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然表情管理都失控了一秒。


    施渐宁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男人随手将整盒车厘子塞到他手上，按下外放。


    昨天那位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施先生，我把车子里都仔细找了一遍，但很抱歉没找到您说的东西。”


    温乐然的手不由得一紧。


    手中果盒的凉意轻易便透过掌心，一直传到心底。


    “麻烦你了。”施渐宁应了声，挂掉电话。


    而后他看向温乐然，又突然伸手从那盒子里拈出一颗，塞进温乐然嘴里。


    这次温乐然倒是本能地躲了下。


    可施渐宁动作快得出奇，没等他躲开，冰凉的车厘子已经贴到了唇上。明明是冰的，却烫得人浑身一颤。


    温乐然却反倒因此放松了下来。


    半晌，他把车厘子往腮帮子里顶了顶：“算了。”顿了顿，又笑道，“谢谢。”


    施渐宁语气始终淡淡，“很重要的东西？”


    温乐然又顶了顶腮，没吭声。


    直到发现施渐宁的目光一直停在身上，他才终于回答，“也不算。”他停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只是人在无助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正如他其实很清楚宋京山昨晚出事只是个巧合，可在接到电话的瞬间，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想，是不是因为他把铜钱弄丢了。


    深吸了口气，温乐然慢慢把嘴里的车厘子吃掉，也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算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对施渐宁灿然一笑，“谢谢施先生，打扰您了。”


    施渐宁沉默片刻，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下次别一大早给我发消息就行。”


    温乐然：……


    是是，抱歉啦。


    但这带着点抱怨意味的话莫名地让他自在了不少，温乐然呼出口气，真心实意地又道了句谢，才转身告辞。


    施渐宁也没留他，只是一路把人送到门口，最后脸上还带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


    直到离开别墅区，温乐然才猛然回味过来。


    草。


    他刚才是不是把当着施渐宁的面把那个衣服篓子翻了好几遍？


    他是不是还把施渐宁家一楼来回翻了好几遍？


    所以，大佬最后看他的眼神，是在考虑怎么解决他吗！？


    温乐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手中盒子随之一晃，细微的重量撞到掌心，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温乐然低头，盯着那盒车厘子看了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算了。


    ·


    这之后，温乐然就没再让自己去想那枚铜钱。


    没两天池颂就给他安排了一个通告——国内二线时尚杂志《星动》的内页拍摄。


    据说这本是计划给悦乐文化另一个新人的，可池颂正好接手温乐然，也觉得他更贴合杂志主题，直接给截了下来。


    温乐然偶然从池颂助理那听说了这事，拍摄当天到了现场，心里都还有点虚。


    毕竟说是二线，但《星动》近两年发展迅猛，已经隐约有跻身一线的势头，即便是内页，也是很多艺人趋之若鹜的时尚资源了。


    他以前那经纪公司甚至够都够不到。


    池颂却不以为然。


    “这次只是试水，你要是表现足够好，以后会有更好的。”


    他说着，又额外给温乐然解释了一句：“一会儿拍摄，他们还会录个花絮，这一两天就能放出来。其他工作还要斟酌，但签约的热度不能浪费。”


    温乐然：“我明白了。”


    池颂往化妆镜里看了他一眼。


    “平面硬照，你应该不陌生吧？”


    温乐然知道池颂想问什么，稳了稳心神，肯定地回答：“我可以。”


    在签约出道前，他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给人家当平面模特。既然这个通告已经给他了，再矫情也没意思。


    池颂对这反应很满意。


    过了会儿，他才突然问化妆师：“这妆容会不会太艳了？”


    化妆师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本就是池颂带过来的，跟他相熟，听他这么一问就笑了：“放心，小哥哥长得好，hold得住。而且这次主题是秋，我刚跟摄影师沟通过了，他也同意我的构思。”


    池颂挑了挑眉，没再多言。他翻了下手机，才又跟温乐然说起另一件事：“我最近挑了两个剧本，你回头看看。档期都在九月底，一个宫廷剧的男二，一个刑侦剧的男三。都要试镜，但竞争不算激烈。”


    温乐然正在上唇妆，便眨了眨眼。


    “不过，我个人更建议你选那个刑侦剧。”池颂顿了顿，又道，“剧本倒都不错，你要是更喜欢那个宫廷剧的角色，也可以。”


    温乐然心中一动。


    这次池颂没有解释。温乐然想了想就意识到，这两个角色应该确实都不错，所以池颂只是给了他一个建议。


    剩下的，池颂大概也是想看看他会如何选择。


    一旦想明白，温乐然也没急着回答，正好化妆师把唇妆画好，他便道：“我能先看看吗？”


    “当然。”


    面妆这时也做得差不多了，化妆师最后在温乐然眼底描了几笔，便献宝似的对池颂笑道：“怎么样？”


    池颂看向镜子里的人，眼底掠过一丝惊艳。


    温乐然本就长得精致，这时上了妆，肌肤越发瓷白剔透，明显不是正常肤色，却意外地自然。


    眼妆唇色则是另一个极端。


    赤红如火，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就只能去演鬼片了；可放在温乐然这，却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秋天满山的红叶。


    化妆师还在他眼底描了一片精致的叶脉，当中一抹红如画龙点睛，平白给人一种炫目的枫叶就是从这人身体里长出来的错觉。


    妖冶得邪性，却让人挪不开眼。


    “很好。”过了会，池颂才悠悠笑道，“《星动》这次可算是赚到了。”


    温乐然自己都觉得镜中人有些陌生，听到池颂的话，又看了眼旁边的化妆师，乖巧地对她笑了笑：“小蔓姐手艺真好。”


    池颂赞同似的点点头：“嗯，确实不错。”


    温乐然没再多说。


    他很清楚，池颂今天亲自跟过来，又特意带了化妆师，显然是想考量化妆师跟他的适配度。


    这位化妆师很好，温乐然也愿意跟她合作。


    池颂在想的却已经不是化妆师的事。


    文质彬彬的经纪人扶了扶眼镜，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感叹：“确实长得好，难怪当初选秀能人气断层第一，放云海娱乐三年是有点浪费了。往后倒可以考虑接点看颜值的角色。”


    听到这话，温乐然心中微动，开玩笑似的接茬：“力争至少当个花瓶？”


    池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要是只带出来个花瓶，那是要砸招牌的。你最好别想。”


    温乐然：“我会努力的。”


    池颂笑了笑，跟化妆师小声交代了两句，等人出去了，才再次开口。


    “当初……真的假唱了吗？”


    温乐然心里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说到这了。


    “算是吧。”


    只是跟传言有点不一样。


    那时已经是比赛后半程。二十进十五，只要闯过去，哪怕抢不到最终七个出道位，也能拿到不错的合作。


    可竞演当天，负责他的拍摄导演跟他说，因为临时出了点意外，为了保证直播质量，所有人都会改成不开麦，直接播放彩排时的录音。


    那时他经验不足，更没想过节目组会故意制造演出事故，以为这是安排已经定下来了，只是在通知他。虽然觉得不好，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直到在舞台上音乐停下的那一刻，温乐然才意识到，不开麦的其实只有他一个。


    之后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他无凭无据，那拍摄导演更是矢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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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甚至反咬一口。加上各种似是而非的谣言，最终温乐然顶着全网的谩骂，在下一轮比赛中毫无意外地被淘汰了。


    说不甘心肯定是有的，但时至今日，温乐然也早就释怀。


    他会进娱乐圈本就是为了赚钱，也许确实还有那么点别的念想，可要说为了梦想什么的，那是真不多。


    这个圈子本就是如此残酷，他吃亏在年少天真，既然无法澄清，就没必要再往回看，现在更没必要把陈年伤疤露出来，搏点没用的同情。


    池颂在圈子里多年，对这圈子的光怪陆离也早见惯不怪，听温乐然的回答就知道必定有什么隐情，但也能猜到，这大概率就是个哑巴亏了。


    于是他也没多追问，只是想了想，又问：“那你能唱吗？”


    温乐然一怔。


    池颂：“影视剧的音乐，节庆舞台的演出……哪怕当演员，也不是没有唱歌的机会。”


    温乐然迟疑了片刻。


    池颂笑了笑，看了眼时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急。我去看看那边布景怎么样了，你准备一下。”


    直到化妆室的门掩上，温乐然才轻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施渐宁发来的消息。


    温乐然打开对话框，一眼就愣住了。


    施渐宁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一枚用红线串着的铜钱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温乐然猛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就给施渐宁拨了个语音电话。


    施渐宁居然也接了。


    直到听到施渐宁的声音传来，温乐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施、施先生……”


    施渐宁的语气倒是一如往常，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单刀直入：“明天晚上，回大宅陪爷爷吃顿饭。”


    温乐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施渐宁的条件。


    一想到之前那顿格外心累的晚宴，他瞬间觉得找回铜钱的喜悦都没了。


    能不能换一个啊QAQ


    施渐宁轻易就从沉默里察觉到他的迟疑，纾尊降贵地又解释了一句。


    “爷爷被人放鸽子，现在正在气头上。我明天有安排推不掉，你去把爷爷哄高兴了，东西就还你。”


    有安排推不掉……也就是说，明天大佬不去？


    温乐然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如果施渐宁不去，这顿饭好像也不是不能吃。


    说不定，他还能找机会跟施爷爷“聊聊”。


    “好，我去。”


    “明天下午四点，司机去接你。”施渐宁说完，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温乐然看着屏幕上“对方已挂断”的字样，忍不住默默呲了呲牙。


    通话界面很快就消失了，对话框顶上重新显示出来的ID光明正大得叫人触目惊心。


    温乐然盯着“施渐宁”三个字看了会儿，又看向那张照片。


    最后默默打开了备注。


    ·


    施渐宁刚挂掉电话，家政阿姨跟负责草坪打理的大叔也终于收拾好，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施渐宁说：“辛苦了。”


    那阿姨笑了起来：“小事。就是运气真好，要不是那绳子卡在边上，这两天又没用这洗手间，早冲没了。”


    那大叔也跟着说：“先生眼神也是真的好。刚打开地漏盖子后她给我指，我一开始还看不到。”


    施渐宁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又道了句谢。


    两人早习惯他的寡言，也知分寸，很快就各自忙各自去了。


    施渐宁坐到沙发上，才又下意识地打开手机。


    屏幕还显示着跟温乐然的对话框。


    施渐宁的目光落到对话框上方——要快乐鸭。


    他想起了刚才那冒冒失失打来的语音电话，又忍不住看了眼桌子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铜钱坠子。


    听着好像确实挺快乐的。


    就是听说要陪爷爷吃饭，变得太快。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