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咸阳国际机场降落。


    一下飞机，众人立刻感受到了西北凛冽的寒意，忙不迭地换上了保暖的衣服。


    孟河山的羽绒服此时派上了用场。他身高腿长，白色带黑条纹的羽绒服套在身上，不觉得臃肿，反而更显身材。


    律所和会计师事务所来的另外四个人，除了周姐还有一个女生，两人看到孟河山换好衣服，眼前都是一亮。


    孟河山倒是没留意别人的眼神。


    他瞅了瞅大家的衣服，除了羽绒服就是冲锋衣，也没别的了。


    不由得凑到松月跟前，小声说：“我看大家穿得都差不多啊。你们行李箱怎么那么大？资料太多吗？”


    松月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后悔想回榕城还来得及，买一张机票，立马就能飞回去。”


    “那怎么行？”孟河山断然拒绝，“我跟着律所来长见识的，现在回去像什么话？”


    “行，那你就跟着吧。”


    松月无所谓地耸耸肩，心说小样，等到了地方有你好看。


    牧山乳业派了一辆小巴车来接他们一行人，车上安排了一个负责人，大家客气地叫他王总。


    一行人上了车，孟河山非常自觉地坐在松月身旁。


    周姐坐在两人身后，本想找个机会跟松月解释一下，她不是有意说孟河山是空降的，结果这会儿也不方便开口了。


    松月一上车就套上了靠枕，枕在座椅上休息。接下来的一两周他们工作强度非常大，现在能有休息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反观孟河山，对窗外的景色挺感兴趣，看得非常带劲，浑然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你确定不闭上眼睛睡会儿？”松月无语地望着他，“下面这些日子会非常非常忙！”


    “是吗？”孟河山神情轻松，“我就是个实习的，也会很忙吗？”


    松月：“……”


    她倒是忘了，这是个空降兵，还不知道走的谁的后门，律所的人恐怕也不敢给他派活。


    松月郁闷地闭上了眼睛。


    兜里的手机倒是震了一下，她摸出手机看了眼，居然是周姐找她。


    周姐：【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他是你朋友，之前要是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松月：“……”


    松月扭头，周姐知道她看到信息了，歉意地笑了笑。


    她本想说孟河山才不是她朋友，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从榕城出发到咸阳落地，这一路上就属她跟孟河山互动最多，说两人不是朋友，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她戴上眼罩，抓紧时间补觉。


    小巴车开了半个小时，车身突然一个颠簸，松月脑袋“咚”一声砸在车窗玻璃上，把她给疼醒了。


    松月掀开眼罩，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柏油马路已经消失，变成了水泥路。路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水泥路面因为年久失修，许多地方出现了坑坑洼洼，还留下了轮胎大力摩擦后形成的黑色痕迹。


    小巴车在这样的路面上行驶，仿佛行驶在一根弹簧上，不时被弹起又重重跌下，被卷起的尘土迅速笼罩了车窗玻璃，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孟河山被这么一颠，后知后觉，“我们不是去西安吗？”


    松月打量他一眼，“谁跟你说去西安？”


    “我网上搜的啊，牧山乳业总部不是在西安吗？”


    王总笑着解释，“咱们不去总部，先到下面的基地看看。第一站就去咸阳下面的县。”


    孟河山扭头，望着窗外灰扑扑的风景和灰白色的路面，慢慢开始意识到，这趟旅途，或许跟他想象中大不一样。


    小巴车七拐八绕，半个多小时后，在一家快捷酒店门前停下。


    一下车，孟河山就被眼前的景象暴击。


    说是酒店，实际上就一个不足三米长的门头，猪肝色的底板上嵌着白色的酒店名字，店名用缠着小灯泡的电线绕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在电视里看到的上个世纪末的风格，说不定等天黑了，打开开关，小灯泡还能一闪一闪的。


    王总已经提前给他们办理了入住，大家把东西送回各自房间，就赶紧下楼吃饭，吃完饭他们要抓紧时间休息，下午还要去基地看一看。


    松月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次性的四件套铺在床上，这才躺上去休息。


    这是她多年出差养成的习惯，不铺上自带的四件套，她躺在床上就难受。


    才刚躺下，手机就震了起来，是孟河山。


    【可怜小狗哭唧唧.jpg】


    【可怜小狗哭唧唧.jpg】


    【漂亮姐姐，快救我——】


    松月：“？”


    这什么情况？


    松月本不想理他，想了想又不放心。


    毕竟是赵淳的弟弟，要是在这偏僻的小县城出了事，她回头怎么跟赵淳交代？虽然不是她主动带出来的，可毕竟……毕竟她没管住下半身，睡了个弟弟啊。


    唉！松月不由得一声长叹。


    松月：【房间号。】


    孟河山：【8304。】


    跟她的房间只隔了一间。


    松月认命地爬起来，走到8304门口，敲了敲门。


    房门拉开，孟河山还穿着他的羽绒服，行李箱放在一旁，拉链都没拉开。


    松月问：“出什么事了？”


    孟河山一看到她，仿佛见到了亲妈，一脸委屈的表情，“漂亮姐姐。”


    松月眉毛一挑，他立刻改口，“松月。”


    “我看看。”松月越过他进到屋里，就见屋里的摆设动都没动一下，他甚至连拖鞋都没换，硬邦邦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不习惯？”


    孟河山扭过头，半晌，才别扭地点了点头。


    何止不习惯，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在他看来，做金融这一行的，不都吃香的喝辣的吗？尤其是投行，涉及的资金都是几个亿几十个亿，怎么会住这么破的地方？


    房间里是大白墙，没有任何装饰。屋里的电视屏幕小的不如他家里的显示器，水壶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壶嘴都生锈了。


    还有地毯，也不晓得多少年没打扫过，一走路就带起一层浮灰，还有种奇奇怪怪的霉味，呛得他咳了好几声。


    最可怕的是，那个床他根本就不敢躺——


    枕头上有两个不规则的窟窿，边缘是黄色的，看起来像烟蒂烧出来的。床单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血渍，也不知道是哪年弄上去的，颜色像铁锈一样。


    松月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从兜里摸出手机，“要不要给你订一张回榕城的机票？”


    想当年她第一次跟着李正出差的时候，住的地方还不如这家酒店，当时就刷新了她的认知。


    投行做得好确实有钱，可是大家只看到光鲜的一面，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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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背地里，会被派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做项目？


    孟河山这种刚进大学校园没多久的，那就是养在象牙塔里的娇花，他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简直太正常了。


    孟河山僵硬地站在原地，想了半晌儿，才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这次跟学院请假，说好了出来做实习项目的，有两个学分呢，我必须等项目结束了再回去。”


    “那你……”


    松月抬起手指，在房间里划了一圈，意思是你打算怎么办。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徐如诗惊恐的声音，“这什么鬼地方啊？这是人能住的吗？”


    松月顾不上说话，直接出了门，孟河山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去。


    只见走廊上，徐如诗双臂环抱在胸前，满脸都是嫌弃。


    松月不由得看了眼徐如诗，又扭头看了看孟河山。


    得，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个娇花小少爷，她这个临时负责人，还怎么推进工作？


    下午这一小会儿的休息时间，就花在安抚徐如诗的情绪上。


    至于孟河山的情绪，她暂时没空搭理。


    反正他爱干不干，不干正好滚回榕城，省得她操心了。


    咸阳这边一共有三个点，都在这个县城。当天下午他们只去其中一个，准备先熟悉下情况，然后再安排后续的工作。


    第一个点是山羊的养殖基地，规模很大，有三千多头羊，是咸阳最大的养殖基地，采用的现代化养殖技术，上了很多科技手段，整个养殖基地的自动化水平颇高。


    一行人到了基地，扑面而来的羊膻味，顿时打了他们一个趔趄。


    律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的都是老人了，对项目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都有心理准备，变了变脸色，也就恢复如常。


    徐如诗倒是挺让人吃惊，她这么娇气的人，反而对羊膻味反应不大。


    孟河山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强忍着。比起宿舍里室友的臭袜子，什么羊膻味，勉强也能忍忍。况且还当着松月的面，他不想表现出来，所以一声不吱。


    养殖基地的负责人赵总跟松月他们介绍当下的养殖技术，松月一边听一边留意孟河山的神色。


    趁大家说话的功夫，她悄悄跟孟河山说，“不舒服你就先回去，我让王总陪你一道。”


    孟河山摇头，“我还好。你呢？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松月心里其实已经闹腾开了。


    六年的投行经历，跟过那么多项目，什么场面她没见过？


    可饶是她身经百战，被这浓烈的羊膻味一熏，胃里还是翻江倒海。都说是现代化养殖技术，怎么不想办法把这羊膻味给净化掉？


    只不过当着孟河山的面，她还想维持住自己的颜面，“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味道算什么。”


    话音刚落，胸口就往上涌了一股浊气，冲得她一阵干呕。


    孟河山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扶了扶她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音，“你还好吗？要不要出去透口气？”


    松月抬手捂住嘴巴，缓了好几秒钟，才把这股呕意压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要紧，先参观吧。”


    恰好此时，徐如诗望着他们这边，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在松月脸上扫了下，又看了看孟河山，脸上疑惑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如诗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