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组织是个巨大的笑话，但行动的另一边不是。


    就好像命运在嘲笑白崖，嘲笑他选择坐镇掘墓人的决定。


    原以为这里是威廉的大本营，结果却是早已被威廉抛弃的残羹剩饭、一群狂热粉丝。


    ——很难说提供情报的夏洛特·梅尔没有责任。


    威廉和掘墓人的联系是通过夏洛特知道的、掘墓人的具体位置是梅尔集团的线人提供的。


    白崖过于相信这些情报的准确性了。本身是他的错，说到底，他过于高估夏洛特·梅尔的感情，以为她会因为那个情人的死而全力支持行动。


    现在看来，打动她的不过是‘戏剧’两个字。换句话说，她只是看热闹的，情报准确如何根本不重要。


    于是白崖便一头栽进这个笑话筑成的坑里。


    白崖闭着眼，不断轻敲办公桌的时候。耳机对面的杜克情况略微严峻。


    “老板，减员两名。踩中了触发式地雷。”


    “继续。”


    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更加心狠手辣的陷阱出现。白崖几乎能隔着耳机听见队伍粗重的呼吸声。


    恐怕整个队伍就像绷紧的弦，一个不小心就会崩断。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种情况代表他们没找错地方。威廉确实在这里，并且清楚他们的到来。


    “最后一层楼。”杜克等在楼梯口，身旁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这一趟扫荡下来人影没见着，倒是陷阱踩得欢快。


    好在已经推进到最后了，外面负责封锁的威尔逊和凯琳没有消息。不管怎么样，目标肯定就在这里。


    “一切小心。”


    走到这里，杜克能给出的提醒也只有这么多了。


    缓缓走上楼梯，墙壁斑驳的脱落痕迹。明明是坚实的水泥，却总感觉听见了晃动声。


    第三层是红松鼠公益会的坐落处，一整层都是。


    最上面的铁门没有上锁，大开着，好像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血腥味，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杜克终于找到了味道的来源，那是拐角处摞成堆的尸体。他们都穿着红松鼠的制服。


    足足有一人高的尸体堆乱七八糟，有位叠在中间的仰着头，从这里刚巧能看见惨白的面孔。


    身后有人不适地停顿一瞬间，立刻被其他人提醒。


    都是见惯尸体的人，然而眼前的却是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同伴。


    走廊尽头有扇窗户，斑驳的彩灯透过那里，打在一个人影身上。却因为背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没来得及阻止，杜克身旁的凯蛇队员手指一抖，砰砰砰直接开火！


    那人影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下了。


    浅蓝色光线终于照亮了那人的身影，然而她面孔苍白，倒下的时候仿佛块硬邦邦的木板。


    那早已是一具尸体。


    “没有命令不要开火。”杜克憋了憋气，没有过多发表评价：“继续扫荡。”


    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可以扫荡的地方了。


    因为目光所及，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


    这是个T形的走廊，在窗口倒下的尸体则在链接三条走廊的中心点。


    杜克略一犹豫，终端便响了。


    【白崖：先去左边。】


    “所有人跟我走，先清除左边，注意背后。”杜克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上。


    来到拐角处，他贴着墙，仔细听着声音。


    一开始貌似没有动静，但慢慢地，好像有某种声音从墙的那边传过来。


    “呼——呼——”


    有人在呼吸！


    仅仅思考了半秒，杜克果断扯下一颗闪光弹，反手就扔！


    椭圆形的装置斜着飞出去，顺着墙弹到走廊深处，直接爆开！


    “举起双手！”所有人大喊着、举着步枪冲入走廊。爆炸激起的烟雾让一切看起来都不太真切。


    杜克眯着眼冲在最前端，边缘发黑的视野里似乎能看见一个人，一个还在动的人。


    甚至隐约能看见对方痛苦地捂住头，貌似被闪光弹消除了攻击力。


    他刚想伸手拍一拍身旁队员的肩膀，示意他们停下来。然而手刚刚伸到半空中，就只听见极小的开火声。


    紧接着，身旁的队员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敌人没有被控制住！


    “掩体！”杜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又是一人倒下的扑通声。


    下一个瞄准的很可能就是他！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杜克反而松开手，步枪遵循着万有引力的定律向下掉落。


    叮——！


    在子弹即将击中自己的最后一秒，杜克险险地张开了手臂上的防御罩！巨大的损耗压力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目光已经落不到焦点了。


    然而热武器的魅力就在于——他不需要能看见！


    火力覆盖！


    杜克一个转身，挪开左手防御罩的同时，右手已然变形成炮筒样式。防御罩飞速缩小，留下的运算空间足以发射炮弹！


    然而就是损耗急剧下降的一瞬间，杜克却愣住了，没能驱动炮筒。


    一道明晃晃的黄色光球出现在走廊末端，那人影好端端地呆在后面。


    周围没有任何能阻挡视线的东西。


    那不是威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克呆愣愣地出口，语气僵硬得仿佛是被倾泻指令的机器人。


    “怎么？不打了吗？”那人说着，胸口支架折叠着收回，亮黄色防御罩随之消失。露出后面的全貌，一颗锃亮的光头。“我在哪应该不需要克林科技关心。”


    熟悉的强调、熟悉的语气、甚至是熟悉的台词。


    在耳机另一边听着，屏气凝神的白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声咳嗽起来。一连串信息飞快划过脑海。


    布里斯托尔·麦克尼科。


    科技公司掌权人，现年43岁，全身百分之九十改造，永远背着黑色双肩包.....打住。


    此时此刻，杜克僵硬的面部表情直直地对着布里斯托尔的死人脸，一时间两人竟有些同为高度改造人的相似。


    杜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攻击，背后伸缩出个小型音响来。白崖的声音姗姗来迟地通过那播放。


    “布里斯托尔，这里已经被划分为高危区域。我以巡查队指挥人的身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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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你，滚开。”


    “如果我不呢？”布里斯托尔双手抱胸，几乎是紧随其后：“你能杀了我吗？”


    空气中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唯一值得庆祝的是....凯蛇队员死干净了，否则局面将更加混乱。


    问题是，他们不能杀布里斯托尔。


    这不光是白石城会陷入混乱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克林武器和科技公司之间的技术合作问题。


    就算白崖破釜沉舟，顾头不顾尾了，那也有个十分严峻的困难摆在眼前：杜克打不过布里斯托尔。


    这件事甚至没有一点回旋余地，改造人之间的战斗力就是这样固定且无解。


    运算空间大的就是碾压运算空间小的、杜克的运作效率在布里斯托尔眼里跟慢动作没有区别。


    就好像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似的，布里斯托尔右手边的房间里传来一道略微虚弱的清亮声音。


    “先生们，晚上好啊。”


    ——是威廉。


    啪！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通过音响在走廊间回荡，紧接着是白崖若无其事的问候：“是的，晚你他爹的好。”


    布里斯托尔的死人脸扯出了个大概是笑容的弧度：“白崖，你是摔了杯子吗？也没必要这么生气，我只是在和医药谈合作。”


    医药！对，威廉把医药的位置套走了！你们最好是在满是尸体的楼里谈合作！


    白崖几乎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他很久没这么无能狂怒过了。


    目标貌似就在眼前，却被这半路杀出的煞笔给拦了路！你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做你的ATM吗！！


    “布里斯托尔，他给了你什么才让你屈尊跟他谈合作？”白崖面上的语气依旧在控制下，实际上足足花了三个深呼吸：“我给你双倍。”


    出乎意料的是，布里斯托尔答得异常迅速：“你给不了。”


    这句话一出口，连杜克都愣住了。给不了？白石城有什么东西是白崖给不了的？


    他的财富无人可比，技术一骑绝尘，势力是四巨头中最为雄厚，甚至在‘退休’的空档还套走了议长位置，差使巡查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以至于抢手的外来客，白崖早已聚起了整个团。


    还是那句话，白石城有什么东西是连白崖也给不了的？


    白崖的语气也终于忍不住带上了火气：“怎么？你空巢老人需要关怀？我可以免费给你找个爹！”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想杀威廉。你不是想要单人喷气背包的技术吗？你这次旁观，技术和原装团队我打包给你，合同随你改成三七分都行！”


    单人喷气背包，这玩意基本是克林公司垄断的，垄断代表喷着石油的金山。然而白崖的意思差不多是把这整个行业送出大半儿给布里斯托尔，甚至这本身也是后者所感兴趣的技术。


    直击要害的贿赂，布里斯托尔作为技术宅不可能不心动。


    空气中静默着，没有回应。


    然后在这无比动人的提议下，布里斯托尔只是缓缓地摇头：“你还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白崖。”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想要的，你，给不了。”布里斯托尔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但是他能给。”