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融以为一切向好的时候，失联已久的系统终于出现了。


    它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沈融此刻所在的这个名为《仙途》的世界，故事线开始偏移，并将最终走向另一条毁灭之路。


    她沉默地看着系统投来的世界坍塌的模拟影像。


    未来线一，谢珩没能坚持到最后，他在修行途中入魔，世界坍塌；


    未来线二，谢珩误杀世界主角，自身陷入风波，被正道排斥，世界坍塌；


    未来线三，世界主角嫉恨谢珩，中途走火入魔，世界坍塌……


    ……


    未来线n，一切都随着原剧情进展，但气运之子一念之差引起变数，世界坍塌。


    世界坍塌。


    《仙途》世界好像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死局，怎么修复都无法找到出口。


    而她自以为是的干预，也不过是给世界坍塌的形式创造了更多可能性而已。


    沈融看着那一幕，谢珩周身浴血，自嘲地叹息：“竟然是我。”


    她无声捏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扎进皮肉。


    “这不是您的错。”


    系统打断她纷杂的思绪，对她说：


    “这本身就是不稳定世界，否则也不会被异能量选中。”


    它是理性的代名词，不懂沈融的绝望和难过。


    在系统看来，为一个注定会消亡的世界费心力简直是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异能量的破坏，早在《星航》世界坍塌的时候，沈融就该回到快穿局了。


    它希望沈融尽快调整好心情，和任务之外的世界划清界限。


    毕竟在偌大的时间线上，还有更多小世界需要他们的帮助。


    “如果这个世界有了可以拯救的锚点，主系统会再次派遣员工前来的。”


    沈融提出质疑：


    “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们都模拟不出好办法，等剧情推进下去的时候，我们真的还有转圜余地吗？”


    系统回以：“无法推算。”


    沈融闭了闭眼。


    然后她提出，在离开前，自己希望能从快穿局申请到一块特殊材料：


    “我答应过他，要送他一柄剑。”


    她拿着剑找到了谢珩。


    当初那个孤僻的少年似乎变了很多。


    他的气质依旧冰冷，但却不再是阴冷，而是一种出尘的冷傲。


    没有人会再把他当做妖魔。


    只要他露面，便只有妖魔恐惧的份。


    这让他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显得格格不入。


    舜无长老提过几次要为他选一柄好剑，但都被谢珩拒绝了。


    他还在等沈融承诺的剑。


    沈融收起思绪，冲谢珩扬起笑脸：


    “今日大比可还顺利？”


    谢珩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笑容的不自然。


    但他没有拆穿她，而是看着她，温和回答道：


    “很顺利。”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现在我已经是天衍宗正式的内门弟子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质疑我。”


    因为他直接得了剑法第一，有非议的人全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连质疑的空隙都没给别人留。


    在舜无第一次提出要收他为徒的时候，天衍宗上上下下几乎没人同意。


    毕竟他来历不明，又曾经与妖魔为伍，正邪难辨。


    谢珩于是主动提出，要在内门大选的比拼上获胜，堂堂正正拜入内门。


    原本沈融还担心他半途修行，洗经伐髓的后劲还没有过去，怕有意外。


    谁知，谢珩这样的天才存在本身就是意外。


    如今，他拜入天衍宗的事便做板上钉钉，再无变数了。


    沈融眯起眼睛，将藏在身后的剑拿了出来：


    “送给你！之前答应你的！”


    谢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虽然早就发现了沈融藏在背后的东西或许是一把剑。


    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把绝世之剑。


    没有剑修不喜欢宝剑，谢珩也不例外。


    此刻的他终于又露出孩子的神态，捧着剑爱不释手。


    沈融便像个欣慰的家长，一边看着他开心地样子，一边鼓励他给自己的剑起名字。


    “朔归。”


    谢珩捧着剑，目光却看向她。


    “朔归？”


    沈融疑惑：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谢珩露出个清浅的笑：


    “朔者，新月也。你在我心中，和新月一样，干净纯粹。”


    “如果你有一天要离开，我会永远盼着，新月早日回来。”


    “……”


    沈融讶然：“你怎么……”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谢珩为什么表现的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谢珩垂下眸子，一缕发丝顺着他素白的弟子服滑落，好像初见那日被雨水打湿的样子，显出几分落寞的孤寂。


    “你一直希望我拜入天衍宗，是怕有朝一日你离开，我会走上邪路吗？”


    沈融为他的敏锐震惊，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谢珩于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道：


    “师父说，你每次看着他的目光，都像是在托孤。”


    他也早就发现沈融不是这里的人。


    她的言行举止都和这里的人不同，甚至对这个世界有着过分美好的向往。


    ——她看着世界的时候，总露出那种……试图保护的目光。


    常常让他不解。


    而沈融也对他有着没缘由的期许。


    他很难辨别这是什么情绪，但可以确定的是，沈融在期待他成为正道好人。


    “他说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一直不敢问你。现在果然，这一天还是到了吗？”


    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手中的剑也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接过了这把剑，就要接受和沈融分开的事实。


    但当他抬头，看到沈融脸上复杂的表情时，他又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了。


    她已经帮自己够多了不是吗？


    对于在厮杀中堕为邪魔这样的未来而言，现在的他可以成为一个剑修，有舜无这样举世无双的剑道魁首做师父……


    他怎么能奢望她永远陪着自己呢？


    既然她希望自己在天衍宗修行，希望自己可以帮助别人除妖，希望世界向好，那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也许……


    也许有一天她会心软，再次回来呢？


    于是他收起情绪，很快便恢复了一惯的淡然，向沈融保证：


    “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守着这个世界的。”


    沈融知道他会说到做到。


    在系统的模拟推算中，谢珩从未主动背弃他今日的保证。


    而在无数个结局中，他也总是在不被理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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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希望。


    因为角色是“反派”。


    就因为角色是反派吗？


    所以连向好的路都要走的比别人艰难？


    她在某个偏激的情绪中想着，异能量之所以会做出“激化反派杀主角”的选择，是否也是因为经历过这样不甘心却又无法反抗的时刻？


    可这样对还未走出自己人生的主角又是否公平？


    不……


    沈融觉得头疼。


    她回忆起异能量向她展示的那些毁灭的小世界，那些惨死的、无能为力的主角们。


    是否，从一开始，主角与反派的划分，就是不公的？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又凭什么要丧失选择权，只在气运之子的成与败中生与死呢？


    而她呢？


    她又有什么资格，拿着身份卡评判他人、影响他人呢？


    快穿局又有什么资格，拿着模拟出的结局，告诉她这是个“不稳定世界”呢？


    救赎与放纵，漠视与执念。


    她不知何为正确。


    但此时此刻，她无法当那个漠视者。


    一个念头隐隐在她心头盘旋。


    她无比真诚地希望谢珩永远如今日般光风霁月。


    不是为了规避“反派杀主角”的未来，也不是恐惧异能量的干扰。


    而只是为了谢珩。


    她希望这个少年自此前途灿烂，人生无虞，而不是在剧情运转的时候落入命运的捉弄圈套。


    黑暗不会同化他，坎坷不会磨灭他，命运不会压垮他。


    唯有光明的人生、美好的未来，才配得上他，配得上这世上所有充满期待、认真生活的人。


    这个世界不能就那样走向毁灭。


    至少，不能让谢珩一个人落到那种绝望中去。


    是她给了他一条新的路走，她不能撒手不管。


    沈融于是上前一步，拥住他单薄的身躯，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和心跳加速。


    她在他耳边低语：


    “我把我们世界的东西融进朔归剑里了……时空流转中，不论在哪，我都会永远相信你。”


    “就算有一天连你都觉得绝望，我也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


    沈融猛地睁开眼睛。


    水声哗啦作响，连带着血丝从她身上滑落。


    “宿主您快醒醒，宋长诀点燃了幽冥暗河，现在外面全是无辜的人族！谢珩为了找你快要和宋长诀打起来了！宋长诀打不过他的！主角一死，这世界就会直接坍塌的！”


    听见系统的催促，沈融忽然有点想笑。


    她自言自语道：


    “原来那时候，你会出现在《星航》世界，是因为我啊……”


    所以纵使快穿局抹去了我的存在，在你觉得无助绝望的时刻，依然会循着内心所想找到我吗？


    可是我们之间隔着前后错乱的时间，我不知道那是你，你也不知道那是我。


    不过……


    沈融想到后来经历过太多世界以致麻木茫然的她，又无比庆幸，谢珩见到的是过去的她。


    过去的她满腔热情，天真到令人发笑，还会对他说“人要抗争命运”。


    现在的她已经在无数个坍塌的世界中冷了心肠，成了剧本人设和原则的拥趸。


    她已经失去了当日的情感，用“反派”和“主角配角”这些标签来打量世界。


    原来，这就是快穿局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