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洋慢慢滑下，倚靠在墙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很是稀奇。


    有颜色有声音的画片，动作流畅，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画出来的。


    眼前画面里的人似乎都过得不好，跟他一样穿了打补丁的衣裳，却是四散流离，顶着大头和瘦小的身子。


    伴随着耳边轻快的音乐，小福贵忙碌而有序地在厨房里忙活，临到出锅，只用手指那样一沾，金黄色，就知道做出来的菜正正好。


    醋溜土豆丝，他娘前不久做过，素烧猪头肉，哪里比得上林姐姐给的真卤猪头肉，但那动起来的画片里，每一道食物看起来都闪耀着金光，小李子大快朵颐的样子，他忍不住咽下口水。


    进宫后，正当小福贵面对只有萝卜、玉米和土豆的御膳房，闫洋期待他能做出怎么样的美味才能救爷爷时，边月醒了。


    “你草莓不想吃了？”


    “嘿，小兔崽子，让你学，学到不知道哪里玩去了！”


    [被逮到了吧，哈哈哈！]


    [小时候我偷看动画片，都得仔细听我妈回家的脚步声，免得被骂。]


    [还是少了点经验啊！]


    边月睁开眼就能看见有声有色的动画片，粗眉大眼的小孩在灶前跳动，锯子将萝卜削成丝，玉米被锤子砸成小块，同削好的土豆子合拢，丢到正滚烫的热水里炖煮，连带着散落的细碎玩意用抹布带进锅，没好气说道。


    “哟，这不做猪食嘛，咋滴，你今年想去喂猪？”


    [哈哈哈，人这叫珍珠白玉汤！]


    王家屯集体修了个猪圈，村里小孩大点的都自觉上地里割了猪草来换工分，煮猪食这样的活计都是些岁数大点的婶子负责。


    倒没有自家里垒个猪圈来养的，臭还不说，费心费力地养一通，最后收了也就挣个辛苦钱，不太值当。


    其他村里听说过家庭自养的，也就边月知道刘婶在地窖里养猪，风险大是大，但是收益也高啊。


    “我...我瞅不懂那些，什么三角形，还有些弯弯扭扭的，哪里是我该学的嘛。”


    闫洋看得正起劲，被这样一说，瞥着边月的脸色，小心说道。


    这画片多有意思啊，里头的小福贵手指沾汤，呈现出金黄色，胡乱炖成一锅的菜被上赶着端走，他免不得提起一颗心，这能让人满意吗。


    边月皱眉，这不得给手指烫个大泡，又眼瞅着换了个珍珠黄金白玉汤名号的猪食，被闷头吃下。


    “穿得这样红艳衣裳的人，能看上猪食不？就好忽悠你们这些小孩子的！”


    这半下午，村里的人越发多起来，小孩们在外头跑啊跳的，欢声笑语连天，如往年一样，要持续一阵儿。


    看样子汤圆这些天是搓不成了。


    “今晚上给你煮这个你乐意吃不？”


    边月把头转过来，看向这片刻已然沉浸在动画片里的闫洋，开玩笑问。


    “成！我看看手指也能变成金黄色的不？”


    闫洋眼睛盯着空中某处，半点不乐意都没有。


    “出息！”


    “啊-！”


    闫妍醒了，从边月的怀里钻出来，奶声奶气地提醒，她饿了。


    又空掉一罐麦乳精，刚好把散开糖果都装进去，重叠着放在柜子的最里侧，任谁来了也看不出里头装的东西。


    闫妍见天的长大，冒出的几颗牙齿看啥都想咬，平日里只好挑着能吃的给人喂了，这土豆萝卜苞米都能给孩子吃了。


    [不会上瘾吧，毕竟这动画片真挺有意思的，我知道剧情也还想跟着看下去。]


    [只可惜，小主播还不知道他只能看到一天。]


    穿着打了补丁白褂子的小福贵成功换了身行头，留在了宫里，为救爷爷努力，挣得那十八把金厨具。


    闫洋还想继续看下去，主直播间关掉视频模块，边月把网掐了。


    [不要啊，我想看下一集啊！]


    [我还想知道地猴抱蛋是啥呢！]


    “搁屋里坐了大半下午，去去去，找铁柱玩去！”


    边月无视弹幕的哀嚎，这孩子要只乐意看动画，不学了咋办，还不如让人出去晃荡下。


    她可记得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就爱看画片，就等着公社里有宣传任务下来，端个小板凳挤到最前头，都顾不上吃饭。


    那时候的煤油灯可金贵了，赶不上写作业，第二天就被老师打板子，没用，下次还照样，果不其然，没继续读书。


    “哦！”


    闫洋拿了颗草莓，咬了口嘴甜的尖尖，美得人眯起眼睛，这酸甜可口的还是比看得见摸不着的画片强。


    穿上棉鞋，小跑跳过门槛，出了院子。


    “卫溪姐姐——”


    边月自己捡了个，又拿一个放在闫妍嘴边，真甜！


    放外头去都是体面，能提着上门找人帮忙的好东西。


    抱着孩子到了堂屋，大开的门透一口新鲜的空气，睡觉后昏头的症状好了不少。


    闫洋和刘卫溪结伴，找其他小伙伴玩，那尾巴后头还缀着个小孩，瞧着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脸蛋正中间是被冷风吹冻的红晕。


    免不得打量身边的闫妍，白净光滑，全靠这个冬天不间断地摸上雪花膏，连带着她脸都白净不少。


    泥火盆挪到门前，坐在小凳子上，把年前上山捡的栗子拿出来，用长长的树枝夹着，放在火盆里烘烤。


    门前的孩子大人路过时免不得看一眼，边月此时看着孤零零一人，抱着孩子，在过年这个团圆时候，显得落寞。


    板栗被炭火的温度烘烤出里头的水分，正滋滋作响。


    “娘！”


    闫洋刚进院子就大声喊人，又回来了，领在前头，屁股后那一长串，比玩老鹰捉小鸡的队伍长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搁哪拐回来的小孩，跟大人说一声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去忽悠的小孩呢！”


    边月被吓了一跳，栗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边月婶婶，我们唠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如听收音机有意思，真没想到后头跟着这些跟屁虫，要烦我们，咱们就去晒谷场那边去玩。”


    刘卫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或许是听见收音机的字眼，跟在后头，另外又吸引了不少跟风的孩子在后头。


    边月探身往旁边去，不少小孩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到哪去了，估计也问不出来是哪家的孩子，可有得头疼了。


    还有些一看就是明事的小孩，穿着新衣，期待地看向前头，想听收音机。


    “嗨，没事，闫洋去拿出来，你们可小心着点，别给我弄坏了！要不给你们都绑着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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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要钱去！”


    边月没多纠结，眼下这热热闹闹的样子看着也不错，啥事也有大孩子盯着，后头那句话还是专门冲后头孩子大声的警告。


    闫洋将收音机慢慢地旋到有节目的频道，放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又拎了好几个长凳子到门外边。


    挤着抱着，这些孩子也没想进屋，在外头勉强有个座位就成，认真地听着里头的节目。


    闫洋也给自己掰了两个树枝，坐在泥火盆前，夹出被烘得热乎乎的板栗，在冰凉的地面上散热，分神听着耳边的声音。


    [仍然还记得年前买了袋板栗，趁着热乎吃了个没开口的，给嘴里烫了个大泡，呜呜呜～]


    刘卫溪把自家的板凳也提过来，没理会家里来的叔叔婶婶们。


    铁柱不拘着，直接坐在门槛上，手里还拿着两根木棍，纸片叠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婶婶好！”


    二丫仍然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坐在刘卫溪端来的凳子上，用两只手捧着小脸蛋，神采奕奕。


    “你听锣鼓响一片～声声送旧年～”


    收音机里男女生的对唱，有些失真感，但欢快的歌声显得院子里的气氛都活跃不少。


    [每年都能听见的歌，果然，还是老歌靠谱，经久不衰。]


    边月即便听不懂歌词，也不得不承认这歌年味十足，连带着闫妍手臂都开始摆动。


    “婶子，听歌呢！”


    林支竹挎着大包小包路过，光听见声，到了门口才看见一院子的小萝卜头。


    她旁边跟着冯悦，两人手里那一长串的牛皮纸袋吸引了所有小孩子目光，这里头准装了好东西。


    “那可不，你俩上公社看热闹去了？”


    边月还没还没指挥上闫洋，就自觉地把凳子搬出来，让两个知青有位置坐下。


    “嗯呐，人挤的，我都怕鞋给踩掉了，有踩着高跷的一队人，绕着公社里表演呢，可热闹了！这不带着冯悦一块去看了，还买了不少玩意呢！”


    林支竹把东西放在地上，总算歇了口气，提起刚才的场景，语气激动，跟她老家是不一样热闹。


    “带领天兵天将在营前列队...”


    小孩都竖起耳朵，将注意力转移到收音机上。


    林支竹免不得放低些声音，“婶子，你这收音机都舍得给这些孩子听，要我小时候能遇上你就好了！”


    “怪贫嘴的，烤板栗吃不？小心烫嘴！”


    地上的板栗剥开温热的外壳，露出里头黄澄澄冒着热气的果肉，绵软的散落在唇齿间，留下甜香。


    闫洋捡起地上的板栗，给屋子里和外头的小孩都发了，才咬自己留下的那颗，指甲刚绞了，费尽力气都无法破开烤得冒泡的外壳。


    刘卫溪用手一捏，那壳便散开，露出完整的果肉，与闫洋手里稀碎的板栗形成鲜明的对比。


    “啊～！”


    闫妍也分到一颗，板栗烧熟变得粉糯，没牙齿的都能吃上不少。


    林支竹学着刘卫溪的样子，把一整颗板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还带着炭火的香味。


    “婶子，我还给你带了东西回来！”


    林支竹笑起来，新衣裳新头花衬得人鲜丽，活像那柜子里粉嫩的苹果。


    “顾好你们自个就成，还给我带上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