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陈霖转头，却只见空落落的荒院。


    他慌忙拿起明目珠，放在自己眼前，却见一个双目空洞，两个黑深的窟窿中滚落出血泪来的女鬼离他只有三寸之距。


    寒毛倒立，他感觉自己一阵阵发黑，片刻之后，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不可置信道：“琴娘？”


    口鼻都充斥着血腥味，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生命到了尽头。


    “你……也是仙人吗？”李琴娘抬手伸向前方，恰好落在他的脸庞。


    可惜阴阳相隔的两人，是触碰不到彼此的。


    陈霖艰涩道：“琴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琴娘神色疑惑：“你是谁？”


    “我是……”陈霖说到一半，已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他转移话题道：“琴娘，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吗？”


    李琴娘想了想，点头道：“我记得，我是来找宁儿的，我要告诉他，有人要害他。”


    “宁儿是谁？”陈霖颤抖着声音，心里再一次涌出一阵害怕。


    “我的儿子，陈望宁。”


    “谁要害他？”


    “是，是……”李琴娘的脑袋剧烈疼痛起来，她痛苦道：“是两个妖……是妖。”


    “谁来帮帮我，我……我找不到宁儿……”


    “谁来救救他，救救……他。”


    李琴娘濒临崩溃，陈霖亦是。


    最后还是一直蹲守在院外的秋乐三人进来收尾。弛舟和君念将陈霖打晕带走，秋乐则留下安抚李琴娘。


    ……


    第二天一早，据说陈霖醒来之后又在房间里枯坐了一整天。


    灵野野、司韶和陈旭三人带着回溯灯去了趟罗崖村，如今也回到了陈府。


    灵野野和司韶的面色古怪而犹豫。


    陈旭则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刚到陈府就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而偷偷跟着他们的陈二面色也很凝重，转头就去找陈霖了。


    只留下灵野野和司韶两人跟他们叙述经过。


    他们按照秋乐的说的方法点亮了溯回灯，这次没有人来阻挠，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而后他们看见罗崖村所有人被屠尽之后，“陈望宁”也终于显出了真面目，居然是陈夫人！


    秋乐三人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司韶犹豫道：“若陈夫人是六尾火狐变成的，那真正的陈夫人又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另一边，陈霖在听完陈二的话后，终于没忍住捂着脸陷入了崩溃，虽然早已猜到，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远比自己猜想来得痛苦。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琴娘？！


    陈霖突然想起那份名单，朝廷上大半的官员因为陈家而联合起来，他们站在某个人的身后，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六尾火狐恐怕是那人的手下，替他潜入陈家，将琴娘取而代之，再以此动用陈家在朝廷上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弓起背，一会儿大哭又一会儿大笑，竟形如疯癫。


    “琴娘啊琴娘……”他道：“都是陈家害了你啊！”


    “都是我陈霖害了你……”


    他至今仍记得，他上门求娶她时，岳父说江湖险恶，他护不住琴娘一个官家女子。而他当时年轻气盛，对此不以为然，信誓旦旦保证琴娘这辈子都不会受委屈。


    ……真可笑啊。


    心中一记闷痛，陈霖再度呕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倒下不省人事了。


    “老爷——”


    接下来半日，陈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傍枫崖。


    “秋乐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花月蓉此刻已经变回人身，可她的法力依然施展不开。


    半个时辰前，他们找到金全，将她的情况告诉了他。却没想到他在看了花月蓉一眼之后，没好气地将他们轰了出来。


    最初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房间内就传来金全的声音：“你们想做的这笔交易根本就不值钱。快走，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他们有心想问个明白，奈何大门紧闭，他们也不敢硬闯。


    正当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花月蓉却突然变回了人身。


    钟正榆拧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秋乐用计让你变回原形，却只有两天时间……她想做什么？”


    花月蓉脸色一变：“冬琴院？！”


    秋乐曾在她面前提起过冬琴院，当时她没想太多，现在仔细想想……难不成她发现了琴娘？


    想到这，她猛地抓住钟正榆的手腕道：“正榆，你说她会不会将琴娘带到陈郎的面前？”


    钟正榆显然也想到了这里，脸色十分难看：“我们先回陈府看看情况。”


    花月蓉急切道：“我们现在就赶回去！”


    说完，她没等他回答，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扣住手腕，忽地抱起。


    他道：“你如今没有法力，我抱着你走。”


    花月蓉：“……好。”


    有人在披星戴月地赶路，有人在悄无声息地布局。


    小狐狸在二十几年前的陷阱中被人救起，如今那人端坐在府中，亲自为她设下天罗地网。


    ……


    一日之后，两人终于赶到了陈府。


    于此同时，他们发现陈府上下居然都在找她。更加令人意外的是，陈霖将秋乐等人都赶出了陈府，据说是因为他们污蔑陈夫人是妖。


    “他还是相信我的！”花月蓉眼前一亮。


    钟正榆的心里却始终萦绕着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皱眉道：“月蓉，这不对劲。”


    花月蓉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道：“陈郎一直这么爱我，这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爱的不是你，是李琴娘。


    这话有些伤人，因此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叹口气，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希望能尽量为她找出潜在危险。


    “无论如何，”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道：“月蓉，如果你不想陈霖对你的信任产生裂缝，你就听我的，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陈府。”


    花月蓉虽然心急，也知道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想了想，点头道：“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令人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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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是，他们还没想好如何打消陈霖的怀疑回到陈府，居然先被他找到了！


    罗崖村。


    “抓住他！”随着陈霖一声令下，无数暗卫朝着钟正榆追去。


    花月蓉大惊失色：“陈郎？”


    陈霖揽过她，将她的头埋进自己臂弯中。


    他声音冰冷道：“琴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句话让花月蓉浑身一抖，她嗫嚅道：“陈……陈郎？”


    钟正榆借着夜色深深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转身冲进深山中。


    直到他转身离开，陈霖才抬起头，如果有人能看见此时的他，会发现他眼中是犹如实质的恨意。


    “陈郎，”花月蓉伸手拍了拍紧抱着她的陈霖，犹豫道：“你……我怎么会在这儿？”


    “就算你去了天涯海角，”在她看不见的方向，陈霖面无表情道：“我也会找到你的。”


    这话听着有一丝怪异，但花月蓉下意识忽略了这点，她这几日反复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她脸上扬起幸福的笑，柔柔道：“陈郎，这几日……我好怕，他说和我玩个游戏，如果三日之内你找不到我，就杀了我……还好你最后找了我！”


    今天正是她失踪以来的第三日。


    “陈……”半晌没听见陈霖说话，花月蓉下意识挣扎着想抬头，却再度被他按回怀里。


    “琴娘，我真的害怕再也找不到你了。”他声音染上了颤抖。


    花月蓉顿时放弃了挣扎，伸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道：“我在的，陈郎，只有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花月蓉沉浸在幸福中，却不知道陈霖只是借此平复下自己跌宕起伏的心绪。但凡她抬头看一眼，都一定会被他眼中翻涌的冰冷杀意吓到。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再说话。约莫一盏茶时间之后，陈霖才将她抱上马，骑马回了陈府。


    到了陈府，陈霖一步步将她牵入院中，动作与神色都前所未有地温柔。


    或许给花月蓉一些时间，她会发现一路上的种种迹象，可惜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注定了，她是奋不顾身的飞蛾。


    当她因为爱情抛却良知的时候，同时也抛却了自己的理智。


    因此当院中的阵法启动，她惨叫出声，陈霖骤然松手后退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慌忙去抓他的手。


    她错过了能逃走的唯一机会。


    “陈郎，陈郎，”她疼极了，却固执地想往前挪动：“我好疼……”


    陈霖却在步步后退：“琴娘疼的时候，你放过她了吗？”


    “宁儿疼的时候，你放过他了吗？”


    “旭儿和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放过我们了吗？”


    花月蓉忍住痛楚猛地抬头，却见院墙上站着被“赶出去”的秋乐等人，还有缘行山过来的几位陈家长老！


    他们手中整齐划一地比划着招式，随后一道紫色结界形成，她的身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周身被什么重物压碎！


    “啊！！！”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六尾全都显现了出来。


    陈霖的神色痛苦又畅快，他一字一顿道：“如今该是你血债血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