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彼时段灼前来,见王守信在山石上卧着打盹,旁边搁有一盒吃食,揭开一看,不过是几枝柳条,几朵鲜花。


    段灼愣后,没忍住笑开:“王守信,你这是当花神呢?”


    不吃人吃的东西,食盒里倒放着花鸟虫鱼吃的。


    王守信隐约听见声,迷糊醒来,坐起一看。


    见是段灼,他忙清醒过来,用衣袖在石上掸去灰,让坐道:“段将军不妨坐这歇上一会儿再走。”


    段灼不急着去,也有话想问,便在他旁边坐了,捻起一枝柳来,放在手中把玩。


    王守信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侧头眨眼道:“小的斗胆问上一句,段将军可否知道女君近来如何?”


    听后,段灼奇了:“这也是你该问的?”


    王守信低头:“不能的。”


    这哨兵倒是个心思单纯,不慕旁人所追逐的潇洒性子,应是没恶意。段灼暗想罢,往石山上靠了,随口道:“你随君侯常在府里待着,又同女君是旧识,问候女君一声倒也不妨事。”


    “便是觉得不妥,也可问君侯,他知你来历,猜疑不到别的地方去。”他话音一顿,忽扭头疑惑:“你怎的突然关心起女君来了?”


    王守信忙道:“怎敢!说不上突然,不过是常常罢了,只因女君曾是主人家的姑娘,异乡巧遇,也就少不了比待旁人多关心一些。”


    “女君连我在这儿都还不知道呢。”


    段灼听得莫名,奇道:“怎就不知?君侯特意让你跟着,正为疼惜女君远嫁,好让她在这边有个同乡之人作陪,女君自然也是知晓你在的。”


    “这却不同,”王守信撇撇嘴,从中拾起一朵花来,摘了一瓣道,“女君还从没见过我,只知道有个豫州府曾经的小厮在,却不知道这小厮不是寻常的小厮。”


    上回他去回事,李覃在外间,晞婵在里间并未走出,他这才松了口气。


    段灼大笑,拍他肩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寻常法?”


    王守信转过头,苦笑道:“是曾推女君落水的小厮。”


    段灼僵住,顿时笑不出来了。


    见他脸上神情越来越怪异,王守信忙摆手解释:“无意的!只是不小心。我也绝非刻意接近君侯与女君,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段灼审视他两眼,道:“既是无意,你便是去找女君,也大概没什么大事,女君性情宽容,倒不是君侯那般暴躁的。”


    “......”


    王守信却沉默起来,许久没有出声。


    待段灼以为时候差不多该要走时,旁边那人又笑了声,恰似他不慕功名那般洒脱道:“有大事我也不怕,女君要我性命,我也给,烂命一条,什么好值的!只现在不是该拍拍屁股进黄土的日子罢了。”


    段灼哑然失笑,起身走了两步,忽又止住,走回去笑指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也该收敛些,连君侯手里拿的信封一类都敢胡乱撕了,不管你是真发癫还是装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别给君侯疑到你身上的机会。”


    王守信早也跟着站起,听如此说,连连点头应着。


    “我且多告诉你一句,”段灼压低了声儿,环视周边无人,招手让王守信靠近过来,悄道,“说好听了叫不谙世事,说难听了,那叫没心眼没脑子。就凭你此前撕信那回,君侯疑心又重,到他君侯今日这地步的,却也不得不疑心上来,提防着些。”


    “他面上虽不拿你如何,但并不是没想过要将你暗中处置了,你想一想,这信中若是军机要秘,严重性也就不言而喻了。”瞧王守信毫无怨怼,反而真心诚服听劝,段灼暗自赞赏一番后,不免又叹他无心功绩,扶都扶不起来。


    想着那边该等急了,段灼拍拍他肩膀,笑道:“我也就明着告诉你,你如今能安然无恙,是女君知道你为人老实,又颇有潜力,是可造之才,不愿旁观你潦落此生,才在君侯耳边为你劝出的活路。”


    “女君早就知道,你是那个无意推她下水的小厮了。”


    他方才愣住,也是为王守信本人竟以为晞婵不知。


    怪道每每要与晞婵碰见,王守信都要躲了去。


    段灼说完这句,便自顾自走了。


    王守信却呆愣在山石下,久久没回过神。


    ......


    段灼一到书房坐下,就不作耽误地禀报详情。


    “一切都照主公的意思行事,彭超已受命静候,只待君侯令下,即刻前往雍州袭击要害,引回发往扬州的徐昴大军。”


    原是用来攻扬的棋子,这下倒用来救扬了。


    却见李覃忽撂下文牍,支额揉着太阳穴,蹙眉淡声吩咐:“暂时让彭超别轻举妄动,待孤传令,再作打算。”


    段灼不解,凝声问道:“主公已经什么都为女君准备周全,怎突然变卦,又不作为了?!何况如此一来,那彭超未免不会以为自己是被戏耍,三番两次换法借力,竟没个了头。”


    到那时只怕生变,两边不讨好。


    李覃向后靠,神色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后,忽然站了起来。


    “再不惜余力地补他些好处便罢,其余的,待孤回来再说。”他草草说了两句,身影已走至书房门口。


    李覃不在,段灼并不敢私自待在此处,忙也跟了出去,见追不上,稍觉头疼地追问道:“主公您去哪儿?”


    这事情还没完呢!


    李覃步子不停,只撂下两个字。


    “襄阳。”


    ......


    襄阳不远,李覃抄近道冒雨跑了一个日夜,于次日午后进入襄阳城界。


    苏家也算是郡里有头有脸的家族,女婿是豫州刺史,又有苏贤云一辈的能人,再往上数,其父苏程辈爵位至子、男的也有几个,多为袭爵。


    世族族系众多,襄阳苏家算主家,其余旁系多在天南海北闯荡扎根,留在襄阳的倒是与主家关系更近些。


    苏家老太太年虽已迈,头脑却还清明,不少打上苏家主意的,要么图铲除苏家根基,要么求结姻亲,虎狼环伺。


    然大多竟都得以妥善。那苏家老太太行事谨慎,既不结仇树敌,也不言辞傲慢刻待了他们,并不比那些话事的爷郎弱上星点。


    天高云卷,青石大街上车马穿行。


    苏家门前站着几个小厮低头洒扫,有一妇女抱着弱童经过,似是走得急,无意踩了挨着阶下的小厮一脚,慌张弯腰赔罪,生怕被正在忙事的苏家小厮骂个狗血淋头。


    李覃骑马停在不远处,借人群掩护,旁人只觉此郎君俊美威猛,看了看,都吓得低头快步走过,并无多问。


    见了府门前的情形,李覃握紧了缰绳,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观望。


    那边妇女正是无措愧疚,只听被踩了一脚的小厮毫无气恼,反放下高笤帚,问她如何:“夫人和孩子可有伤着?这笤帚尾厚实,呼扇着就不好了。”


    妇女感激看罢,不好意思地连说几声“无碍”,便匆匆抱着孩子走了。


    妇女走后,小厮又若无其事地拾起高笤帚洒扫,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李覃敛了敛眸,只一顿,策马到了苏家大门前。


    看守的人见了,瞧他仪表不凡,不像普通人,问是哪里来的好汉。


    男人把缰绳撂扔给了牵马的小厮,负手径直入内,语调不怒自威:“李覃。”


    “随侯?!”


    那不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婿吗?


    众小厮听了,都是大惊,待要领人进去禀报,那道气场如狼的身影已经闪至堂前了。


    一时苏老太太,苏贤云等嫡家子都紧赶到了前堂,苏老太太拄着拐杖,喜不自禁地忙命家下仆从封了信,快马加鞭给苏莫及他的叔伯兄弟传去消息。


    “就说随侯到了,让他们快快前来拜见!”


    在旁搀扶着的苏贤云见此,纳闷极了:“祖母,您何至于如此开心?随侯与姑父正是水深火热,突然到访,难不成还有好因由?”


    苏老太太斜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正是来了,才要高兴,否则凭你姑父他们二人的恩怨,老妇我一辈子也不定能见上惊惊嫁的郎君一面。而今他堂堂随侯竟独自一人到访苏家,不带一兵一卒,与我这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唠的?又能跟你那父伯兄弟谈出个什么牵扯关系?平日里各人不见各人罢了。想是同你表妹有关。”


    苏贤云思忖点头,扶着她老人家上了台阶,穿过游廊。


    快到时,他颇为感慨道:“孙儿以前还以为,惊惊会选择裴度。哪知机缘巧合下去了荆州,同李覃朝夕相处,竟成了夫妇,放在孙儿去李家赴宴的时候,端看他们两个,是如何也猜不出的。”


    苏老太太一顿,淡声道:“这话亏得是在你祖母面前说,以后休要再提。”


    穆李两家关系敏感。


    不知道的,还当是美人计。


    “就是在祖母面前才敢说的。”苏贤云笑道。


    苏老太太走着,忽地叹道:“如今他们爷儿俩打的不可开交,倒叫惊惊从中难做。你表妹她年岁小,哪里有咱们老道?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也要看护照看着些,你姑母走的早,你姑父和尧儿那是当宝贝疙瘩宠着的,当初送去荆州,要死要活的又别无他法,怎会不知她一个小姑娘去了,需得小心看人脸色?”


    苏贤云略垂下头,忙笑应着。


    苏老太太方进堂中,视线便往上座投了去,却在客座见得那位名满天下的外孙女婿。


    闻她进来,年轻男子只一顿,随即站起行了晚辈礼,不傲不卑,也算不得毕恭毕敬地唤了声“苏老夫人”。


    苏老太太只点头笑视,上前慈切托住李覃腕臂,将他并没弯下多少的脊背扶起,望他笑道:“一路可还顺利?”


    李覃怔了一怔,自如道:“并无不顺。”


    苏老太太听了点头,忽瞧自己这个外孙女婿似有欲言又止,玄宽披风加身,下摆缀着泥水点子,应是昼夜兼程不曾停歇,不定还走的近道荒路,心下不由起了诧异。


    她回身先打发苏贤云去忙采办白海棠的事业,只留下服侍多年的冯嬷嬷,遣退其余众人道:“外孙女婿千里迢迢过来,我们祖孙俩还有好多话要说呢,你们且都下去候着吧。”


    待仆从散尽,李覃略一沉吟,默然请她老人家上位。


    上座后,苏老太太明知他面冷心急,也不绕弯,不动声色地一笑切入话:“以往总想着接惊惊来住段时日,这孩子着实体贴懂事,深慰他人心,但又恐扰了你们夫妇二人的事情,也知君侯繁忙,常有抽不出身的时候,老身岂敢惊动了君侯。”


    “只一点,惊惊这丫头再明细,也不及君侯稳重,有耍小性儿的时候,还望君侯多担待,切莫跟她一般计较,若有什么得罪的,只管同老身说了,其他不提,倒是能听她外祖母几句劝。”


    李覃微弯唇角,付之一笑。


    除了军事公事,他并不爱周旋萦回,如今听苏老太太主动提及,便心直口快地坦言道:“此行正为这个,倒是孤东奔西走不常陪伴,没顾好她。”


    “君侯来是为?”苏老太太道。


    “一为看望您老人家,二来想与外祖母这里讨几样东西,再有一份情面。”


    这话是苏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敢现在就去图想的,却轻易听到李覃搁下积怨,唤她一声外祖母,言语又并无封侯的傲慢,而是当个长辈尊敬着,一时喜不自禁,暗以为穆李和解有望,怎不算得大度?


    她回味一思,眼里又生欣赏。


    “但凡老身力所能及的,君侯说就是。”


    李覃道:“烦劳外祖母修书一封,就说接她来襄阳暂住几日,只别说是孤提的。惊惊她有意前来看望您老人家,只孤恐她觉得叨扰您老人家,便是您不这般想,她也未必安心。因此无论这信何时送到,哪怕她到了襄阳才收住,也烦请外祖母留一封请信,好让她自在些。”


    “说到底,她既已嫁了孤为妻,若非孤招惹了她,她也不肯来襄阳烦扰您老人家操心的。”


    苏老太太听了,心内早已喜得无可无不可,一为惊惊来住,二位她这孙女婿竟也体贴,倒为他媳妇言语周全了一番。


    “君侯宽心,且容小姑娘来这儿住上几日,时日久了,自然就眷恋有君侯陪伴的日子,彼时您再来接人,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李覃一怔,随后淡淡弯了下唇,垂眸未答,半晌才继续说起另一件事来。


    “另外孤想挑几件常用的家伙,您只管将她在尊府落脚的屋舍说了,其余的莫要再管,不知外祖母可否给这个情面?”


    “不是什么大事,君侯看着妥办便可。”苏老太太话是落了,心却提着,又觉没什么不能说的,探问他道:“只是这到底有怎么个隐情?君侯与惊惊可是闹了不愉快?”


    李覃不习同旁人说起心事,错综复杂的,没个意思,但转念一想,既然晞婵不愿同他开口,自己也不好唐突安慰,倒不如将此事拜托于苏老太太。


    她是晞婵自幼亲近之人,大抵会更依赖些。


    考虑片刻,他只言简意骇道:“竟与误会无关,孤也不好说得,只望老夫人平日多命人顾些她的饮食起居,若是能开解一二,孤自是不胜感激。”


    听罢,苏老太太先是叹了声。


    李覃坐得更直了,犹如刺猬扎背:“外祖母所叹为何?”


    “君侯别紧张,我只是想着,惊惊违背父兄意愿,嫁与君侯,君侯亦何尝不是排除万难,隔开仇恨与压力娶得惊惊呢?由此我便想通,你们二人定是看准了对方,该比别人更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姻缘才是,如今闹到这般地步,惊惊不好受,君侯想也未必受用。”


    “你们都是为对方孤注一掷的人,有情有义,因此待惊惊来了襄阳,我也愿尽力劝慰,君侯安心就是。”


    李覃别的倒没听透,忽自顾自酸心起来,思及竟被晞婵外祖母有意无意说得挑起了心事,当即胸惊气短,惭愧得面红耳赤。


    他不该这般轻易被煽动的。


    又恐苏老太太看出异样,李覃目光一转,随口应付了她老人家三两句话,便起身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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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从去库房领了他需要用的东西,自个儿径直往晞婵将要暂住的地方去了。


    他自觉也没干什么,只用锤子把窗户都正严实了些,这样就不用担心她来住时漏雨。虽说苏家窗户并不破旧,就算真的漏雨也有人很快修缮,但他自己来总归是比那些下人们修得更走心些。


    她身子娇弱,又常在窗边榻上待着,秋深夜寒的,便是毛毛雨丝儿钻进来,他也顾虑。


    干完这个,院里围着要搭把手的小厮们都又急又愧。


    “君侯,还是我们来弄这个吧,您只要站在旁边吩咐就好!”


    “对啊,君侯身尊体贵,威震八方,哪里是能干这种杂活的?”


    “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小的们可怎么跟她老人家交差?君侯还是快下来吧!”


    满院里乱糟糟的,李覃嫌烦,撂下锤子就把围着的人都给吓出去了。


    他也不怕旁人觉自己凶残,只埋头握锤细细把地上不起眼的凹坑也夯实平整。


    院子不大,但左右五脏俱全,偏僻幽静。


    东南角几竿翠竹掩映,影落参差,两弯回廊绕院而围,每五步悬一字画诗句,倒也雅致干净。


    李覃蹲身在那堆硬家伙里捡捡挑挑,换了把锄头,撸起裤腿便跳进竹竿丛前面用围墙法儿开辟的园地。


    正因昨日下过雨,里面湿泥沉重。


    他面不改色地举起锄头,只管挥下往地里轮,直轮得苗圃里的土都翻过来遍,问库房要的种子也都播撒了,才搁下粘着雨后泥土的锄头,撑膝坐在干净园边儿休息。


    余晖洒下,他抬头漫望西沉的太阳,随意用手臂抹了把汗。


    窗修了,花种了,房顶也补了新瓦,还有哪里是没顾着的?李覃凝神想着,目光越来越放空,倏地“扑哧”一声低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觉幸福的。


    若这便能让他幸福自洽,倒也不妨去把天下农桑都料理了,使百姓无饥馁,举目无战事。


    他起身搁好锄头,并不在意苏家众人的瞠目结舌,向苏家管事的寻来钥匙,开了晞婵院里的浴房,习惯不叫人进来伺候,没多久便洗好出来了。


    临走前,他站在院里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不妥帖的,方要走出,目光忽又瞥到那几竿翠竹,两道锋眉不觉皱起。


    清雅是清雅,只这个院落地处偏僻,两相叠合,未免太过冷清,又没什么生机,白日里他这个大老爷们儿瞧了都觉凉阴阴的。


    若是再逢上狂风雷雨天,她被衾难热,也容易生怯,这就不好了。


    李覃想罢,负手大步出了朝歌苑。


    不多时,他捧着一窝燕子回来,一脚踩上栏杆,飞身轻松跃向檐下屋梁,将燕巢安置在此,听着叽叽喳喳却不吵闹的欢快声,李覃意满回程。


    这样就热闹了。


    她也不至于那么憋闷。


    ......


    采买白海棠一事,苏贤云自是不得空,便安置给了一位来苏家寻活计的远亲,好让他年纪轻轻也能有个进益。


    此时他正嘱咐着事宜,忽见一人阔步走来,定眼一瞧,正是李覃。


    苏贤云忙迎了上去,恭敬行了一礼后,道:“不知可有什么在下不能顾到之处?若有,君侯只管吩咐便是。”


    李覃瞥他两眼,淡声道:“书房说吧。”


    苏贤云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显地当即请人过去,只回身嘱托了两句那位远亲。


    苏家外书房离此处不远,两人到后,似是话也不多,没多久便谈完了正事。


    那边苏贤云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头昏眼乱,正是又惊又疑,不知李覃为何对自己青睐有加,把这事交与他办。


    忽见李覃指着他书案上那封尚未折起的信纸,随口问了句话:“这是谁的?”


    苏贤云低头一看,方知是和离书。


    也是,他还未成亲,苏父也无续弦,便是其他房里的兄弟姊妹,这东西也凭空跑不到他用的书房里来。


    “君侯见笑,”他心下打转,实则急得已后背冒汗,汗毛竖立,但显然是瞒不过的,也只好一早坦白为妙,“这是卓皓兄弟的。”


    李覃听闻,皱眉拿过那和离书一看。


    苏贤云看不出异样,更捉摸不透对面那位心中有何想法,便陪笑道:“想来君侯也知,卓皓兄他们夫妇不和,正闹着要和离呢,这不,前儿个陪潘羽来为潘老取琴,说起时难免失与掌控,挥笔写下这封没规没矩的和离书。”


    “果然是胡闹,写了可就不管它,走时也没问我要去,”苏贤云顿了片刻,笑道,“我正是拆开要烧了的,忽有人传君侯来访,这才搁置到现在。”


    李覃看着那和离书,狭长的眸子越来越锐利,不知在寻思什么。


    苏贤云心内忐忑,却也没法儿再多话。


    过了半晌,李覃出声打破安静,只嗓音极淡:“孤竟不知,他何时与你们苏家来往密切,若早知道亲上加友,除却今日为家事来,便是为这个不安分的表弟,也该再来拜访苏老夫人的。”


    都是在尔虞我诈里混大的人,苏贤云脑子也是极精明的,如何听不出李覃话中有话,表面客套,实为警告。


    但若把事情戳开,未免难看。


    苏贤云暗自思忖一番,顾不得懊恼先前没收好此信,并将其忘了个一干二净,忙起身站至一旁,弯身作楫。


    “君侯明鉴,苏家根基在荆,虽与穆伯父等亲厚,但也真心感念君侯以德治民,维护荆州人烟广聚,才有我苏家如今繁荣昌盛之态,并不敢以私情结交。”


    “卓皓兄亦是敬重君侯,万不敢有二心,由此我二人才皆是心思单纯,故谈论起来倒也相合,方渐渐的来往。并不敢欺瞒君侯。”他胆战心惊地说完。


    李覃盯着信上的字迹,听此只漫不经心地随便嗤笑了声。


    “孤不过是尽个情分,客套几句,你紧张作甚?”他话音一顿,骤然眯起眸,虽言辞和谐,语调却不觉冷了下来,“说来孤也算是你的妹婿。”


    苏贤云忙弯腰弯得更低了,欲说“不敢当”,却不像好话,只得汗颜默然。


    他眼前忽闪出那张和离书。


    “这是陆卓皓亲笔写的?”


    苏贤云茫然抬头,不防撞进李覃那道风雨欲来的沉迫视线里,他吓了一跳,忙低头白着脸色回答:“千真万确。他醉酒写成的,可能与平常稍有偏差。”


    他倒听过陆家对子孙成就管教颇严,李覃也看管严格,方又见得李覃听闻陆卓皓和离,并没不放在眼里,而是拿起一看,便以为此问是为陆卓皓的书法功底。


    毕竟他早已告诉过,是陆卓皓说要与那林纤和离,才有的和离书。


    李覃听了,起身道:“你也不用烧,孤且替他收着,日后寻机还与他就是。”


    苏贤云知阻拦无用,便只好将人恭恭敬敬地送至府门外,命人牵来那匹难得一见的宝马,目送李覃离开。


    他站在那看罢,又愣了许久。


    怎么也想不明白,随侯为何突然起了莫名怒火,以致像是攻心势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