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孟获帐中,笑声阵阵。


    上下推杯换盏,举目间觥筹交错。


    楚宫向孟获敬去一盏:“主公,请!”


    孟获亦有喜色,当即接了,爽快仰头将一满杯饮尽。


    酒罢,楚宫如释重负般抚须,慢声道:“凭谁也料不到,这李覃竟败在美人晞婵身上,原这战神不败,再无所畏惧的随侯,亦有他的败处,可见王者天定,李覃终是没这机缘。”笑了笑,语气谦逊,“如今不费大力,坐收渔翁,可见是天降机缘,转眼间徐死李废,主公命中有王气呐!”


    大家又是齐乐,孟获一仰身,心中不胜欢喜。


    就连荀笕也点头道:“李覃断腿远走凉州,抛下三军,可见再无威胁,更有荆雍战后疲劳这等良机,依我之见,还需趁荆军松懈,又群龙无首,军心涣散,一鼓作气将其攻下。”


    “荀公所言极是。”孟获缓慢点头,沉吟着认同。


    楚宫敛眉几晌,保守道:“只是这荆州军勇猛,有姚崇坐镇,李覃吞雍夺徐,先前又有其他版图在,军势大盛,如今也只是李覃废,麾下实力却还在,急于强攻,怕是贸然。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听此,周遭半数谋士将军都点头思索。


    荀笕凝目,手中抚摸酒盏的动作也是一顿,忽侧眸瞧向身边席上的楚宫,冷道:“守时不守,攻时不攻,欺软怕硬,这就是楚大人的进言之道?若论言正,说的倒确是好听有理,只黑白辨不辨却不好让旁人评说,楚大人难道不知,火灭饭不熟,趁热要打铁?”


    那厢楚宫听了,羞恼吃惊,在座众人也是大惑不解,从未见过荀笕发脾气冷脸。无论何时,都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


    一时间,孟获精神抖擞了,忙问:“荀公这是怎般?”


    荀笕先是举手恭敬行了一礼,而后低眸慢声道:“当初李覃为求一网打尽,反用美人计,诓诈主公助豫,这等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的偏僻计议,难道诸位都忘了不成?”


    “这便是失稳冒进。本该吸取教训,顺时而为,目今天时地利人和,正应攻其不备,恐生变故。既知李覃身废,荆军疲惫,若因对方勇猛而不前,错失良机,岂不白谈功业?”


    荀笕默了默,淡声提醒:“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别高兴太早!”


    楚宫因上次大力劝荐,差点儿落入李覃圈套,心中那点羞意便被荀笕刺激了出来。论智谋,他的确不如荀笕,自是愿听其劝。


    孟获看了看他们,默然半晌,虚心请教:“那依荀公高见,该如何计议呢?”


    “尽快攻之。”


    “否则,待他们反应过来,迅速作防,哪里算得上良机?”荀笕又补充了句。


    孟获表示认同,也不再嬉戏排宴,当即与帐下众人正色商议了半日,以最快的速度想出万全之策,立即着手准备攻讨之事。


    正值出谋划策的兴头上,冀军屯营外忽有秘报呈递,传入帐中,正是前日才派去凉州打探李覃实情的情报军。


    “如何?那李覃果真成了个废人?”孟获急问。


    情报军官神情恭敬,低头垂手,肯定回道:“千真万确!我跟了那李覃有段时日,上坡时若没人搀扶,他当下就滚落,走路若无拐杖,恰如鸟没了翅膀,下雨也只得淋着。”


    孟获尚未嘲笑出声,只听那情报军把话一住,似是想了一想,才又继续说道。


    “只是有一点,不敢擅自下论,还需主公斟酌。”


    孟获点头,“但说无妨。”


    “听闻凉州有一在世华佗,名叫风采莲,年逾古稀,颇通药理,昔日李覃在凉州为质,结识此人,正巧他们一群久别故友约在翠微楼吃酒,我悄悄跟了去,问店家要了近处席位。那风采莲得知李覃状况后,当场看了,竟不以为重,对外笑称有救,可知那李覃腿疾治愈有望。”


    “啊?!”


    孟获虎目惊瞪,脸色白了一瞬。兵已发出,若李覃当真治好了腿,且攻雍后,并有这七分天下,一旦归来,岂不立即将冀州横扫?


    他慌去作询:“那人可有承应,多久能好?”


    “最少一年。”


    听此,孟获如释重负,就差笑出声来:“一年?黄花菜也凉了,何须一年,不出半年,他李覃的七分天下,必灰飞烟灭。”


    荀笕等人也是深深松了口气。


    那情报军唇角扯起,有些为难:“但属下还听闻……”


    事已至此,万箭齐发,冀州军已兵临城下,得知李覃竟有望治好腿,孟获少不得提心吊胆的,唯恐生变,当即恼道:“有话,你一口气吐了就是!”


    “若再吞吞吐吐,斩了你!”楚宫道。


    那人不敢再耽误,忙弯身谢罪,禀说:“李覃在凉州为质多年,又广交豪杰,凉州打擂台的,更是各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势力豪横,我查探后,知那李覃私下里聚众整顿,那些人也愿意听他的,倒不把凉州刺史放在眼里,那凉州刺史畏惧豪杰兵马,不敢抱怨,连夜收拾了东西出逃。”


    荀笕敛目,“不妙!能惊动刺史出逃,想是李覃集结之势已大,看来身废心未死,仍图中原天下!”


    假以时日,掌管凉州的,必是他李覃。


    “若凉州也落在李覃手里,荆州军死忠,姚崇又是个有情义的,不会擅夺,这李覃除却没有天子之正统,与天子何异呢?”


    毕竟,三足鼎立已完全失衡。


    孟获沉思半晌,遍识诸公,凝声问:“诸公以为,该作何预备?”


    是进是退,强攻还是待机。


    荀笕倒是淡定,轻描淡写提了一句:“虽说如此,李覃终究不足为惧,连战马都跨不上的人,往日再英雄,今时也只是一纸老虎。”


    “便是他集结了凉州势力,又如何?难道其中就没越居其上之人?李覃既废,他们怎肯甘居下位?”


    楚宫也是点头,道:“不若趁早一浪扑死他们要紧,李覃翻身不得,凉州到主公手里,只是迟早之事。依我看,不若速速攻之!”


    “说是这般说,只恐李覃回来。”中有一谋士忍不住提醒了句。


    孟获恼火,又不好发作,冷目不满:“到底怎么个计议,诸位别只是说些场面话,倒提出个法子也是好的。你说这个,我论那个,终究没个定性!”


    众人沉默间,愁的愁,悔的悔。


    快意发兵上弦前,哪里料到半路杀出个风采莲,竟能治好李覃的腿伤。在此以前,天下人尽皆知那李覃必废,连欧阳先生都无法挽回。


    奈何冀州已不能再端坐幕后,相当于箭在弦上,又知靶子变成了弹簧,随时可能更厉害得弹回来,射箭人已暴露,谈何回避。


    荀笕道:“不能攻。”


    众人有了主心骨,都望向他。孟获心下掉了块石头,既失望,又没奈何。喜忧参半。原先功业既成的欢喜,顿时成了虚无忐忑。李覃已拿下雍州,他如何不慌?


    “要攻,也得等这一年后。”楚宫补充。


    众人都沉默了,各个不大舍得。


    到嘴的鱼肉,还要等一年再捞?


    哪里知会不会有意外。


    荀笕抿唇也愁,只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若此时攻,必然将李覃引回,凉州他已定住,若招惹他归来,岂不荆军气焰复燃的同时,又有凉州那些各路豪杰?那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秉性桀骜不驯。又恐是计,李覃曾假醉,迷惑我们,若这腿伤,亦是假的,只为引冀州现身,落入圈套,到那时悔之晚矣。”


    “说来说去,还不是畏惧李覃!”有一将领横眉冷道,不屑瞧了眼荀笕。


    楚宫不是什么好人,他荀笕也不是什么能鸟!


    一个个的,只忌惮不同而已。楚宫不惧李覃,惧不胜敌军之计,故才守时进,进时守,生恐明暗不分。荀笕老谋深算,不惧敌军计,但一涉及李覃,便生保守。


    荀笕睨了过去,冷道:“非也。此时荆州兵虽疲劳,豫州也有助,何况李覃手中并非有一州兵权,他既在凉州收拢兵马,又怎肯白白丢弃这等大势?只怕出走是掩人耳目,暗聚势力,以一年内不归勾引我军,若此时贸然去攻,先不论成败,中了计,后果卫将军担待得起?”


    “难道就这样等上一年,专看他李覃是真废还是假废?可笑!”卫然愤道。


    楚宫劝说:“只目今成败皆在荆冀之间,不可不谨慎。”


    这时,将与谋士各持己见,将主攻,谋士主守,争执不下。


    孟获不耐将他们厉声打断:“你们说的都有理!耐得住寂寞,还有什么事不成?不过是怕因此错失良机,待李覃一年后腿愈归来,不好对付。但诸位深想,先不论这一年是计不是计,等一等又何妨?若他真废了,一切都好说,怕的就是他未废,却抛下一年诱饵,引我军入荆,掉入圈套。”


    “冀州向来求稳,何在这一时之急?”


    孟获四下环视,道:“诸位别忘了,李覃虽走,率军的姚崇,手中仍有七分天下,一时岂能攻下?难道李覃愿意将这天下拱手让人?平白无故的,他为何去凉?岂不蹊跷?”


    “这倒与当初他假醉引咱们助豫如出一辙。”楚宫提醒,凝思道,“为今极有可能,是假去凉引咱们攻荆。”


    这下众人谁也没话反驳了。你一句,我一句,假的也成真,白的也成黑,无人不信。


    也就懵懵懂懂的,因一惧李,杯弓蛇影,将方才商议出攻荆的绝妙好计,暂抛一旁,皆等着一年后,观那随侯到底如何,再伺机而动。


    毕竟若真为计,这一年内,对冀州来说有“好时机”之诱惑,李覃必会稳坐泰山,无需主动,只等他们坐不住发兵入荆便可。


    莫名的,主动来攻荆州的孟获,反成了被动。


    ……


    荆州,姚崇帅帐。


    穆廷年领军到后,目今正披盔戴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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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段灼张扬等人聚在一处,共商大计。


    贾公道:“若孟不来攻,我军正值疲劳,倒没必要主动去招惹,先恢复兵力要紧。”


    姚崇略一沉思,想到信中李覃深意,若攻,必然暴露荆州并无设陷等候这一真相。正似空城计,李覃无故走凉,利用的就是荀笕多疑,再以按兵不动为掩,乱敌思维,不敢擅自来攻,从而护荆州尽快恢复。


    想罢,他点头认同了贾公之言:“敌不动,我不动。”


    大家议定,就各司其职,操练军队,体恤将士,渐渐的,众人惊讶发觉,即使一年后荆州恢复大半,那孟获竟也只是退守,并不来攻,极其沉得住气。


    荆州这边,虽不在意,只是顾己,禁不住私下里交头接耳,论是为何,连这般好的机会,都放过?!


    甚至有悄悄嘲笑那孟获脑子不好使的。


    然他们哪里知,无论如何,孟获等人都坐得沉稳,荆州军越是骂,他们越是觉得勾引无疑,更加坚定了有陷阱。


    两边一个单纯笑翻天,一个复杂稳中坐。各自催促,你笑,我越稳;我稳,你越笑。


    贾公觉出不对,却也着实摸不准这孟获是怎般个想法,莫非当真是脑子有病?


    他徘徊着,疑惑着,踱步来了姚崇帐中。


    姚崇听了,一口酒笑喷出来,悄与贾公和盘托出,又叮嘱不可对第三人说,一旦有误,前功尽弃。说罢,他挤眉弄眼地对震惊贾公道:“贾公想笑那孟获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便笑就是,咱们越嘲讽他们,他们还当是勾引,这计哪里还需要咱们稳固?光凭他们那八百个心眼子,都够深信不疑了。”


    贾公喜的同时,又不觉生出愁来,面上并无高兴,低眉沉叹,枯老双手拢了拢披风,缓声慢言:“这是其一,只主公孤身在凉,腿又……我如何放得下心?”


    “再则……”他话音一顿,握拳在案,望着地上兀自生忧,“若是女君知道了,又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主公假走,却让女君以为是真走,虽为让她死心,好另择良人,但又怎么不算欺骗呢?女君这一年,主公该怎么作赔?”


    姚崇想了一想,迟疑道:“这也是为晞婵好,即便知道了,有什么可不满李覃的?”


    贾公笑了,“姚将军还是少情了。怨不得段将军说你在情上惯不走心。主公把什么主都擅自做了,可有顾虑过女君感受?他打定心意,推开女君,且狠心一年不见,难道女君无心不知疼痛吗?”


    “这一年来,你可曾听女君提起过一句主公?”


    姚崇沉默了。


    半晌,他道:“确实没有,我只以为是她还未想开,只是恨李覃。”


    “不,她不恨。”贾公摇了摇头,凝声思道,“只是主公与此女,恐怕再无缘分了。”


    他话中意味深长,像是有了猜度,姚崇不明白,正欲询问,忽见有人来传,姚崇听是谁,忙命快进。


    穆廷年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弯身入内,笑道:“今儿个难得天晴,你们也不说出去走走。”


    姚崇和贾公一齐上前,欢喜去看那可爱明眸,眼睛弯弯又雪亮的小宝宝,姚崇喜欢得不得了,抱过来晃着:“咱逾白长的,那叫一个俊,我观逾白眉宇间不凡,以后长大了,定也能像他爹那样勇猛,哈哈!”


    “倒像与主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贾公一笑过后,看向穆廷年,关切问候,“女君近来身子可好?怎这几日总不见出来走动走动?”


    穆廷年一愣,觉得是自己多想,也不好乱说与他人听,只道:“都好都好,就是还需静养。”


    也不知为何,惊惊生完逾白,话变得极少,偶尔也只是望着小逾白看上一会儿,常独自坐在榻上,一切如常,只是没那么亲近。


    小逾白多是他和穆尧雪映抱着的。


    他想问,又猜到几分,做父亲的,心里哪能不痛?只是苦了小逾白,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惊惊这是,有了心结。


    何况,怀逾白的时候……


    贾公道:“这是一定的,女君怀着逾白,多艰难才挺过来,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容易生下这小子,又几近丢了半条命,如今才熬过去,万不可疏忽了。”


    姚崇沉吟了会儿,惭愧没敢出声。


    穆廷年反而没计较,也没提李覃半句,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只是忧点头后,笑道:“再过几日,就是逾白周岁,到时请诸位都来乐呵乐呵,图个喜庆。”


    说起这个,两人来劲儿了。姚崇忙道:“抓周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贾公紧跟着问:“女君陪着吗?”他也看出来了。


    穆廷年一一应了,满面喜色:“都好了,惊惊也疼逾白,哪里舍得不陪?”


    贾公听了,点头沉思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瞧了眼穆廷年鬓间的白发和笑容,心中暗自悲叹。


    这穆廷年,想也是深夜里流过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