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丞相眼睛瞪得老大，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


    周景之却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好。”


    黎丞相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一瞬不瞬地盯着黎半夏：“你……半夏……你知道……”


    他捂着胸口一顿咳，脸瞬间憋得通红。


    黎半夏实在没想到祖父会是这个反应，赶紧给他递了杯水：“祖父，有话慢慢说。”


    周景之也替他顺了顺背：“祖父莫要激动，夫人的意思是想要黎府平反，将黎府被抄的家产拿回来。”


    黎丞相一愣，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半夏，这些你都不要管了。”


    黎半夏抬眼看过去，便见到了黎丞相满含担忧的目光。


    “祖父……”


    黎丞相摇了摇头：“半夏，二郎此番成功出狱，实在是太过冒险，以后切莫如此。若是太后存心针对，你如何脱身？你为黎府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便带着你娘，随景之回……回他老家吧。”


    “我不走！”黎半夏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之前还会找些说辞拖延一二，如今底气愈发足了，直接拒绝。


    “你……”黎丞相见她态度坚决，张了张嘴没再劝，扭头便换了目标。


    “景之，这趟浑水你们就别跟着掺和了，还是带着半夏回你老家，哪怕耕田种地，也比在这强。”


    周景之一脸歉意地拱手：“祖父，请恕景之无能为力。夫人这两日好不容易对我稍有改观，请祖父体谅，莫要让我与夫人对着干。”


    黎丞相又是一噎，“你……”


    周景之又道：“况且，我觉得夫人做得本就没错。”


    黎丞相：“如此铤而走险，也没错？”


    周景之缓缓道：“祖父忧心夫人以身犯险，所以未告知真相。可是以夫人之智，终会自己悟出来。”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从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


    黎丞相板着脸看着俩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然后索性扭头转向第三人——文氏。


    “老三家的，你领着半夏去景之老家生活吧。”


    文氏一脸懵逼：“公爹莫要为难我了，不瞒公爹说，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就没听懂几句，我还是听孩子们的吧。”


    黎丞相：“……”


    彻底没了指望，黎丞相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黎半夏看了祖父一眼，决定转移话题。


    “祖父，前几日柳太傅来看您，是为了什么？”


    黎丞相有一瞬间的怔忪，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而，他抬眼看了看黎半夏，又看了看一旁的文氏，便犹豫了。


    周景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朝文氏走去。


    “母亲，我陪您再去瞧瞧伯母和婶母他们吧？”


    文氏本想说方才不是瞧过了吗？但是面对周景之这么一个越看越满意的女婿，文氏下意识地便不想反驳他。


    “也好。”


    周景之这一出，这么明显是想支开文氏，文氏瞧不出来，黎丞相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方才既瞧过他们了，何必再去？”


    黎丞相偏过头，掩下了眼底的微妙情绪，道：“柳太傅过来，不过是闲话几句而已。”


    周景之眼神一闪，看了看黎丞相，又看了看黎半夏，终究是没有说话。


    黎半夏撇了撇嘴，“柳太傅是为了他夫人来找祖父谈交易的吧？”


    黎丞相含混道：“无稽之谈，不提也罢。”


    “祖父，他给出的交易条件是什么？”


    黎半夏想着，如果柳太傅给出的条件是帮黎家平反，那这个交易还是很划算的。虽然对柳夫人处罚的轻重全凭太后做主，但是还是可以想办法运作的嘛。


    黎丞相摇头道：“没有。”


    黎半夏皱眉，没有任何条件，单方面要求她原谅柳夫人？


    “想得美！”黎半夏凉凉地扯了扯嘴角。


    黎丞相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道：“以后离柳太傅远一些。”


    黎半夏：“知道了。”


    以后见了柳太傅，她绕路走便是。


    然而，黎半夏一行刚出天牢大门，迎面便遇上了柳太傅。


    通道狭窄，狭路相逢，避无可避，黎半夏自然没法绕路走。


    “柳太傅。”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吧。


    柳太傅盯着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半夏。”


    黎半夏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为何这般激动。她往旁边让了让。


    “太傅大人，请。”


    柳太傅目光复杂，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是去看黎丞相了？”


    “嗯。”黎半夏点了点头：“太傅大人是去看柳夫人的吧。”


    她又往旁边让了一些，“不耽误太傅大人了。”


    “不是。”柳太傅胸口一窒，立马摇头道：“半夏，我是来找你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去了周府，管家说你们往这边来了。”


    黎半夏琢磨着，柳太傅这般执着要找她，定是为了柳夫人。


    他肯定是为了柳夫人来与她谈条件的。


    “太傅大人找我有事？”


    “嗯。”


    柳太傅点了点头，他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


    黎半夏问道：“是为了柳夫人？”


    她的眉眼连同语气都冷淡疏离，柳太傅霎时愣住了，心脏仿佛挨了一顿硬锤。


    见柳太傅不说话，也不让开，双方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黎半夏没什么耐心，索性开门见山。


    “太傅大人是为了柳夫人与我谈条件的吧？太傅不必绕弯子了，大人直接说条件便是。”


    她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弄，眼神里带着戒备，柳太傅只觉得胸口一刺。


    “不是。”柳太傅忍着胸口的刺痛摇了摇头。


    “不是？”黎半夏一脸诧异：“真不是？”


    柳太傅自嘲一笑：“不是。她做下此等恶事，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


    黎半夏眼底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消散，“太傅大人当真是刚正不阿。”


    柳太傅胸口一阵剧痛，这样的话清河也说过，也是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面色一白，猛地一阵咳。


    黎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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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大人可是身子不适？”


    这么一句问话，却让柳太傅胸口的剧痛有所缓解。


    “多谢，我还好。”


    这脸色一看就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黎半夏也不想细究其中的隐情。


    “既不是为了柳夫人，太傅大人找我究竟有何事？”


    柳太傅稍微缓了缓，才道：“前天王大人带来一个食盒，说是你让他转送的。半夏，多谢你。”


    黎半夏：“太傅大人客气了，食盒是丧仪谢礼，实在不必劳烦大人专程上门道谢。”


    原来是参加丧仪的谢礼，难怪里面的糕点也不是玲珑酥。


    说完，黎半夏觉得此番交流已然结束，于是点了点头，试图从柳太傅旁边经过，然而柳太傅始终杵在那，她便过不去。


    柳太傅察觉到她想要离去的意图，颇有些急切道：“上次的事，实在是抱歉。”


    黎半夏：“嗯？”


    柳太傅：“上次本答应你当丧礼的点主官，结果却食言了。半夏，你能原谅我吗？”


    黎半夏愣了一下，道：“柳太傅言重了，当日大人的至亲有紧急状况，大人虽之前应允了我，但我与您非亲非故，您舍了我这个外人去寻您的骨肉至亲，此乃人之常情，谈不上原谅二字。”


    她顿了顿道：“太傅大人若是为了这事，实在没有必要。”


    非亲非故与骨肉至亲这几个字如同巨石一般生猛地砸在柳太傅心上，他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若是黎半夏责怪他，他反而好受些，可偏偏对方以外人自居，一副云淡风轻，毫不介意的模样，让柳太傅愈发难受。


    “不……不是这样的……”


    他很想把一切和盘托出，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如今黎丞相不愿承认，他这边便给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贸然开口，恐怕难以让半夏相信，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招致半夏反感。


    又想到黎半夏之前主动上门求助，而自己却什么都没帮到她，反而还干出了前脚答应，后脚反悔的事来……


    柳太傅闭了闭眼睛，内心仿佛油煎一般。他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有下文。


    僵持了半天，黎半夏依旧不知道柳太傅的来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反悔当点主官一事道歉？可是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之前也致歉过，现在来这一出未免太让人看不懂了。


    黎半夏觉得，黎太傅大抵还是为了他夫人的事来的，却扭扭捏捏不愿明说，这让黎半夏对他的印象差了不少。


    “太傅大人，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能否借过？”


    柳太傅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住人家的路了。


    “哦，好。”


    柳太傅往旁边让了让，黎半夏几乎是立即便抬脚越过她，往前走去。


    看着黎半夏的背影，柳太傅心里愈发怅然起来。


    “半夏……”柳太傅低低地唤了一声。


    黎半夏似乎没有听到，头都没回。倒是周景之回头匆匆瞧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头去。


    柳太傅下意识地跟了脚步，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氏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他。


    “太傅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