “就当我有好奇的事想要问你好了吧。”


    他的笑容淡了些，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谌玉说过，她不喜欢和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江初尧愿意把话说开，她也不介意陪这个小少爷玩一玩。


    就这样，在讲座开始之前，谌玉和江初尧坐在了综合教室的最后一排。


    江初尧生得很像元兰，脸小五官又精致，再加上一头张扬的浅蓝色头发，活像一个橱窗里面摆着的洋娃娃。


    即使坐在最后一排，很多人一进来的目光就看向了他。


    离讲座还有二十分钟，最后一排已经比前面几排最先坐满。


    他还在打游戏，对周边看过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谌玉问他：“这是什么类型的讲座？”


    一局游戏正好胜利，江初尧露齿微笑，歪头看谌玉。


    “心理课。”


    讲座结束，江初尧邀请谌玉去教学楼旁边的咖啡店坐一坐。


    谌玉以前在明汇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在那里自习，环境不错，还有专门给需要的学生开的小包厢，老板是个很喜欢种花草的人，在咖啡店里种满了紫罗兰。


    时隔三四年，谌玉再去时，满墙的紫罗兰已经换成了青色的爬山虎。


    阳光透过玻璃形成斑斓的光斑照在江初尧的脸上，他点了杯卡布基诺，问谌玉喝什么，她只是摇头。


    谌玉：“冰水就好。”


    “你觉得刚才的心理课怎么样？”


    江初尧揉着店里放在墙柜上的公仔，问她。


    “罗森塔尔效应。两个病人同住一家医院，一人身患癌症，另一人并无大碍。但医生把两人的诊断书弄混了。结果真正的病患整天心情轻松，最后健康出院。而那个原本身体无恙的人却终日活在对死亡与病痛的恐惧中，最后真的罹患绝症，在抑郁绝望中死去。[1]”


    谌玉：“这是因为人们期待的事物不同，所以最后反被外界的期待困死。”


    她摩挲着书中的冰水，水珠沁在杯壁染上她白嫩的指尖：“你是在隐射你和祁年？”


    “看来鱼鱼已经听说过我和...我哥的一些传言了。”谌玉开门见山，江初尧反而轻松起来，“那么你听说的是哪个版本的？我因为祁年抢了首席的位置暴跳如雷，还是江氏最终继承人的商战一触即发？”


    “都不是。”谌玉笑了，“你并没有因为祁年的事感到一丝一毫的伤心。”


    江初尧怔愣至极，谌玉继续说道：“相反，我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


    “轻松。”


    “终于能解脱的那种轻松。”


    江初尧突然笑了，笑得称得上癫狂，肩膀高频率地颤抖起来。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我哥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鱼鱼。不管怎么样，我要和你说声抱歉。”


    他止住笑，一双眼睛里褪去了最浅显的纯真，反而深厚得像是根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疲倦。


    “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因为江祁年。”


    “因为他？”谌玉眼皮一跳，只觉得不可置信。


    她第一次见江初尧的时候，是在雅典的慈善晚宴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次她只见过祁年一次，还是硬凑上去的那种。


    江初尧说是因为祁年，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