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作品:《如果雨落下

    高三开学前几天,温夏找老严要了一张住宿申请表。


    过了两天,老严给她发了申请表的电子档,她去了街对面打印店,把申请表打印出来。


    学校给住校生安排了晚自习,她不想落后于别人。


    如果不住校,她的时间肯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被分散。最后一年了,她不想关键时刻掉链子。


    申请住校需要家长签字。


    吃完晚饭,温夏把申请表拿出来:“大伯,我高三申请住校,麻烦您帮忙签个字。”


    温诚签完后,赵雁蓉阴阳怪气了一通,但到底也没动手撕了申请表:“住校也好,省得我天天被人家戳脊梁骨。


    “我就说不能给人家养孩子吧,到头来一点好没捞着,还要被外人说三道四。我想想都委屈。”


    这段时间,温夏也听到一些话。说赵雁蓉苛待侄女,小侄女马上高三了,总指使人做这做那。


    她敛眸收起申请表,没管赵雁蓉:“谢谢大伯。”


    回到房间,温夏收拾了一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放在拉链坏掉的行李箱里,收拾结束的那一刻,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凌晨两点,温夏听见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温诚:“大伯,您有什么事吗?”


    温诚在门口站定,没有要进去的趋势。他拿出一小沓现金:“你大伯母睡下了,这四百块钱你拿着,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你大伯母要是问起来,就往少了说,知不知道?”


    温夏接过钱道了谢,温诚看她的模样,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孩子,大伯知道你不会留在树阳……就剩一年了,熬过去就好了。”


    温夏心里有些难受,大伯平时虽然窝囊老实,但对她真的已经尽到了该有的义务,也从来没想过要绑住她。


    她捏着那些钱,牙齿咬住一小坨唇肉,直到痛感袭来才松开:“我知道了大伯,您早点休息。”


    -


    高三提前返校一周,住校生在开学前一天就得到学校。


    返校当天,温夏直接拎着行李箱去了学校。耳边充斥着行李箱滑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这一众摩擦声里,温夏听见从身后传来一声明快的:“夏夏!”


    温夏转身笑着回应:“风筝。”


    黄筝的上铺文理分科时选了文科,那个位置就一直空着,温夏被安排在了那儿。


    这事儿昨天晚上温夏就通过Q/Q跟她说过了。


    两个姑娘往宿舍走:“真好,我以后问你英语题就方便多啦!”


    “我以后问你数学题也方便多啦。”


    “以后咱俩干什么都能在一起了。”黄筝说完傻笑两声。


    寝室在女生三栋,二楼205。


    这是一间八人寝,温夏和黄筝到的时候,其他六个人已经在了。温夏和她们同学两年,虽然不太熟,但也能叫得上名字。


    相互打过招呼后,温夏开始换床单被罩、整理行李。


    明天才正式上课,在宿舍收拾完,大家拉着温夏去了学校超市,黄筝说:“买点东西庆祝一下。”


    温夏一脸茫然:“要庆祝什么?”


    “庆祝温夏同学成为205小屋的一员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欢迎新家庭成员入住!”


    温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实在没想到,住宿这件事,也值得被庆祝。


    一进超市黄筝就开始扫荡,没多久小推车就满了。


    晚上八个姑娘把地拖干净,把自己的床上小桌拼在一起,白天买的零食摆在上面,盘腿围坐在地上,举着AD钙奶:“希望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且行且珍惜。”


    黄筝突然伤感:“我明明记得我才高一,怎么转眼就高三了,都成老学姐了。”


    睡在黄筝对铺的付玉戳了戳黄筝的脑袋:“大家正高兴呢,你在这装什么深沉?”


    黄筝抱着付玉的手撒娇:“人家就是感叹一下嘛。”


    时间在打打闹闹中过去。


    八月底,树阳正值盛夏,空气又黏又闷。


    宿舍没有空调和风扇,楼下是一片小花园,小花园里长满了野草,蚊子很多。所以哪怕热的睡衣都湿了,她们也没敢打开阳台上的门。


    直到熄灯,才敢稍微开一掌宽的缝,晚间的凉风灌进来一些,堪堪缓解了闷热。


    翌日。


    到了新环境的温夏,生物钟好像乱了,她比平时早半小时醒来。


    校园里还一片静谧,天也还没亮。


    清晨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凉意,空气中似乎带着朝露的味道。


    和她一起醒来的还有付玉。


    付玉看她,小声问:“你平时也是这个点起来吗?”


    温夏点头:“差不多。”


    “以后早起听听力有伴了。”付玉没洗漱,拿了MP3和听力册指了指门口,“要不要一起去楼道听?”


    温夏比了个“OK”的手势。


    她们回来时六点二十。因为是夏季,白昼早早开始,天光倾泻,校园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宿舍其他人也已经起来洗漱完毕,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本书,小声地背着知识点。


    看到她俩回来,黄筝问了句:“你俩什么时候起来的。”


    “五点半好像。”温夏说。


    “……”


    黄筝闭了闭眼:“得,以后咱寝室又多一个卷王。”


    温夏的“卷王”生活就这么持续到了期末。


    天气越来越冷,寝室有人在的时候,阳台上的门很少开着。


    时间越过越快,付玉和温夏早起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提前到五点;大家一起熬夜刷题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温夏的成绩进入了瓶颈期,自从完成了一次突破后,好像怎么都没法儿提高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记录,只是从记录“温夏和景栩”变成了记录“温夏和堰青”。


    她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查了堰青高校的录取分数线,每次翻开笔记本,都会告诉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停下来。”


    期末考试的考场还是按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排。


    黄筝十二月月考年纪第六,坐在温夏身后。


    上午考三科,每考完一科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考完第二科,黄筝从桌肚里掏出热水袋:“夏夏,要不要去接热水。”


    温夏点头,拿起课桌右上角的玻璃杯:“走吧。”


    一走出教室,两个姑娘就被冷风吹得牙齿打颤,黄筝欲哭无泪:“今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不是全球变暖吗,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温夏笑笑,今年冬天,好像是更冷些。


    黄筝“哎”了声:“今年不会下雪吧!”她的声音明显雀跃了几分,“活了十七年了,我也没在树阳见过雪。”


    温夏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没扫兴:“应该会下吧,而且按照这个降温趋势,应该还会下得很大。”


    她们的希望没有成真,一整个冬天过去,直到阳春暖阳如约而至,树阳连盐粒大小的雪都没落。


    高三下半年,教室里多了高考倒计时的计时牌,日子越数越少,几乎没有假期,恨不得每一秒钟都泡在题海里。


    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大家休息的时间被大幅压缩。


    温夏发现,最近自己也开始掉头发了。


    夏初,树阳的昼夜温差大,用黄筝的话说,这破天气冰火两重天。


    黑板上方显示“高考倒计时:010天”的时候,温夏听到了一个被刻意遗忘和掩藏的名字。


    老严端着保温杯走进教室:“今天就不上课了,我请景栩帮忙录了一些堰青高校的视频,这节课你们看看。”


    听完,温夏脑子里绷紧的那根线好像被弹了一下,抬头看向黑板,老严正背对着他们插U盘。


    视频差不多半小时,景栩拍了不少学校。


    老严把视频给他们放着就到走廊和教导主任聊起天。


    从他们的聊天里,温夏知道,景栩已经保送了堰青大学,但保送的项目不是他喜欢的专业,所以他拒绝了,还是决定参加高考。


    他们还说,树阳有十来年没出过名校学生了,要是景栩在,还能打破这个“传统”。


    他们没聊多久,教导主任就夹着皮包离开。


    温夏把注意力放回视频上,最后一分钟,视频里出现景栩的脸。


    他和记忆力一样阳光帅气,蓬勃向上,清润的嗓音在教室里响起:“我亲爱的朋友们,高考加油啊!”


    他说完这句话,屏幕便黑了下去。


    视频到此结束。


    温夏咬着唇。


    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他在一些平常的日子里,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世界,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每次出现或者消失,都只留下她一个人,呆愣地在原地,喉咙酸涩。


    她手一直在动,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稿纸上多了一句:


    【我们没有昨天,你比远方更远。】


    这天凌晨,温夏被渴醒。


    她轻手轻脚下床接了杯水,喝完却没了睡意。


    她干脆走到阳台吹吹风。


    黄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走到温夏身边,小声问:“怎么还不睡觉?”


    温夏也压低声音:“睡不着,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黄筝打了个哈欠,“下午食堂的菜太咸了,口渴才醒的。”


    她手里拿了一盒薄荷糖,把它给温夏,想到温夏吃的薄荷糖一直是利口乐的冰川薄荷,开口道:“学校超市没有利口乐了,别的牌子和口味能将就吗。”


    “谢谢。”


    黄筝不喜欢薄荷糖的味道,总觉得又冲又凉:“这个有这么好吃吗?”


    “还好。”温夏选了个保险的回答。


    之前,她也喜欢吃那种只有甜味的糖果,也非常不喜欢薄荷糖。


    但景栩好像很喜欢。


    每次遇到,他好像都能随手掏出一盒来。


    而且他似乎对利口乐的冰川薄荷情有独钟,每次给她的都是这个口味。


    渐渐地,她也觉得,薄荷糖的味道,好像还不错,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黄筝陪她在阳台站了会儿:“夏夏,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疑问的句子,黄筝却用肯定句的语气说出来。


    温夏没再瞒她:“有一点吧。”


    “我也有点难过。”黄筝叹了口气,趴在栏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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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们普通人,拼尽全力追逐的东西,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黄筝难得正经,“我害怕高考失败,也害怕由此可能导致的一系列不良效应。”


    “我想学文科,家里人说学文科没前途,所以我留在了咱们班;我想学传媒,家里人说没钱支持我,女孩子念师范,比学传媒有保障。我不想听他们的,可是我不得不听。


    “我没钱没背景,试错成本太高了。有时候,我还蛮羡慕景栩的。”


    温夏想学着景栩的模样对她说“别认命”。在脑子里也想好了安慰她的鸡汤——我们努力的意义从来都不是要争取一个好结果,而是为了不留遗憾。


    最后还是作罢。


    这些话太空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更是苍白无力。


    -


    拍毕业照那天,阳光明媚,铺洒万里。


    学生拍完班级大合照后,和好朋友在校园里四处合影留念,校园变得更加熙攘。


    黄筝和温夏拍遍了学校,黄筝一直都笑得很开心。因为温夏拍照只会剪刀手,所以从一开始拍黄筝对她的嫌弃就没停过。


    好像一切没什么不同。


    她们也只是平常地拍一些照片而已。


    拍到最后,黄筝还是没忍住哭了。


    她把头埋在温夏肩膀上,泪水将薄薄的衣衫打湿:“我以为我可以忍住的。”


    温夏被她弄得也有点难过,拍着她的脑袋安慰:“我们还是能常联系的。”


    黄筝哽咽着:“你不能忘了我。”


    “你也是。”


    “拉勾。”


    “黄筝,你幼不幼稚?”


    “那你拉不拉?”


    温夏没说话,笑着伸出手,同她拉勾。


    -


    考试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师也露出了感性的一面。


    除了老严。


    他仍板着脸,一遍一遍强调考场上的注意事项;强调要记得把证件和文具带齐;强调这几天尽量吃些清淡的,少吃重油重辣的食物……


    不厌其烦。


    最后一天,老严依旧板着脸念了一遍他们早已倒背如流的注意事项。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念到最后,老严竟然哽咽了。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眼睛扫过每一张青春洋溢的脸,“我们最后再进行一次班级点名。”


    初入学校时,老严点名需要借助班级点名册。


    这一次,他却看着他们的脸,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每个人都无比认真地答了“到”。


    整个点名过程,充斥着低低的啜泣声。


    老严点名越来越慢。只是,一个班也就几十个人,再慢也总有结束的时候。


    他深吸了口气:“好了,我再啰嗦最后一句。”


    好几秒过去,老严才出声:“祝你们,前程似锦。”


    -


    高考考两天。


    从一声响铃开始,也从一声响铃结束。


    温夏考完最后一科,放下笔的那一瞬间,撇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立着的那棵梧桐枝繁叶茂,下午的阳光透过叶隙艰难地挤下来,形成点点光斑,落在地上。


    空气黏糊糊的,刘海被汗打湿。


    监考老师将试卷收走时,她呼出一口气。


    一切。


    暂时告一段落了。


    考完第二天,所有学生回学校参加了一场草率的毕业典礼,一上午就结束了。


    大家似乎都急匆匆的,带着家长到自己的宿舍收拾好一切,毫无留恋地走了。


    甚至好多人连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黄筝的父母在她参加毕业典礼时,就去宿舍把她的行李都打包好了。毕业典礼一结束,她直接从会场离开,温夏没来得及和她再说上一句话。


    大多数学生都有家长来接,温夏经过他们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讨论要怎么安排这个悠长的假期。


    温夏没人来接。


    她一个人,迎来了这段兵荒马乱又惶急仓促的青春的结尾。


    她独自拖着行李离开,离身后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远。


    回到余庆巷,走到巷口时,她看到落日余晖不偏不倚正好照在眼前的青石板路上。


    金光灿灿,看起来十分温暖柔和。


    耳机里播放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温夏恍了恍神,在巷口站了许久。


    和景栩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她甚至连那些时刻的天气是晴是阴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帧画面,是雨夜里急驰而过的那辆“别蒙我”。


    温夏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悠远的梦。


    他好像只存在于她的梦里,从来没在她梦之外的地方出现过。


    梦醒了,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来。


    她和他,甚至连张合照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预感紧紧缠绕住心脏。


    ——她和景栩,不会再遇见了。


    这天晚上,温夏睡前折了一颗星星。


    折之前,少女娟秀的字迹被眼泪洇开——景栩,天高地阔,后会无期。


    我们没有昨天,他比远方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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