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派胡言！”陆氏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指着秋乐，往日红艳的唇色渐渐褪去：“老太爷，快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贱人给抓起来！”


    老太爷却没像之前一样附和陆氏，现场所有人中，他唯独害怕秋乐。


    “抓我？”秋乐瞥了老太爷一眼，讥讽道：“证据不打算看了么？”


    “你能有什么证据？！”陆氏没等秋乐说完，就驳斥道：“不管你有什么证据，都是假的！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老太爷是不会信你的！”


    陆氏一席话把老太爷吓得不轻，他赶忙撇清道：“陆氏你别胡说八道，本官是最公平公正的，只要证据确凿，本官绝对秉公处理凶手。”


    他真的怕陆氏把秋乐逼急之后，她一怒之下把他揍一顿。


    毕竟秋乐之前是用行动证明她不怕官威，以她之前展现的实力，他实在怕自己小命不保。


    赵府每月送来这么多好东西，他确实是舍不得赵府倒台，所以之前都顺着陆氏说话。


    可是要是连命都没了，有再多的财又有什么用呢？


    陆氏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道：“老太爷，你……”


    “肃静！”老太爷没了敲板，只好拍大腿，他毫不犹豫打断陆氏的话：“这个叫什么乐的姑娘，你说说你的证据。”


    秋乐勾唇，老太爷这是怕陆氏把他给供出来。


    秋乐眸光微闪，语气幽幽道：“证据，就在老太爷你身后啊！”


    “什么？”老太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下意识转身。


    赵公子那张惨白青紫，七窍流血的脸，就这么贴脸怼上了他。


    “啊！！！”


    老太爷被吓得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浑身的肥肉跟着他的动作连连晃动，看起来好生狼狈。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然而赵公子却不断地朝老太爷靠近。


    “你你你……鬼啊！”老太爷白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嘶！这不是赵公子吗？”


    “他不是被人害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们不懂了吧，这就是那些修道之人的厉害！”


    “嘘，老太爷醒了，过会儿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秋乐的授意下，本来埋头录口供的策第，不得不出手把刚才昏过去的老太爷给扇醒。


    “啪——”


    “你敢打本官？！”老太爷眼冒金星，人都还没看清就骂道。


    策第心里叫苦不迭，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久，还是被拖下水了。


    他清了清嗓子，趁着老太爷脑子还不清醒，做出一副慌张的神色，嘴皮子翻得极快：“老太爷，你再不醒过来，衙门就要彻底乱套了！卑职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还不敢说是秋乐授意的，只好窝囊地背下这个黑锅。


    “什么乱套……”老太爷盯着凑到他面前的策第，竟然盯成了斗鸡眼：“大胆！是什么人在这造次？简直藐视……”


    策第眼见老太爷又开始了，只好直接放大招，他利落地退到一边，把他身后的赵公子让了出来。


    “国法”两个字哽在喉头，老太爷与赵公子王八看绿豆，相顾无言半晌，他才算是彻底回过神。


    老太爷：“……”


    “这是怎么回事？”陆氏早就被吓得瘫软在地，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其实是怕自己相公的。


    都说贫穷夫妻百事哀，早年赵府还没有发家时，她和自己相公每日都在盼着对方死，又害怕对方真的死。


    她相公在外受了气，必定一身酒味回来，发狠暴打她一顿，等他出完心里那口恶气，才会自顾自地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


    陆氏恨他，也怕他。


    但是陆氏和那些一味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不同，她几次三番想药死她相公。


    可是明明每次都能成功，她却总会在最后关头后悔，拼了命地扣他喉咙，让他吐出来。


    一直到赵府发家，他们夫妻的相处才好些。


    “我杀了那个卖花女，她该死，谁叫她拒绝我，我现在这么有钱，她凭什么拒绝我，都是她该死……”


    “还有那些丫鬟，背地里骂我死胖子，乡下人，都该死……我看上她们还不乐意，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那就去井里待一辈子吧……”


    “都看不起我，姓辛的也看不起我，明明是一起经商，凭什么别人只记得他不记得我，全都该死……”


    “都该死……全部给我去死！”


    “……”


    突然，原先嘴巴张张合合但没发出声音的赵公子，发出了声音！


    所有人再一次震惊住了，赵公子居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你怎么会在这……”一开始陆氏精神恍惚，待到赵公子说出那些话后，她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发了疯地冲上去想掐死赵公子，但毫无意外地扑了空。


    “你死就死了，”陆氏不死心，再次嘶吼着扑了上去：“为什么还要把赵府拖下水，你活该断子绝孙，活该被人毒死，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你活该！！！”


    赵公子却像是看不见眼前的陆氏，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


    司韶奇道：“他怎么像是看得见管事的，却看不见陆氏？”


    寻常众人都是看不见鬼怪的，她能想到是秋乐用了什么法子让姓赵的现身，但是她对鬼怪了解不多，想不通为什么姓赵的成了这个样子。


    秋乐看着疯癫的陆氏和魔怔的赵公子，目光平静，淡淡道：“弱小的鬼怪本就神志不全，估计赵公子生前最大的痛楚就是觉得别人看不起他，死后只保留了那些看不起他的记忆，所以才变成这幅样子。”


    甚至几十年的发妻陆氏，也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为什么他们不像吴成珂一样？为什么不像他一样对我毕恭毕敬，我有钱啊，他们都该像吴成珂一样向着我，毕竟我有钱……”


    “你……”老太爷只吐出一个字，就没敢再往下继续说。


    吴成珂正是他的大名。


    他往常确实帮了赵府很多忙，但是绝没有对姓赵的毕恭毕敬，顶多就是纵容了些。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衙门外有这么多百姓围观，而且他们一定会对姓赵的刚才说的话深信不疑。


    到时候今日发生的一切会一传十，十传百，直至传到不远处县城里。


    那儿的县令是新上任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时候犯到他手上，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而如今好巧不巧，他即将要成为县令杀鸡儆猴的鸡了。


    可是即使是他向来不聪明的脑子能想明白这些，他也不敢在此时此刻说上一句“刁民大胆”，毕竟惹怒姓赵的，他能不能活过今天还是个未知数。


    “老太爷，这桩案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偏偏这时，秋乐还不咸不淡地逼了他一把。


    先稳住秋乐，之后再把消息按下去？就现在这个架势，消息是不可能被压下去的。


    把赵府抄家，秉公处理？这最多让他从关押伏罪变为罢官回家。


    那干脆帮着赵府……不，这个选项想都不用想，光是看看现在衙门这一地的狼藉，就知道一点希望都没有。


    老太爷被派到这个小镇之后，心智就在富贵乡里一点点被养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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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时此时，他仿佛找到了失去已久的智商，深深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富贵险中求，老太爷何不拼一把？”秋乐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老太爷，她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太爷回神，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在秋乐这句话中熄灭了。


    “来人，证据确凿，把陆氏压入大牢，派人围封赵府，”老太爷脸色灰败，佝偻着背，话音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策第将口供整理好，明日我亲自去知县那儿……禀告全部事宜。”


    “不！”陆氏喉头一甜，猛得呕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她小心翼翼维护了好几年的富贵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灵野野状似无意地瞥了眼秋乐，心里有些复杂。


    之前秋乐在一旁默默地端看事情的发展，这会儿出手，就是一击毙命。


    她像是最有耐心的猎手，长久地蛰伏在暗处，只为寻找最完美的时机，确保自己能够一击必杀。


    “赵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司韶不会想这么多，她只会为那些被赵府残害的生命而惋惜。


    不过她还是想到了一件事，思考片刻，她决定直接问出来：“野野，你说他们会不会只想把我们糊弄走？”


    灵野野摇头：“放心吧，这次不会的。”


    除非老太爷能让全镇的人闭嘴。


    “真的假的？”司韶见她这么肯定，暗自在心里捋了捋思路，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灵野野看着司韶苦思冥想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司韶的头：“别想了，我说的你还不信么？”


    司韶一秒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我当然相信你！百分之百！”


    “还有一件事，”秋乐指着小箐道：“陆氏曾三番两次上青楼找小箐的麻烦，打人夺财，小箐应该得到赔偿。”


    小箐原本被事情的发展一再震惊，心里五味杂陈之际，突然听到秋乐这句话，愣在原地。


    她感动之余不免疑惑：“秋乐，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公子说的。”秋乐对小箐笑了笑，她对小箐总是格外温柔。


    小箐偏头看了眼灵魂越来越淡的赵公子，有些疑惑，刚才似乎也没听见赵公子提起啊。


    但是不是赵公子说的，秋乐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箐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没听仔细，错过了些内容。


    但她哪里想得到，这些都是秋乐随口胡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小箐拿到一笔补偿费，结果却歪打正着说到事实罢了。


    “拿吧。”老太爷已经不在意钱财了，毕竟他可不认为知县会让他带着这些年贪墨来的钱财罢官回家。


    但是下一秒，他又好似想到什么，赵府作为此案的元凶，现场需得围封，等着知县亲自下令抄家，在此之前，他不能再和赵府扯上一点关系。


    他道：“等等，赵府的财物暂时不能动，你先从官府拿吧——策第，你去一趟后院，给小箐拿一百两……五百两银子来。”


    他原本只想拿一百两了事，突然想到即使不落入小箐手里，也会落入知县手里。


    比起身为他上司的知县，他自然更愿意给小箐，就当积德。


    “统计一下此案的所有受害人，家人还在的，都送去五百两作为补偿，从官府里出。”


    到时候就说是补贴受害人，让知县少占一分便宜的同时，还能迫使他不得不给自己减轻刑罚，可谓是一举双得。


    “五……五百两？”小箐先是一愣，随后激动起来：“我的赎身钱够了，秋乐，我……我的赎身钱够了！”


    而且加上她之前那些积蓄，还能剩个百来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