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分岔路

作品:《叛逆清单

    于冷风中,夏瑾安抬眸,眸光撞进他的眼底,看着他根根发颤的黑色睫毛。


    她想说,这不现实,人应该面对现实,不应该沉迷于幻想。


    而在看向对方的那一刻,她却无法用理智客观去回应交往后的第一句情话。


    这个回答可以是毫无逻辑,可以是天马行空,可以是任何无边无际的想象。


    于是她的眼睛涌起笑意:“那你岂不是要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尿急了怎么办?”


    爱人总能自然的接住另一半的所有问题,也从不会认为这是在回避深情。


    他的下意识感受,是不管多么平淡的日常、多么随意的一句话,都是属于他的夏瑾安的时刻。


    他喜欢这种时刻。


    尤其是夜晚。


    他会经常想起高中晚自习下课的许多夜晚,因为同路,他总是跟在夏瑾安身后。


    有时她会散步回家,走在斑驳的光影里。


    有时她会坐公交,站在扶手旁,将它紧紧抓牢。


    那个时候他的耳边就充满了年少男女的一切幻想。


    只唯独那个女生,安安静静,认真听着旁人的对话,在喧闹的人流里依旧显得孤独。


    所以,他也会戴着未播放音乐的耳机,假装听着歌,避免旁人来搭讪。


    好像这样的安静,就可以融入她的世界。


    此刻的街道并无行人,街景萧瑟,静谧无声,连风也很轻。


    可行走在她身边,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也的热闹。


    傅煜想了想:“尿床了确实很难看。”


    “在意识里,我会不会一直都在找厕所?”


    “这很难说。”夏瑾安笑一笑:“不过,这技术真的可以投入市场,做游戏,完全沉浸式体验。”


    “我以前就会梦见自己被丧尸追得到处跑。”


    “你喜欢看丧尸片?”


    “嗯,之前还追过行尸走肉。”


    “悬疑片呢?其实我还蛮喜欢电锯惊魂这类的电影。”


    “是么,鬼片呢?看不看?”


    “看...看过,不太喜欢那种一惊一乍的。”


    ......


    到小区门口,话题从电影跳转到夏瑾安说:“露营的时候,雨落在帐篷上的声音很好听。”


    县城太小了。


    傅煜感觉从北走到南,仅仅只用了短短半分钟。


    他站定在夏瑾安面前:“以后有时间,可以自驾游去新疆,找个房车营地搭帐篷。”


    “你有尝试过吗?”


    “工地搭的临时厂房算不算?”


    “当然不算,工地人那么多。”夏瑾安说。


    他们的工程大多都是在荒芜的平原、山中,工人一到,修房搭棚生活,便扰了那里的安宁。


    有时候傅煜会驾车远离工作地,往无人的地方走。


    一次,夜晚他的车停在山脚小道上,恰好是雨天,车窗缝隙里涌进清凉的风,有股淡淡的柠檬草香,他听着雨点敲在车身上的声音,没有睡意坐了整整一晚。


    他对夏瑾安讲完,又在小区门口过去了十分钟。


    夏瑾安问他:“那天你有遇见不开心的事?”


    “没有。”傅煜摇头:“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


    “那还挺有趣的。”她这样形容他的举动:“有机会我也试试,找个没人的地方,放空放空。”


    “看来是不准备带我一起了。”


    “你明天就要回北京了,我就算想带你,也没这个机会。”


    当她的话刚说完,傅煜的神色陡然沉了沉。


    他几经斟酌,询问她:“你会,会想我吗?”


    适才的惬意瞬间一扫空。夏瑾安的身体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她有点儿措手不及,接不住。


    傅煜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满脸生涩。


    成熟的脸庞上有一丝胆怯的期待。


    “才不会想你呢。”夏瑾安撇开头,嘟囔着说。


    偏偏这样的回答,笼罩住两人周遭的紧张氛围。


    将一个彼此看来都略显矫情的问题渲染上一层轻松,彼此都好应对。


    “不想就算了。”傅煜耸耸肩:“反正我每天都会给你打视频电话。”


    “嗯,如果你有空的话。”


    傅煜看着她的脸庞,抿唇笑了笑:“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夏瑾安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我的社交活动,并没有那么多。”


    话停,她问:“你呢?要走了,是不是还要和朋友亲戚聚一聚?”


    “不聚了,现在在祁平能聚的朋友不多。我陪你。”


    其实在方蕴来之后,原先的几个朋友知道他回来了,刚刚在咖啡店时还发来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出来吃顿饭,傅煜以身体抱恙为由,统统给推了。


    一来是他早就想好了,最后一天要和夏瑾安一起,二来是一些称不上真心的朋友久不联系,关系也就淡了,他会下意识认为这是无意义的社交。


    傅煜的心情有点低。


    夏瑾安看出来,但并不想揭穿,说:“行吧,我回去了,明天联系,起得早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早饭。”


    “好,九点之前我一定醒。”


    傅煜将她送回单元楼,等她上楼说进屋了,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又变成了他一个人。


    傅煜重新想起了那个在郊区山脚的夜晚。


    那天的思绪放空又杂乱,情绪复杂。他也并不知道这一整晚自己具体想了些什么,在漆黑的山里有没有感到一丝不安和害怕。


    但他知道,他是因为想到未来,感到害怕,才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到处走。


    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夏瑾安订婚的消息,但身边却有不同的同学朋友传来喜讯或噩耗。


    大多数都是初中和与卓磊玩车的那些朋友,他们步入社会早,吃过苦、犯过错,甚至有人在他大学时期,坐过牢。


    想来,他觉得人生很奇妙,每个人走这不同的路。


    小时候在廉租房那边,接触到的人,有拆迁突然小富的拆二代,有别人口中不务正业,只会打架斗殴的混混,也有卓磊这样家庭富裕,却漫无目的生活的人。


    后来长大在大学、公司,接触到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有人勤工俭学,有人家庭已为他铺好路,却还要拼命一闯,有为了生计,不得不加班熬夜的人,也有开着大g、路虎,一言不合就怼上司的人。


    他开始在朋友圈看到不同的场景。


    有人发着夜晚吐的昏天黑地,还囔囔着粗话,叫嚣着不醉不归的视频,有人发着烛光晚餐,小资惬意的周末夜晚,有人在马尔代夫度假,蹦极滑雪,有人拍摄舞池里摇摆的身姿,并因自己点了几个陪酒女郎而沾沾自喜。


    两级分化严重,逐渐的,他开始屏蔽、疏远那些他想远离的生活,却也会因为太过精致的生活而难过。


    他的生活太平淡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纵情享受当下的生活。


    有人劝他回家减少压力,有人教他如何用手段向上爬,亲戚偶尔打秋风、攀比,父母时不时的提起相亲话题。


    这一切都让他他开始对未来感到不安,回到县城,意味着要融入他并不喜欢的生活方式里,留在大城市,意味着他必须要追赶着别人的步伐。


    人很难做到不攀比,尤其是自认为爬到了中间地段的人。


    他来自小县城,走到了大都市,也有这样的自负。


    他就在这样混乱、不确定生活里日复一日,然后收到结婚、乔迁喜帖,看到创业成功或锒铛入狱的消息。


    他以平常心对待身边变化,却无法用平常心对待自己的心境与出境。


    然后在听见夏瑾安订婚的消息时,彻底击碎了他心里的幻想。


    那里是他的净土。


    被他编织的梦装饰得温馨、绚烂。


    却又不堪一击,只要他睁开眼看现实,就轻而易举被摧毁。


    在车祸发生前的半年时间里,是他焦虑最为严重的时候。


    傅煜走在街上,无端松了口气。


    这些焦虑如今似乎也被摧毁,但总有残留,无法清空。


    当夏瑾安提到他即将回北京的时候。


    他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里。


    他不可能要求夏瑾安辞去工作,去北京。


    夏瑾安骨子里不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他知道,但作为一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叫一个女生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


    除非他有这个能力,支撑她的所有,比如养她,然而,就算他有这个能力,这样的说辞,对女性绝对不是一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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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是否应该为了夏瑾安回来,像他爸爸说的,考个规划局,早九晚五的上班,每天下班可以陪夏瑾安一起吃饭、散步,窝在一起看电视。


    就像他曾经的幻想一样。


    可幻想里的场景,是有夏瑾安的地方,而那并不仅仅只在祁平。


    他怕回来。


    是男人的骄傲、自负在做祟。


    何去何从?


    傅煜被街道里的暗影,吞噬了思绪。


    *


    夏瑾安洗漱好,问傅煜是否到家了。


    傅煜回复到了,在楼下。


    其实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但是不想上楼,就像在空荡的小区里待一会儿。


    他坐在秋千上,轻摇晃着与夏瑾安聊天。


    她给爸爸买了一台手机,正在挑选手机壳,询问他的意见。


    他都仔细看过手机壳,再给她回复。


    沉浸在聊天对话框里,那些纷乱的想法,才会消失不见。


    他替夏瑾安选好两个手机壳,准备上楼时,收到夏瑾安的发来的别的话题。


    【我决定考上交,法学院法律专业。】


    傅煜摁电梯的手悬停在空中,两秒,收回指尖。


    【想好了?】


    【嗯。想好了。】


    他记得在学校天台,夏瑾安说,她想去北京,去传媒大学学编导。


    傅煜犹豫着问她。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夏瑾安收到这条消息,先愣了下。


    她找了找和傅煜的聊天记录,她只告诉过傅煜自己打算读在职研究生,还在看学校、专业,为什么他有此问。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她对他说过的话。


    【你不是对我说过吗,终不似,少年游。】


    傅煜垂眸,正要回复,夏瑾安发了一条长语音。


    “这一行很难,我没有足够多的金钱去拍一部小作品,我不想让父母替我买单,而且,这一行大概也需要人脉,名气,我不确定是否有机会接触到,可能我这个人胆小,并不敢去搏一搏。但其实,当法官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虽然以后可能只能做法务、律师,至少,我是感兴趣的,而且也有挑战性。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是退而求其次?”


    他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他替她高兴,能踏入自己喜欢的行业。


    他回:“当然不会,这很好,我这几天工作也不多,可以帮你看看教材。”


    夏瑾安说好,麻烦他了。


    傅煜接着问:“那你考上了,以后是打算在祁平检察院之类的地方工作?”


    他暴露的太明显了,祁平两个字的音,区别于其他。


    夏瑾安懂他的担忧,正如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在答应和傅煜恋爱之后,她也意识到异地恋绝不是长久之计。


    但她同样的,不想对一个男生说:“要不你回来。”她尊重对方的选择。


    也并不想贸然的去他的城市,处处得他照顾。


    这个话题终究是无法避免,尽管他们将它提前到恋爱初期。


    夏瑾安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会一直留在北京吗?”


    他说过,他想买房。


    目前也打算在北京发展。


    她想这个问题傅煜一定很难回答,抛出问题的时候,她也并不期待傅煜给出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模棱两可,谈计划谈将来。


    所以,在音落之后,夏瑾安立刻说:“不管你怎么打算,我觉得我们都跟着自己的步伐走,没关系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罗山吗?”


    他们乘坐公交,选择不确定的路线。


    他们谁都没有提出中途可能出现的变故,比如走丢,比如改道。


    他相信他们会回到原点,只是时间问题。


    而夏瑾安知道身边的人,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是否留在北京,未来会怎么样,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不管我们乘坐的是几路公交,去看的是不一样的风景,都没关系。”


    夏瑾安的心情有点紧张,像当傅煜问她会不会想她时那样。


    她不敢去听听筒里男生的呼吸声,将手机捧在手里,贴近话筒。


    轻声说:“只要到站的时候,我们能在终点看见彼此,分享一路所见,就已经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