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搭沈叶馨的车她们都走北下街，夏瑾安提前下车，没再被杨丽琴逮过。


    今日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傅煜也没走更近的上正街，和几个同学一起，绕路走了北下街。


    到十字路口下车，同学散得七七八八，回法院那条路，只剩她和傅煜两个人。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傅煜的车速不快，一直跟在她的不远处。


    夏瑾安回头看了眼，看男生的样子又不像是刻意。


    傅煜一直戴着耳机，在听歌、吹风，笑意疏朗又恣意，应该是在享受下课时光，而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傅煜在跟着自己。


    夏瑾安加快脚步，想同他拉开距离。


    但步子没自行车快，还没过马路，傅煜就将车停在她旁边。


    他怎么阴魂不散。


    夏瑾安担忧地眺望一眼法院门口，视线还没收回来，耳边就出现傅煜调侃的声音：“不怕你妈又骂你搭同学电瓶车回家？哦，因为提前下车了，所以逮不着。”


    夏瑾安往旁边一步，攥着书包带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妈要骂我？”


    “我看见了。”傅煜淡淡撩起眼皮：“就在法院门口。”


    夏瑾安反应几秒，是军训结束那天的事。


    她也不甘示弱回击：“你去打架不怕家里人骂？”


    “怕呀。”傅煜语气懒懒的：“可我这不没去打嘛。”


    夏瑾安心里嘁了声：“那是因为别人报警了。”


    傅煜故作憬然：“看来得感谢这位报警人，免了我一顿骂。”


    夏瑾安瞧他一脸不着调的模样，别过头，快步离开：“我回家了。”


    看她急匆匆的脚步，傅煜冲她背影喊了声“再见”，把着车头拐进小路。


    *


    副食店外，一辆打眼的哑光黑哈雷夜路德停在门口。


    傅煜将自行车停在旁边，进店。


    “妈。”


    收银台后杨金凤把头抬起来：“小煜，下课啦。”


    她看了眼门外，问道：“卓磊来找你了，没在门口？”


    “可能回家了。”傅煜走进收银台：“您也快回去休息。”


    杨金凤边拿包，边说：“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这欠的钱也还得差不多了，这店就用不着二十四小时开着，高中关键，你多在家里学习。”


    傅煜默了片刻，回应前面的话：“也成，别那么辛苦了。”


    杨金凤拿起一盒药：“你要是累了就把折叠床拿出来睡，别熬着。”


    “知道。”傅煜叮嘱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杨金凤应“好”，走出两步回头提醒他：“我看卓磊那孩子不大高兴，买了几罐酒，你劝他少喝点。”


    傅煜沉了沉眸：“知道了。”


    杨金凤离开不久，卓磊穿着一双黑白色耐克拖鞋，满身酒气啪塔啪塔走进来。


    随手打开冰柜，又取出五罐啤酒放在收银台，没等傅煜开口，自顾自地扫码付款。


    微信到账两百元的提示音响起。


    傅煜看他一眼，转身从烟架上取了三包中华丢给他：“给叔叔的，不是给你的。”


    卓磊把烟推回给他：“傅煜，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


    傅煜低声一笑，故作玩笑：“我不够意思吗？我感觉我挺有意思的。”


    卓磊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你够意思？够意思今天报什么警？你说不清楚，咱俩这朋友算白交。”


    傅煜撩眼看他，漫不经心吐出一句：“我可不想哪天去监狱看你。”


    卓磊点烟的手一顿：“唉，你这不咒我嘛！”


    “照你这打架频率，指不定是哪天。”傅煜抽走他手里的烟装进烟盒：“别抽了，味儿大。”


    “那你陪我喝一个。”


    “不喝。”傅煜敲敲桌面的书：“有作业。”


    卓磊兀自打开一罐酒靠着玻璃柜灌了几口，手臂耷拉在收银台上，聊起别的：“叔叔的身体好些了？”


    “嗯。”傅煜握笔的手一顿：“好些了，你爸找的医生挺靠谱。”


    音落，傅煜抬眸看他：“欠你家的房租，下半年就能还清。”


    卓磊“嘁”了声：“说什么呢，不急这一时，先给叔叔养身体。”


    傅煜无声笑了笑，夺走卓磊手中的那罐啤酒，淡淡道：“我妈让你少喝点，一会儿也别骑车了。”


    “以前没见你这么啰嗦。”卓磊去将折叠床取出，展开，鞋一脱躺了上去：“不让我骑车，我就在你这儿睡了。”


    傅煜睨他一眼，不再多言，垂眸继续手中的作业。


    *


    夏瑾安回家，杨丽琴备完课正在盛蹄花汤。


    说是熬了一下午，就等着她回来喝。


    还没等夏瑾安放下书包，两碗撒了葱花的蹄花汤端上饭桌。夏骏华也从卧室出来，叫她：“安安快来喝两口。”


    “好。”夏瑾安回屋放下书包出来，看杨丽琴神秘兮兮的看着她。


    她有点恍神：“怎么了？”


    杨丽琴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朝她递来一个白色长方体盒子。


    夏瑾安一怔，迟迟没伸手。


    “爸爸妈妈给你的高中礼物。”杨丽琴注意到她发愣，往前递了递：“快拿去看看。”


    夏瑾安回神，望着母亲笑眼盈盈的模样，温吞抬手接过。


    是新款的ipadpro。


    夏瑾安垂下眼眸，指腹摩挲在塑封膜上，出了汗有些黏手。


    她吞咽一下，明知故问：“怎么给我买平板了？”


    “给你学习的。”杨丽琴又说：“笔店里没货了，要过两天才到。”


    又和上辈子的记忆一样。


    夏瑾安脑袋空空的，将平板放在一旁，搅着蹄花汤，低声说：“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你只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比多少句谢谢都管用。”杨丽琴坐下，将一碗去皮核桃仁推到她面前：“今天给你换了床新被子，一会儿洗完澡去看看喜不喜欢。”


    夏瑾安闷闷嗯了声，不知道要以什么话来回应。


    三五下喝完汤，身体发汗，她去洗澡，回卧室。


    灰色四件套铺在床上，散发着一股洗衣液味道。


    这股她说不出的香味伴随了她多年，蓦然吸入鼻腔，回到高中时期的实感被加深了。


    夏瑾安做完作业，钻进被窝看见沈叶馨发来微信消息。


    是邀请她进入班级群。


    夏瑾安点进去，改好备注。


    十一点消息还不断，有人在聊明星，有人在聊课外读物。


    有人推荐曾看过的一本书，德国作家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夏瑾安不怎么记得，转眼就看有人发出一个简介。


    说是少年维特回到山村，结实了当地一位法官的女儿绿蒂，并在她订婚之后还是爱上了她。为了忘掉这段感情，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后来又回到绿蒂身边，可这时她已结婚。最终不得志的维特绝望举枪自杀。


    是本英语读物。


    夏瑾安向上拖动页面。


    傅煜两个字烙在眼里。


    夏瑾安心头蓦然一颤。


    他看了这本书？他看英语读物？！


    有些颠覆夏瑾安对傅煜的认知。


    从前她与傅煜几乎无交集，了解更是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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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同旁人一样认为他不好惹，是个刺头，然后犯蠢、赌气给他写情书。


    情书…


    夏瑾安脑袋轰然一声巨响，想起自己写情书时候的样子，似乎是带了些羞的。


    这一刻手机无比烫手，她赶忙锁屏，把随时可能热爆炸的“地雷”丢到一旁。


    群里的人还在聊天，手机嗡嗡震动不止，夏瑾安将它摸过来，视线避开傅煜的消息，设置消息免打扰，倒头入睡。


    这一觉没睡多久，连梦都没有一场。


    床头闹铃就响了起来。


    夏瑾安没有懒床的习惯，迅速起床洗漱，比杨丽琴快一些出门，到和沈叶馨约定好的地点。


    跨上车，旁边掠过一道身影。


    风鼓动少年身上宽大的运动外套，留给她一个肆意张扬的背影。


    沈叶馨疑惑问：“傅煜也住这边？”


    夏瑾安：“他家的副食店在这儿。”


    “他家开副食店的？”沈叶馨讶然。


    “嗯。”


    “你怎么知道？”


    “去买过东西。”


    沈叶馨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俩私底下有联系？”


    夏瑾安干笑一声：“没有，恰巧碰见过。”


    聊起傅煜，沈叶馨的话匣子打开。


    问她：“你知不知道二班有个女生准备追傅煜。”


    这事她隐约有印象，可追溯起来又模糊得不像话。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沈叶馨：“我初中同学在二班，听她们说的。”


    夏瑾安嗫嚅着：“这...这才刚开学。”


    “听说是军训的时候一见钟情了。”沈叶馨说：“但我觉得昨天来接傅煜放学的女生，像是他女朋友。”


    夏瑾安迟疑一瞬：“可能是吧，我还碰见他们一起买衣服来着。”


    “哇！”沈叶馨惊呼一声：“那他岂不是初中就开始谈了？厉害厉害，怪不得他整天看上去睡不醒一样。哈哈哈哈哈。”


    笑声入耳，夏瑾安的脸微微一红。


    话里暗有所指，她支支吾吾应话：“这、这也太出格了吧。”


    沈叶馨怪笑：“激情燃烧起来，谁说得准呢。”


    夏瑾安看着前方还未远去的少年背影，路过一个水坑，少年身躯轻颤。


    晨风微凉，她的心也随之震荡一瞬，隐隐心悸。


    到校，傅煜却比她们慢一步进教室。


    夏瑾安刚落坐，男生踏入门，耳边一瞬爆发哄笑。


    惊得她心口一紧。


    班里也有几个原先平兰中学的学生，起哄得尤为厉害，扯着嗓子开囔：“傅煜可以啊，刚开学就有女生追了。”


    嘈闹声像铺天盖地的热浪。夏瑾安也随着同学回头。


    站在热浪中央的少年却显得格外淡然。


    傅煜无视起哄，单肩挂着书包，走到座位上。


    桌上的一封情书被一瓶罐装雀巢咖啡压着。


    傅煜将书包放椅子上，低头问同桌：“谁送的？”


    蒋宇航比了个耶：“二班的李梦。”


    正值青春，班里同学对这件事特别上心，视线频频看向后方，连读书声都小了。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八卦味。


    注视下，傅煜从包里拿出一支笔，稍俯身在信纸背后写下一行字，拿着咖啡和信转身离开。


    傅煜刚踏出教室，靠长廊的同学就探出头，朝二班看。


    有个和蒋宇航关系好的，起身问话：“唉，蒋宇航，看没看见傅煜写啥了？”


    蒋宇航大脑宕机了五秒，表情八卦又满是疑惑。


    被人再次提醒，他才慢悠悠地说：“他，他说有喜欢的人了，不打算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