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蒹葭院,春三月。
朱红漆就的回廊花藤缠绕,舟荡桥头,靠岸停泊。时夜深,俱已消息,上夜该班的仆妇们靠在柱旁打盹,灯影暗晃。
听他问询,晞婵只点了点头,而后抱紧李覃,找到舒服的位置,倦倦睡下。
他走得稳当,晞婵不觉睡熟过去,待醒来,两人却并未在蒹葭院,而是在湖水中央的飞檐亭里。
她恍然坐起,将他肩推开,才发现空茫的是湖水,而非暴雨阴云。
“……”
李覃见她苏醒,依然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似有心事般地沉默。然而,他的状态却是晞婵极少见过的随适,甚至显得有那么一丝散漫。
一刻又一刻。
晚风吹了一遍又一遍。
唯一的变化,是她身上多了件他的披风。
“君侯?”晞婵随便将它拢了拢,侧头问,“不回去吗?”
李覃投来片刻的目光,仿佛停了一瞬,继而从她身上移开。他忽然站起,向栏杆上撑了,淡淡眺望。
月色很美。李覃眼中闪过一丝沉思,随口道:“晞婵。”
“……”她默了默,也起身走去他身旁站着,共同向远方看寻。
“你不问问,孤是如何与你父亲说下的?”
晞婵忽愣,转头看他:“妾……”
李覃摆摆手,拦住了她的话。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黯然:“你若不愿说,便不说吧。孤也不是很想听。”
听此,晞婵当即小脸皱成了一团,大为不解,再一看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委屈巴交的,偏又冷漠不表现,倒似故作坚强。她忍不住了:“君侯,妾难道无意间欺负过你?”
李覃稍稍抬眸,撇过去幽怨一眼,背过身去,负手道:“你不用管。”
晞婵耐着性子,款步走去另一边,抬头继续对上某人的视线,微笑着问:“君侯到底怎么了?”
“孤没怎么。”他是个硬种,直接面无表情向右转,继续面对湖水,但那双黑眸思忖一瞬,默默再往右转,转到了对面能站人的方向。
可安静了好半晌,也没轻轻柔柔的声音喊他。
李覃悄悄瞄了眼,发现晞婵自顾自在栏杆处坐了,倚着上面,手支下巴若有所思。美人儿眼眸潋滟若神,竟胜春水三分,一双柳眉似蹙非蹙。头上珠玉无暇,恰到好处。
便是颗石头,戴她头上,也会显得独一无二。
他心一痒,开口:“你不瞧瞧孤吗?”
“君侯要闹就闹着罢,妾看会儿风景。”今晚月色极佳,不看倒是可惜。晞婵轻轻往身后柱上靠了,斜倚看满天星辰。
李覃无计可施,快步郁闷走去,挤在她身边坐下,将人儿抱过来,对着小姑娘的脸颊歪头就是一嘬:“你都不在乎孤。”
晞婵不防,只得顺力扑他身上,又被李覃顺手一提,改成坐的,腰肢上犹如缠了铁,沉而用力。
她睁大眼,飞快捂着脸上的软肉,看着他惊得说不出来话。
李覃嘴角上挑,忽然伸手捧住她后脑勺,又对着唇低头盖了下,然后抬头,捧住那小脸,亲眼看她浑身发热,面红耳赤。
“告诉孤,你最欢喜谁?”
晞婵羞得要哭了:“你无赖……”
李覃把人儿往怀里按,近距离道:“孤不无赖,孤只是嘴痒。”
“君侯到底要做什么?”在外面,他都敢这般放肆大胆。两人现在的距离真是糟透了,若被人看见,怕是要误会是在……
李覃坦然:“孤不做什么,只做天下真夫妻都会做的事儿。”
“……”她震惊无比,忙挣扎从他身上下来,小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别乱来。”
李覃抱紧,忽而沉问:“惊惊,你太反常了。”
晞婵:“?”
“唤孤深哥哥,嘴巴又甜,晚间睡时也开始习惯抢孤的被衾和枕头,甚至每次睡前都会主动亲孤一下。孤虽然很愉悦,但也不是没脑子,而且你……”
他偏开头,掩唇咳了两声,分明面无表情又冷淡,耳朵却红了:“突然,那事儿上也会的多了。”
弄得他神魂颠倒,只恨夜短。
晞婵羞极失语。两人都半晌没说话,末了,她气到不知该说他什么好:“那依君侯这么说,妾不能对您好,也不能把您当夫君看待相处?君侯与其说妾会的多了,倒不如说是君侯自己不知节制,太过频繁,导致妾被您带坏,潜移默化!”
也属他花样最多!
李覃心里有数,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正色道:“孤只问你,你到底欢不欢喜孤?”
晞婵见他一本正经,又是惊呆,再也耐不住性儿了。
“李覃!你怎么回事?”她伸手,疑惑捧起男人那张俊脸,端详。
难道是上回在雪地里待的久了,脑子烧坏了?这也太反常了吧!竟还反过来说她反常。待他亲昵,他倒好,安全感尽失。
李覃蹙眉,握住她手手腕:“孤很生气。”
“……”
莫名的,晞婵看着眼前威武严肃的男人,心跳开始飞快响动。
她语气不觉柔缓下来:“为何呢?”
“你不喜欢孤。”
“只是因为你忌惮孤。”
所以,他答应罢战,她才会那般喜悦感激他,把一切温柔,都加倍于他。如此,他宁愿不要。心爱之人,却忌惮自己,他李覃到底是有多悲哀?
晞婵听了,明白过来,顿时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从来没想过,因为其他无论大小的事情,影响两人的感情与相处。正如最近以来,她如何对待他,也只会因他是李覃,并非旁人。
她大着胆子,去捏那张俊脸,笑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夫君,你这么聪明的人,却想不通透。”
李覃挑眉一笑,也不反驳,只纵容看着肌肤如玉的温柔女郎,眼中闪过一丝宠极而不可一世的得意。他不介意,是她蕙质兰心,比他聪明万分。
“妾之所以为此,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何事?”
她神色柔和,一字一句道:“珍惜眼前良人。”
“……”
晞婵没等李覃回答,撑着他的肩,仰头主动亲了那微凉的唇瓣。两人目光相撞,火花四射:“妾知道,夫君也很难过,甚至比妾更难跨过心里那道坎,因为夫君不似妾,能体会到一人为你单枪匹马战万军的魄力,哪怕是折磨,也会不顾一切在深冬卧雪。君侯的心意,妾很明白。”
李覃喉结悄然滚动了下。
“夫君……”她指尖缓缓沿着冷峻的轮廓走动,最后点上他的唇,“慢慢来。”
不必深感愧疚,将自己束缚。
李覃吐息沉重,凝视着她的眼神仿佛困兽,即将挣脱牢笼。飞檐亭下,他心如刀迫,每看她一眼,都是急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惊惊……”
他从来不敢想,她会这么说。
“那日夫君唤妾穆惊惊,妾之所以那般欢喜甚至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一为父兄,二为夫君,三为妾自己。是因父兄与一位很可能坐拥天下的枭雄消弭宿敌关系而高兴,也是谢夫君大度,妾更是两相受益,备受你们呵护,既有父兄宠爱,又有夫君体贴,妾有什么执念,是不消的呢?”
得知前尘重启,她只想挽回前世残局。
拯救父兄、雪映、李甄窈……所有前世不得善终的凄惨之人。
只从来没意识到,也是在拯救自己。
她看着父兄不再为卑鄙之人利用,依旧遵从本心堂堂正正。她看着王守信没再被自己草菅人命,而是英雄本色耀眼天下。她看着李甄窈不再执着兄长,才知前世她本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穆尧有心上人,阴差阳错,错嫁于他,今世却三人各自安好,再无联姻之说。
除那次借豫攻徐外,李覃亦从未攻豫。
如今,她又凭什么不算幸福呢?
她开始将目光移在当下,李覃放下仇恨,平等的,她也该放下前世执念,即便心里依旧防患于未然,倒也不至继续将枕边人当做时刻需要提防伤害自己父兄的存在。
故此,从那日起,她在李覃面前,才比往常更加自在随性,仅仅将他当一个模样长得好,体力也好,脑子也好的三好夫君看待。
李覃别开脸,垂头丧气:“孤脾气不好,力度不好,待你也不好。”
晞婵:“……”
她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挑一个最无法理解的出来:“力度不好?”
“孤若是力度好,你每次便不会那样又是喊疼,又是喊……”他一本正经道。
晞婵眼睛一瞪:“李覃!你很得意?”
装什么柔弱?!
李覃眼见被拆穿,把美人儿往怀里一抱,脑袋按靠在他胸膛上,急声狡辩:“自谦是种美德!但孤一想,也做不到尽说不好的,影响你对孤的感觉,说好的又不好,那孤只能隐晦插进去个好的,好歹让你听这不好的同时,想想孤的好!”
晞婵羞极失声,一时哭笑不得。
末了,推心置腹后,两人相拥良久,她指着远处那丛荷花,轻声笑道:“夫君,妾想起来,去年你跳进池塘摸藕。”
“是啊,摸到了不少。”他没多想,随口应了句。
“遇上妾,真的是巧合吗?”
李覃怔了一瞬,弯唇道:“不,是孤想着,你娇生惯养,应是没见过泥鳅,池塘里也没这个,孤便跳进去往池底钻了一身的泥,又觉太突兀,顺手摸了两根藕做掩护。却不想一个人蹲在池塘边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不觉泥鳅新鲜,倒觉他手里的藕好看。”
晞婵不知内情中还有内情,泥鳅……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李覃当时模样,荷叶丛中英俊严肃,面无表情地矜持举着藕与她,问她:“这藕可好看?”
现在一想,他确实像从泥里滚过的,只是她没注意到这点。李覃形容极俊,有泥巴脏兮兮什么的,倒容易被忽略掉。她只顾着看那个愿意和自己搭话,并询问她意见的男人了。
当日情形,她年小,少不得破涕为笑。
却也从未想过,那时让自己心生畏怯的威严随侯,会是今日与她紧紧相拥的夫君。
“李覃,”她忽然抬眸,待他看过来,弯唇嫣然一笑,“从始至终,你都对我很好。”
只是在一些事上,他们并不沟通,只是单纯和对方撒闷气,使结果逐渐不可挽回。
“所以,妾想知道,夫君是怎么说服家父的。”
“还有为何要用《姻缘错》,去试探郑明月,夫君有什么秘密,是妾所不知的?”
“有关夫君的一切,妾很在乎。”
李覃心头狠狠一震,只觉两人的心,再不能比同一株花叶还要契合。
她怎么能,这般懂他的心?!
出征,她不多问。攻雍,她亦不多问。就连他和穆廷年之间的事,她也不问。那日他因让她弹琴,悔之不及,却也无法擅自开口,便是说了,她既无心知道,也是白费口舌,然而即使他提及是为试探,她也从不关心。
这让他心神不宁,无法表白自己的情有可原,无意伤她。也因如此,即便两人亲密恩爱,他还感到不安,不免心生烦躁。只得靠全身心投入战役,不去想这些事来麻痹自己。
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她的真心在乎!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那么她现在愿意对他说的这些话,无一例外,都让他欣喜若狂。
“孤有晞婵,今生无悔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