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晞婵出来看时,只见前面斑竹那片围满了人。


    不知怎的,她心上越发不安,索性穿过院子走去看个究竟。院外阶下,李覃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侧对着她,似是有所察觉,神情怪异地朝她看了过来。


    晞婵目光略过他,往人群围着的地方看去。


    先入目的,是一滩血。


    她眼神有些发抖了。


    那边有个年纪大些的仆妇领着人跑去打水,恰好腾出空隙来。


    她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婉娘。


    晞婵微张着唇,登时泪如泉涌。可她此时却比任何人都冷静,上前径自拉过一个小厮,命他去喊欧阳先生,又轰开那些把婉娘围得密不透风的众仆妇,蹲下身去唤人。


    “婉娘?”她小心喊了声。


    婉娘没答。


    她不死心,继续喊,这次喊得更轻了:“婉娘......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婉娘紧闭着眼睛,面无血色。


    晞婵的泪珠滴在她脸上,她似也毫无所觉。


    李覃不忍,上前欲劝。却被忽然侧头的晞婵看定在原地,她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


    李覃望着那张哭花了的小脸,面色僵硬。


    他耳朵憋得通红,到最后只盯了她半晌,负手转过身去,赌气为自己辩解几句:“孤不过说她几句!一没辱骂,二没动手,她偏要一头往墙上撞,孤还没怨她把孤架在火上烤,你倒质问起孤来了!”


    该死,这话怎不太对味儿?!


    李覃低头,不知所措。


    他铁青着脸,思忖片刻,看也不敢看晞婵的眼睛,扭头就走:“孤骑射不错,速度也快,亲去把欧阳公带来!”


    走至半路,他又向后侧头,也不管晞婵听不听得见,胡乱安慰了句:“你......少哭。”


    这句说完,李覃撒开步子就疾奔出府了。


    晞婵懒得理他,这边又不能妄动婉娘,待仆妇们端了水和毛巾来,她才把婉娘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仆妇们嚷着让先回房换下血迹斑斑的衣裙,晞婵红着眼,只当没有听见,愣是守着婉娘一动不动。


    在旁人看来,竟比躺着的那个还要半死不活。


    ......


    欧阳先生是被李覃半拖半提着飞来的。


    正逢上台阶,欧阳再次双脚离地,苦着脸看着撒腿飞奔的那位道:“主公!我老腰都要跑断了......”


    李覃头也不回,丝毫不知自己把人凭空提起。


    他只匆忙安慰了一句:“你腰断不了,大不了完事了孤亲给您老捶一捶也算孝敬,这会儿你只记着一件,务必要救回那老媪!”


    欧阳正欲问上一二,忽见李覃侧头,眼神威胁:“救回了,孤重重有赏,若救不回,孤就拆了你的家!”


    欧阳:“......”


    忽有人瞥见他二人,众人忙四下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欧阳看罢,匆匆医语慰了晞婵几句,一面又嘱咐着该如何抬人以不伤好歹,也跟着那担架子去了。


    众人散后,院内无人。见晞婵不知想些什么落在后面,李覃忙上前几步,拉了她道:“你且等等,孤方命人去将存的冰块取了几个包来,你敷完再去也不迟,用不了多久。”


    像她这样时时常哭着,眼睛禁不得又肿又疼。


    那边婉娘生死不明,她见了,总归还要提心吊胆不放心的,不□□泪不尽。若可以,他倒想拉她去别处缓缓,不至于干流泪,但转念一想,对她来说这样未免残忍。


    既拦不得她,他也得将东西备好,照看她周全。


    晞婵轻轻甩开那只手,抬头看向他道:“妾自小便爱哭,见了怕的猫会哭,听见雷雨天也会哭,可从未觉得流泪是一件丢人的事,或是伤及心服的事情,但自与君侯相识,妾每每哭泣,这泪中却带了折磨人的情与念,或是妾一年大似一年,多愁善感,但又怎么不是‘柳絮因风起’?”


    “妾并非埋怨君侯的意思。”她勉强牵出一抹笑,望见李覃僵硬的神色,温声慢道:“毕竟路是自己选的,你我磨合不来想也无关其他,只天定自然而生,妾只怪自己选错了路,并不觉得君侯待妾有刻薄之处。”


    李覃沉默,拉着晞婵衣袖的手反而不知不觉中收回,垂在身侧。


    他一言不发。忽又想起曾经在豫州时,对她的那句戏言:“他还在,你选我?”


    李覃倏地眼尾猩红,背过身去,不愿叫小姑娘看出异样。


    她是他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得来的姑娘,可那时的他,从未料到如今自己在她眼中,是常惹得她哭泣的人。


    李覃脑子里仿佛炸了个爆竹。


    像是有一堵墙忽然轰开了他从不曾涉及的地方。


    他百般追逐,她接纳他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可因一封信轻薄两人感情的人是他,利用豫州的人是他,借着她与陆卓皓的事逼婚作计的人也是他......


    他一直以为这并无错处。


    每一步都是他为打天下做出的最理性的选择。


    便是姚崇那日劝言,质问的那些话,问他为何要那么做,他也只当是废话。所以回了句,徐州即将到手。


    可目今......


    晞婵温柔轻和的声音,再一次刺痛了他。


    “妾知道,那位女郎便是郑明月郑娘子,看到您出现在那儿,妾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您不必再同我解释什么,或许您也觉根本没什么好同妾解释的,妾也不会怀疑您和她之间是旧情复燃还是其他私情,妾愿意相信您。”


    李覃目光一亮,正欲转身,却听她声调温吞接着说道。


    “但妾同样也想通了,已没什么好执着于君侯的必要,您给不了妾所想要的。”


    晞婵最后看了那道身影两眼,而后垂下眸子,再无留恋地转过身去。那边的婉娘才是,她该在意的人。


    天上果然如婉娘说的那样,很快下起了雨。


    晞婵视线模模糊糊的,走得却很平稳。


    越向婉娘的房间走去,她心里便越是解脱。


    雨打蕉叶,竹林萧疏,白石甬路上恰如这场阴雨天,弥漫着寂寥沉冷。


    李覃方觉悔之晚矣,耐着揪心凿肺的痛,三两步追上离他渐行渐远并不回头的晞婵,将她从后抱住,嗓音低沉,许是被这雨声打乱,竟有些许哽咽。


    “惊惊......别走。”


    他错了。


    真的错了。


    晞婵眼眶通红,任由他抱着,脸上眼睫上都是雨水流过的痕迹。


    她过了很久,才凝聚出一句话来:“妾没有一丝自信,倘若只能在危难时做出选择,君侯不会像徐昴那样,将妾送与敌军以求王权生机。”


    晞婵忽而抬眸,竟笑了一声,唇角却苦涩漫延。


    “又是雨天,倒不知和那场雨,有什么区别。”


    这又是今生,还是前世。


    她眸光定住,敛去面上的神情,只不作犹豫地把身后那人推开,便冒雨快步走去婉娘房中了。


    李覃独自站在那,神思怔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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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先生诊完,开方医治了几日,婉娘才渐渐苏醒。


    闻此消息,晞婵心上的石头才堪堪落下,欧阳后来一次前来复诊,听此也是高兴,病患起死回生,他自是喜之不尽。


    欧阳又将此消息亲去传与在书房办公务的李覃,本以为他也会为此松一口气,不至于他们夫妇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受阻,却瞧案后那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只是顿了下。


    而后淡声一应,便再无后文了。


    欧阳疑惑走出书房,立在廊檐下苦思冥想。


    奈何百般不解其意,他也只得告辞离开。


    走至东堂门前,正巧遇见刚从婉娘那里回来的晞婵,手上还拿了什么东西,欧阳忙站住,行了礼,开口笑着问候。


    “女君这回可安心了,幸在伤口不深,再好生将养几日,保准那位婶子恢复如常。”


    晞婵停步,也笑了一笑,道:“多亏欧阳先生细心医治,晞婵感激不尽。待有空,定备上薄礼,携婉娘亲去尊府看望感谢。”


    “哎,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在下分内的事罢了,”欧阳谦辞一番后,向后一望,回头道,“女君这是要找君侯去?这边事情已了,在下也就不便叨扰,还是辞去要紧。”


    见他已行了辞礼,晞婵不好再留,回之一礼后,待欧阳先生走远,方转身看了看东堂的牌匾,而后迈步走进。


    她应声进了李覃书房,转过屏后,这才瞧见他有事在忙,案上堆了一叠叠的简牍文书。


    想是又要忙到深夜才肯熄灯就寝。晞婵移开视线,并未坐下,只弯身把手里折好的纸张轻轻搁在案上,站在一旁等候。


    见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却不作声,她只当是不懂茫然,温声解释道:“这是和离书,托李家祖辈亲笔写成,是有公正在的。”


    李覃皱眉张了张口,未及说出,又听她把话一句堵死:“陆夫人已在上头按了手印作当面人,父母亲亦是同意的,君侯也签了罢。”


    李覃搁下笔,随手拿过一看,果见上面按了印子。


    他强压着把这张纸撕了的冲动,以及对陆锦绣的怒怨,又把那和离书扔在一旁,复又重新办起公务来,头也不抬,只漫不经心道:“你签了,孤再签也不迟。”


    他不死心。


    也不信她真的决绝至此。


    晞婵只怔了瞬,便往椅上坐了,向他身边笔架上拿了根换用的狼毫笔,沾了他研好的墨水,边写边轻柔解释了句。


    “原是写成后先拿给夫人按印的,完事妾也就顺路直接过来,因此不曾有空写得。”书完,晞婵看了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弯眸递给他道:“妾写好了,君侯签吧。”


    李覃盯了她半晌,蹙紧眉头,看上去并不很耐烦地接过它,撂在一旁道:“没看见孤正在忙吗?你且放这,待孤有空自会细看,若无异处,自会签上名姓。”


    晞婵目光一滞,随后弯唇体贴一笑,起身告诉了他。


    “不急,妾今日来也是想同君侯说一声,明日启程去襄阳外祖母家探亲,是要住上一段时日的,这期间君侯但凡有空签上,命人传去一句消息便可。”


    李覃笔尖一顿,忽抬眼道:“裴度你不管了?”


    “君侯这话就可笑了,裴二哥有什么是需要妾管的?”她抿唇默了片刻,语气冷了些,“妾也不想再欠君侯什么人情。”


    说完,晞婵抬脚走了出去。


    书房沉寂了一炷香左右,忽传出桌案翻倒撞击的狂躁之声,门外候着的仆妇们听见,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几时,皆垂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