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送情书的事很快在二三班之间传开，不过却是另一个版本：傅煜开学就注意到李梦了，还给她写情书，送早饭。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夏瑾安也想起这件事了，前世就是这样传的，而这些流言是直到秦霁菡的事出现，女主角才变了人。


    并且好多人背地里对傅煜指点，有说他花心的，也有说他脚踏几只船的。


    傅煜浑不在意，反正没人会当着他面讲，都只是小团体私下讨论，夏瑾安当时就是通过某个小团体得知这些议论的。


    现在，沈叶馨和付沁正在议论这件事，声音不大，只有她们仨能听见。


    付沁：“傅煜喜欢的人是谁啊？”


    沈叶馨：“八成是校外的那个女生。”


    “谁啊？”


    “昨天放学来接他的，你没注意？”


    “噢！看到了。”


    平兰中学那群人，尤其是卓磊挺出名的。但付沁对他们不感兴趣，于是转移话题：“下午我们要不要去文具店逛逛？”


    沈叶馨同意：“好啊，我想去买个笔袋。”


    沈叶馨发现夏瑾安没吭声，推推她：“逛文具店，去不去？”


    夏瑾安还在思考，思考如果重生就是回到过去，那么从手机、买鞋、搭车、平板这些事来看，如果她不做出改变，那么事件也不会被改变，它们会在相同的时间，自然而然的发生。


    可…为什么她和傅煜就莫名其妙多了交集？


    她也没想着接近他啊！


    想得出神，被突然一推，夏瑾安身体颤栗，手肘撞向餐盘，将旁边的校园卡怼到地上。


    惊吓后身体和嘴不协调，她不知道先回答沈叶馨，还是先弯腰捡卡。


    这时。身侧有道人影弯了腰，直起身的同时，将校园卡递给她。


    夏瑾安抬眸道谢，对上傅煜的视线。


    “谢”字陡然嘶哑，这一眼，即视感再次跳进脑海。


    脑袋里好像突然生出了一段记忆，十分清晰的呈现在夏瑾安眼前。


    以前也是在食堂打饭，她端着餐盘卡又掉了，那时是傅煜替她捡起，还贴心的递到她的手与餐盘之间放好。


    当时匆匆一撇，她紧张说着谢谢，傅煜便走开了。


    这段记忆出现的太突然，夏瑾安的谢谢还没说完整，傅煜如同以前，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


    夏瑾安侧目去看沈叶馨她俩的反应。


    总以为她们会继续调侃傅煜两句，可她俩都不在意，仿佛捡卡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是啊，她们不会把她和傅煜联系起来。


    夏瑾安把卡揣回包里，应声说：“好啊，一起去。”


    *


    这家大型文具店在新开业的商场里。


    规模大，文具数量多，很多学生都爱来这里逛。


    开学前，杨丽琴就替她买好了所需的文具。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夏瑾安随手挑了只晨光中性笔和错题贴纸，便跟在付沁和沈叶馨身后，看她们买什么。


    沈叶馨的小购物筐里装了不少手帐贴纸，夏瑾安认识其中一个，是卓大王，她班里的学生告诉她的。


    但杨丽琴不允许她玩这些，说是不务正业。


    她问起：“叶馨，你做手帐，你妈妈会说你吗？”


    “不会啊。”沈叶馨笑吟吟的：“她还会给我买衣书呢。”


    夏瑾安不太懂书衣是什么，轻轻垂眸，温声说了句：“真好。”


    这只是回应沈叶馨的前半句，至于后半句，她应该说，好羡慕。


    夏瑾安沉默了，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代人，别人家妈妈就那么开明。


    环顾一眼杨丽琴口中“花里胡哨”的文具店，夏瑾安便不再说话，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用笔在错题贴纸上涂黑圈。


    逛到手办盲盒区，付沁骤然驻足，激动指着展示柜：“你们快看，这个小鸭子好可爱。”


    夏瑾安收起已经一团黑的纸，抬眸看柜子里圆滚滚的鸭子。


    “我们要不要一人买一个？”付沁提议。


    沈叶馨欣然答应：“好啊，也给钟睿那傻缺买一个。我们一人一个，当吉祥物。”


    她们四人一个学习小组，同学之间互送礼物也挺正常，但这话夏瑾安却不敢接。


    旁边付沁已经应了下来：“可以呀。”


    话落付沁又问她如何，夏瑾安看着两人期盼的眼神很是犹豫，可她真不想扫兴，不想看到两个女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手里的纸都快揉碎了，她才道：“好。一人一个。”


    结账之后返回学校，刚好赶上晚自习。


    夏瑾安将盲盒放在抽屉里，偷偷摸摸打开，同沈叶馨一起偷看是哪一款。


    撕开包装袋，一棵小树苗先冒了头。夏瑾安小心握住它，把胖乎乎的小鸭子取出来。


    沈叶馨两眼放光，一开始她就挺喜欢这个，结果她手里的是划船鸭。


    但她没提想和夏瑾安交换的事，看夏瑾安的眼神，认为她也喜欢这款。


    夏瑾安将它小心捧在手里。黄色小胖鸭穿着一件红色背心，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锄头。


    园丁鸭，挺符合她的工作。


    夏瑾安不由笑了笑。


    她将鸭子放进盒子，又装回书包，动作很轻，生怕碰坏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男音：“挺可爱的。”


    夏瑾安目光左移，傅煜捧着一本物理书，隔着一条过道坐在她旁边位置。


    正盯着她还没完全放回地上的书包。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夏瑾安疑惑却不搭话。


    傅煜又凑了过来，抬了下头，下颌从黑色冲锋衣下露出来，唇角噙着笑。


    男生的影子罩在她身上，夏瑾安紧张往旁边靠。


    傅煜没同她搭话，而是冲着钟睿道：“你们一起去买的？”


    钟睿把鸭子堂而皇之放在桌上，颇为得意：“不是，她们非要送我。”


    傅煜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夏瑾安身上，眉头浅淡一蹙，闪过不易察觉的疑惑。


    “你们玩手办，家里人会说吗？”


    钟睿：“不会啊。不过我也不玩，这些小玩具，只有她们女生喜欢。”


    沈叶馨第一个不服：“还分什么男女，男生就不能喜欢了？不喜欢你还给我们。”


    钟睿不给，抓起鸭子躲：“喜欢，我超喜欢的好吧。”


    夏瑾安唇角扬笑，听两人小声打闹。


    突然耳蜗钻进极小声的询问：“你呢？”


    家里人会说吗，肯定是会的。


    不过她可以偷偷把它藏起来。


    夏瑾安没答，摇摇头。


    在傅煜眼里，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以是不知道，也可以是不会被骂，他估摸着夏瑾安也说不清，索性没再同她说话。


    那道笼在身上的影子消失，夏瑾安松口气。


    *


    晚自习结束，还没走出学校大门，一场雨落了下来，秋风顷刻间荡去九月燥意。


    不知道会突然下雨，夏瑾安没带伞，沈叶馨的雨衣也是单人的。


    商量一阵，她决定搭最后一趟公交回家。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还有一站到法院的时候变大，噼里啪啦砸着车窗。


    地面迅速积起水洼，一脚一朵水花。


    夏瑾安下车举着书包遮雨，快速朝家里跑。


    到家，后背还是湿透了，薄薄秋衣贴在皮肤上，冻得人发颤。


    杨丽琴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责备：“叫你把伞装书包随身带着非不听。”


    夏瑾安拍打书包上的水：“下次我一定带上。”


    “非要淋一次雨才长记性。”杨丽琴抱怨着，递给她一条毛巾：“快去洗个澡，别着凉了，感冒了人不舒服还耽误学习。”


    她其实想说，有些雨确实要自己淋了，才会长记性。不一定非要旁人给自己撑一把伞。


    可这话她还是说不出口，只好温温吞吞接过毛巾：“我去洗澡了。”


    杨丽琴拿走她腿上的书包，替她继续擦水：“应该防水，没打湿书。”


    杨丽琴的举动把夏瑾安魂给吓没了，她伸手夺书包，杨丽琴已经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绿色盒子。


    这下再也没有母慈子孝的场面。


    杨丽琴的脸已然沉下：“这是什么？”


    夏瑾安不自然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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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眼，嗯了半晌，挤出两个字：“手办。”


    “给你钱是让你买这个的？”


    夏瑾安不敢看杨丽琴的眼睛，通过语气就能知道，一定吹胡子瞪眼的。


    她小声说：“我们学习小组的人说好一人一个。”


    “学习小组，什么学习小组？让你学习买手办吗？”


    这话真刺耳啊。


    夏瑾安攥紧手，眼底覆上一层朦胧，虚望着地面，努力不让泪落下来：“以后不买了。”


    “丢了。”杨丽琴将小鸭子递上前。


    朦胧视线里倏然出现一抹绿，小鸭子正望着她笑。


    “不丢。”


    小如蚊蚋的声音杨丽琴听得很清楚，用更大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掌心已被掐到麻木，其实是身体已经麻木，只有胸腔的火在灼烧。


    她毕竟不是十六岁，只会一味逆来顺受的夏瑾安。


    那团火越烧越大，夏瑾安抬起头，揩去泪，倔犟驳了声：“我不丢。”


    杨丽琴没想到她会再次反驳，明显一愣，旋即拍桌而起：“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丢。”夏瑾安稍稍扬起脖颈，盯着杨丽琴的眼睛：“我又不是要买一大堆，就这一个，别人都有很多，我就要一个，为什么不可以。”


    吼出这段话，夏瑾安肾上腺素飙升，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但，但疯子的感觉，很爽！


    夏瑾安继续不甘示弱地看着杨丽琴，她总算为当年的自己挣脸了！


    “行。”杨丽琴手一紧，突然泛笑看她：“好，很好。你不丢我丢。”


    眼看母亲举起手，夏瑾安也不管了，扑上去就要抢。


    只是下一秒，就听见清脆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


    像什么东西裂开了，暴雨声也无法阻挡破裂的声音。


    小鸭子落在瓷砖上弹跳两次，滚到电视柜下面。


    头顶那颗小树苗落在夏瑾安脚边，断面豁口像锯齿，割得心脏猛地一疼。


    争吵声终于引起夏骏华的注意。


    他推开卧室门，只见夏瑾安夺门而出。


    他其实早就听到了争吵，却还是面露疑惑，问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息的杨丽琴：“安安怎么了？”


    杨丽琴瞪他一眼：“以为读高中，翅膀就硬了。”她弯腰捡起被折断的小树苗，手在空中颤抖：“还买手办，我看就是你给她的零用钱太多！”


    夏骏华劝说：“出去看看，这么晚了。”


    “她那么大个人，还能跑丢不成！”杨丽琴说着，还是起身去找伞：“都是你给惯的。”


    *


    整个老法院只剩雨声，没几步，鞋就被打湿了。


    脚下如灌铅，腿有千斤重，夏瑾安跑不动了，走进篮球场，恍恍惚惚坐在乒乓球台上。


    浑身被雨水浇湿，发丝搭在脸上，狼狈不堪。


    只是比起秋雨凉意，似心寒更胜一筹。


    因为这一刻，夏瑾安透过夜空，看见未来。


    看见那份母亲拟好的“人生清单”，再次甩到她脸上。


    学步开蒙、读书学习、考编订婚、结婚生子，相夫教子。


    简洁、明了，一眼到头。


    她也懂了重回高中的焦虑来自于哪里。


    是她本就泛善可陈、按部就班的人生，又要再次上演。


    就像那些改变不了的事件。


    重来一次根本不会改变什么，只会让她再一次体会这压抑的八年。


    这场奇迹，可真残忍。


    夏瑾安心如死灰般闭上眼，任随黑夜将她吞噬，身体无力缓缓往地上滑。


    还没落地，一只有力的大手捉住她坠落的身体。


    “夏瑾安。”


    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夏瑾安顿感浑身发烫，心脏猛然一颤。


    她后知后觉抬眸，望着少年深邃的一双眼。


    那里面装着几分野性，闪着她眼里不曾装进过的明亮。


    望着傅煜，夏瑾安好像突然就生了一场高烧，她看着这个这一世，上一世，妈妈都不喜欢的人，浑浑噩噩地想。


    我要抓住这道光，将它放进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