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觉得，这周的江衍有点奇怪。


    又是周五，他与江衍一起起床、吃早饭、坐地铁去公司，再在园区内分别，去往各自的工位。


    林素把包放在椅子上，开电脑登录微信和飞书，准备问外包的进度，就见安酌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捧着绫波丽的手办。


    不消说林素也知道，这个东西又是江衍送的。这一周来，林素收到了三个手办和两个高达，分别由安酌和姜琦送来，二人分工明确，安酌一三五，姜琦二四，在短短的五天内就把林素的办公桌堆满。


    这些东西还都绝版很久，不好买，价格贵得离谱，馋得宋晓流口水，没事就来他这儿晃悠。


    若是前些天，他还住在“视觉”的时候，江衍托安酌和姜琦送礼物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他都住到江衍家里去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直接在家里送给他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让安酌他们跑腿儿？


    显摆吗？可江衍不是这种人啊。


    林素想不明白，他决定明天问问。


    周六，林素难得早起，把江衍也叫了起来，他们今早八点要去市六院体检。


    体检不能吃早饭，他们洗漱完就匆匆出门，因为市六院的停车费高达三十块钱一个小时，他们今天估摸着要在医院待一天，林素强烈反对开车出门，拉着江衍挤早高峰的地铁。


    在嘈杂的地铁中，林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绫波丽，你在哪儿买的？”


    “二手市场。”江衍倒是实诚，“怎么样，喜欢吧，我费了好大劲才买到的，所以，今天晚上，我可以多要一个亲亲吗？”


    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还只要一个吻，好没出息。


    “要别的也行。”林素稍微提点他一句，转而道，“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不能说。”江衍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说了你肯定要揍我。”


    “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林素很想剜江衍一眼 他把江衍当小朋友，江衍竟然把他当暴力狂！


    但江衍那么可爱，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来逼问，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无所谓。


    地铁平稳到达市六院，二人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做好体检，去外面的早餐店吃了碗馄饨，再回到医院看望谢弥，同时等待体检报告下来。


    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洒在洁白的病床上，床头柜上有一束带着水滴的白玫瑰，散发着阵阵幽香。


    谢弥躺在床上，眼神很空洞，他的医生站在他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既然是你。”谢弥想要翻身起来，被主治医师按了回去。


    林素把买来的水果和鲜花放到床旁边的椅子上：“我来问你一些事。”


    谢弥：“我手里还有多少设计图吗？”


    既然他明白，林素也就不废话了：“不止，还有一点，你和沈千阅，怎么认识的？沈千阅是组里的老人，后面周年庆和新年版本的设计他有参与。”


    “我只参与过克琳洛的美宣，除此之外还有点无关紧要的废稿，掀不起大风浪。”谢弥放在被子下的手开始抓紧，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只有沈千阅，他很胆小，不敢亲身下场，还一遇到事情只知道跑……而且，他有技术，北美那边要他，他不会自寻死路。”


    林素拉着江衍坐在椅子上：“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比沈千阅弱，又为何要听他的安排，自断前程？”


    谢弥回答得很坚定：“我喜欢他。”


    他又望向江衍：“假如有一天，你们和我一样，因为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被辞退，还被泼脏水，一身才华无处发挥，你难道不想报复吗？”


    无关紧要，他居然认为辱骂同事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还认为被泼了脏水。林素属实被气笑了：“我不认为泄密是报复，你除了给我们添乱外，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会自损一千。”


    “可我能怎么办？”谢弥突然激动，瞳孔增大，面色红润，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我一个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的画师，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能怎么办！这口气，我咽不下！”


    床头柜上的花瓶被打翻，白玫瑰落地，水迹溅到林素脚边，江衍立即拉着他起来，看向主治医师，主治医师脸色煞白，试图把谢弥按住。


    林素知道自己该走了，带着江衍离开病房。


    医院附近的奶茶店里，临时坐在店内，江衍在前台点单：“亲爱的要喝点什么？”


    “你看着点吧。”林素抿嘴，他在想，沈千阅在业内混多几年，不是小年轻了，怎么前段时间表现得比谢弥还天真，居然为了谢弥和自己顶嘴。


    假如恋爱真的使人降智，沈千阅宁愿失去工作也要宠着谢弥，那他又为什么又不阻止谢弥犯错，甚至还在谢弥犯错后不帮着处理，反而一走了之？


    不爱了吗？可这才过两个月啊。林素也有喜欢的人，他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假如沈千阅真有他表现得那么喜欢谢弥，是不可能能够在短短一个月忘记对谢弥的感情，远走他乡的。


    可如果一开始就不爱，沈千阅又为什么要偏袒谢弥？


    江衍拿着两杯奶茶过来，他问：“假如有一天，我撞到头把自己撞傻了，大庭广众之下怼老板，你会怎么做？”


    江衍把其中的一杯芋圆奶茶推给他：“我会先带你去治病，病不好不会放你去上班，假如这个病治不了，我会劝你辞职，我养你，或者开一家工作室给你玩儿。”


    他把吸管插入奶茶里，推到林素嘴下：“放宽心啦，那个谢弥真的要报复你，早就写小作文污蔑你职场霸凌了。”


    “你懂得还挺多。”林素把奶茶推开，“我只是担心，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江衍抓住他的手，“就算出了事，这不还有我嘛，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我有钱呀，老板要开除你，大不了我们自己单干。”


    “但是……”


    “别但是了，相信我。”


    店外人来人往，有路人放慢脚步瞥了他们一眼，江衍知道林素不喜欢被人注视，他先把奶茶推到林素对面，自己再走过去：“我妈说，拥抱可以给人安全感，所以，我想要抱抱。”


    林素就看着他。


    江衍咬着吸管，没再吱声。


    半晌，林素叹了口气：“我们再回去看看吧。”


    “好吧。”


    江衍有点不开心，他不明白林素怎么对那个画师那么上心，认为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被辞退后报复上司的事，他前些日子也提过，可林素给他的回答是：“你为什么觉得一个因不喜欢纸片人而辱骂同事的人正常？”


    江衍不知如何回答。


    他把桌上的垃圾收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再背上双肩包：“走吧。”


    林素看出他的情绪：“谢弥不是正常人，很偏执，而且他和沈千阅以前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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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侣关系，沈千阅是组里的老人，参与了后面好几个版本的设计，我怕沈千阅把那些东西留给他。”


    “我明白的。”江衍说，“但我还是很不开心，还是想要抱抱，到家后，我要抱两分钟。”


    “你还可以提些别的要求。”林素垂眼，这里人太多，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在江衍能懂，他“哦”了一声，竖起两根手指：“那今晚我们可以试试上周那个吗？”


    隔壁桌的小姑娘看过来，林素压低声音：“可以。”


    “那我们走吧。”江翻脸比翻书还快，提着奶茶跑到门口，站在奶茶店的小招牌前向他挥手，“快点，我们先去拿体检结果，再去看他好吗？”


    越来越像小朋友了。


    林素低声笑了一下，跨步走去：“来了。”


    回医院拿到体检报告，林素拿给江衍：“没什么大问题，安心了吧。”


    江衍看完，嘟嘴：“一米八三才六十八千克，偏瘦。”


    林素顺势提要求：“我们今晚去吃烤肉，你请客。”


    “好。”江衍取下自己的双肩包，把自己的报告和林素的一起放到背包里，“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对面楼看谢弥，唔……”


    江衍抓着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卖萌：“如果他还是很激动，我们直接走好不好，等下次，他清醒后再来？”


    他问得很小心，因为之前答应过，临时反悔不太好，他怕林素生气。


    林素也听到这话后也确实沉默了好几秒，而后缓慢地抬起手，张开嘴，江衍盯着那张嘴，几乎能够想象到林素要说什么，他迅速反悔：“我错了。”


    “好啊。”


    二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随后林素又说：“我本来就……”


    江衍也来：“我害怕……”


    二人再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林素摸了摸他的头上：“我先说好吗？我说完你再说。”


    江衍点头如捣蒜。


    进入电梯，林素肆无忌惮，先在江衍嘴上落下一个吻，才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


    江衍认错，双手抓着双肩包肩带，身体小幅度摇晃，不知是撒娇，还是认错：“是我先食言。”


    这个样子的江衍实在是太可爱了，林素没有忍住，又抓把他的头发：“罚你今晚做夜宵，我想吃糖醋排骨。”


    “那我现在就要抱抱。”


    不等林素反应，江衍直接抱上来，恰好电梯门在此刻打开，一位女护士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林素的耳朵霎时发红，他赶紧推开江衍，拉着人离开。


    得到心心念念的拥抱，江衍高兴得忘乎所以，他抱着林素的手臂，全然不顾两位大爷微妙的目光，指着天上的太阳：“哥，我有个代码作业跑不动，你要帮忙debug。”


    两位大爷移开视线，林素发笑，也戏精上身：“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太阳很大，阳光很灿烂，他觉得江衍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他举起手机，想把今天的好天气拍下来。


    瞬间，一团黑影从手机屏中闪过，巨大的声响差点震碎耳膜，林素下意识闭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这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四肢曲折，而这张脸……林素不可置信地往后退。


    他先前还在精神科看到过这个人！


    谢弥没有写小作文，他用自己的生命，给他的前上司留下终身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